临仙湖与大江由几条河流连在一起，荟萃馆便建在临仙湖的东面，若不是上楼有条件，那里也是上元节的最佳观灯地点。
此外，临仙湖南面，离皇宫不足两公里的地方，还有一座平常不对外开放的长安第一楼，擎天楼。
不对外开放的意思，往往便是指只供权贵或者只对皇室使用。
望宁嘉柔她们也能去那看灯看烟火，但又嫌弃靡靡丝竹不及尘世人声热闹，况且她虽然表面上受宠，但在皇帝面前肯定还是不如在好友面前自在，是以不挑高出处，挑了近处。
湖与楼之间，有一巨大的广场，可容纳十数万人，自然也能放那几乎遮天蔽日来的灯楼。
因逢百年不遇的大雪，且旷日持久，这灯楼一直被遮挡着，直到这一日，才逐渐揭开面纱，面见世人。
这天实在不算好，雪虽然逐渐小了，但隔得远一些，总看不真切，但站在近前，却不由让人惊叹其鬼斧神工。
灯楼每五年才有一次，这物什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堪称令人发指，五年前的是蓬莱仙境，这次则是昆仑玉虚宫。
五年筹备，绚烂不过一晚，但她依旧清晰记得五年前那照耀长安上空的庞然大物，那种震撼，见过，便一辈子再也难以忘却，哪怕此后经年，一次更胜一次。
覆以彩帛，美轮美奂，金玉为饰，风吹作响，远处可观、可闻。
白绢轻盈缭绕在周，呈现出一云雾缭绕下仙境之象，舞女于其中作舞，身影映在灯楼外壁，不拘于黑色剪影，色彩缤纷，仿佛那不是影子，而是真的天人降临。
今日这，不知又是何等盛景。
不管什么东西，一旦做大了，总归是危险的，禁军和京兆永远是处身在热闹之中，心在气氛之外，忙得团团转，还得分出人来一天十二时辰的守着这地方，哪里出了事得往哪里去，一刻不得停歇。
万家灯火长明，远处的灯楼哪怕尚未亮起，因色彩鲜艳，也能瞧出一二容色。
望宁伸手接住斜飞过来的雪花，凝视着那在雪中若隐若现的灯楼，随口道：“这般瑰丽的奇宝，据说历来都是安置在宫里的。”
据小道消息说，皇帝是嫌这么大个东西摆在宫里不安全，还碍眼，官方的说法是皇帝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最终安置在了广场上。
不管真相如何，百姓们显见的是十分热衷的，每五年这时候，都是他们这位皇帝陛下在民间声望达到巅峰的时候。
“安置在这不好吗？”
“好得不得了，”望宁收回手，侧身斜睨了玉琉璃一眼，笑道，“我其实不大敢靠太近，总担心它……”
她话说了一半，没说下去，这节日里，有些晦气话总不适合说的，于是她临时改口换了个话题。
“今年宫里似乎未有传出到底选了哪家的花魁去做这领舞。”
青楼做的是皮肉生意，那也是生意，而做生意，为的是赚钱，自然也需要名声，每逢大节日，就是各家花魁娘子大显神通之时。
而所有节日中，上元节才是青楼间争夺最激烈的时候，五年一轮，选择灯楼上的领舞时更是斗得红了眼。
近几年，春满楼的花容姑娘力压群芳，琴棋书画自不用说，能当上一楼门面的，这些本事不比贵女们差，且容貌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绝色。
花容姑娘天生一双狐狸一般的媚眼，眉心一捧红莲艳艳，衬得脸蛋靡丽得仿若妖物。她无时无刻不含情脉脉，带着骚人心尖的魅惑，又夹着恼人的清冷。
民间传其，亦妖亦仙，非妖非仙。
最重要的是，这是楼明辰的人。
就算没第一世的经历，玉琉璃也觉得这位花容姑娘上去领舞的可能性比较大。
再想一想，上一个五年时，也是花满楼的花魁上去跳舞的。
当下她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自是更不知道了，但若还是按照往常惯例，我觉得还是花满楼的花容姑娘更可能罢。”
宫里漂亮到花容姑娘那地步的，多是成了娘娘，贵妃独宠后，则是被皇帝赏给了多看了两眼的大臣，是以每年这领头的舞娘，得从民间挑，其他伴舞的还是宫里的。若选中了哪个做领舞，望宁处在宫里，应当知道。
望宁疑惑道：“难道是移到宫外去排舞了？”
“谁知道呢？不过隔了那么远，到底是哪家的花魁娘子也无甚区别罢？”
其实玉琉璃第一世时问过楼明辰这个问题，都看不清脸，挑谁有什么区别，他说要的只是那个人的名声，并不是那个人。
若说名声，长安贵女中应沉璧和穆如歌二人的舞当称一绝，但自持身份，除开皇室举办的宴会上，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献艺。这是捧在云端上的名声。
而各家楼里的花魁，才名跟着艳名一起远播，则是尘世里的名声，也是更广为熟知的，自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最能引起人潮沸腾。
“来赌一把？”
“赌什么？”
望宁笑容狡黠：“我赌是花容姑娘，你赌不是。”
玉琉璃挑眉哼笑，撇嘴道：“那我可太亏了。”
“那你赌不赌？”
“好吧好吧，你想要什么？”
望宁沉吟片刻，道：“你到西境碰到的第一个东西。”
“碰到的第一个东西？”玉琉璃一时忘了反驳自己不去西境，思忖着道，“泥土？”
“随意。”
玉琉璃奇道：“你还有这癖好？不过这我做不到，我不打算去西境了。”
望宁皱眉，神色微冷，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放弃了？”
玉琉璃浑不在意地凑过去，微微低头，指着眼下细看还是能看到的淡淡青影，带着点鼻音抱怨道：“你仔细看看我这脸色，最近和虫子一个屋子，都没能睡得好。”
望宁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瞪圆了一双眼，惊讶道：“你想去北境？”
玉琉璃直起身，抬头看向北方，缓缓呵出一口白雾，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嗯。”
“那、要你捉到的第一条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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