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所谓情深则生欲,大致可归为两类,一类是儿女情长,我虽不为神,但也能猜到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都该是各司其职,若神或人,只为儿女私情,只想日夜厮磨而忘了自己所在之位应担之责,那又何为神,又何为官。
风雨之神不行云布雨,判案之官不理正事,那这天下又当怎样,一人之心,害的却是无数的无辜百姓,这样的情爱,果真该存在吗?”
楚含章瞠目哑舌,她...好像只是感慨了下七仙女的可怜,怎么就上升到这么高深又庄肃的问题上了。这三哥也太...算了算了,她稍顿了一会儿后,问道,“那那第二类呢?”
“这第二类,便是爱而不得,我等凡俗之子,一旦遇到爱而不得之人都会生怨,生念,轻者多年懒散潦倒,重者却是要使出一切办法求的芳心。前有周朝君主烽火戏诸侯但求一笑,后有前哀帝屠戮一城剜心铸美。
万千诸侯何其无辜,一城百姓又何其无辜。”
“章儿。”他说着说着冷不丁的叫了声她的名字,把浅陷梦中的她一下子惊醒。
“啊?”她迷愣了下,“三哥叫我做什么?”卂渎妏敩
他边摸着她前额的小碎发,边道,“再过一月,你就要满五岁了,有些道理,我觉得应该可以说与你听了。”
“嗯嗯。”她猛点几个头,驱散瞌睡的同时也在跟他表明自己的态度。“三哥请说。”
“这其一便是由今次这桩,我要跟你说的,不管是他们做神仙,还是咱们做公子小姐,首先要为的就是承担责任,于子女的自责,于家国的责任。”
楚含章听着袁恪的教导,又想了想之前上官云跟她说的,点了点头,“这个章儿知道,就是娘亲说的享什么福负什么责,对吧!”
袁恪笑应,“是,四妹妹说的没错。”
“那......三哥,你还有什么想跟章儿说的吗?”
袁恪摇头,“暂时没了。怎么了?”
楚含章指了指刚从戏台子后一闪而过的身影,满是希冀的跟他道,“三哥,章儿好像好像看到南平的那几个伶人从那边走过去了,你能带章儿去看看吗?”
袁恪顺着她的指尖看去,“人多眼杂,不行。”
“三哥~”
“不行。”此后半盏茶的时间里,饶是楚含章再怎么扮痴撒娇的求着袁恪,袁恪给的也都只是一个“不行”。
几个轮回下来,楚含章也就偃旗息鼓的放弃了。
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楚含章跟袁恪之间的相处之道慢慢变了味,之前,在楚含章那,袁恪是个比楚伯文和楚仲宜还要宠她的存在,之前,在楚伯文和楚仲宜那两兄弟那被拒绝的事她只要求到他面前七成的概率能得到满足。
可这日之后,他就变了,变得时常会教育她,礼仪不好会说,不爱诗书会说,更甚是连她最爱的雪地乱滚也都被明令禁止不准。
她真是想不通,明明说她只是个小姑娘,只要开心快乐的长大的人也是他,可怎么才五年,就变了。
她的这一个想不通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三月,冬雪消融,等到楚含章坐在书案前再也看不到那片白茫无边的雪地时,等到她看着桌案上垒的比她还要高的书卷时,她彻底忍不住了。
袖角拂桌,堆了一侧的书卷被“哗啦啦”的推到了地上。
守在庭院中,陪着楚含章一起读书的袁恪闻声跑进屋内。看着满地书卷,他并没有表现出生气,径直走过去,拾起一卷拂了拂上面的灰尘后,又拾起另一卷,同样拂了拂灰尘,一卷拾起一卷摆好,不多会儿,散落在地的书卷就被他给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楚含章看着瘫而重立的书卷,又看着自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袁恪,胸腔中的火直冲上的脑门,“三哥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觉得章儿顽劣不堪,屡教不改?”
“并无。”袁恪道,“这书卷,我已替四妹妹重新拾起,四妹妹可接着看了。我就在院中,四妹妹若有什么不懂的大可叫我。”
堵着一口气的楚含章在他转身之际,把桌上的书卷又挥着袖子的撒了一地,“我不想看这些书,我从来就不喜欢看书,三哥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可为什么从广源楼回来后就非要让我读了呢?”
她走到袁恪的面前,昂着头,努力的将自己的视线与他的齐平,“三哥是不是嫌弃章儿了?”
袁恪挪开视线,道,“四妹妹可还记得在楼中时,我说与你听的道理?”
“记得啊,可担责与读书有什么关系,我不爱读书又不代表我不愿担责,年节时我已跟着爹爹开始学武,当今天下战乱横飞,灾祸四起,为将不更能保家卫国?三哥就是觉得我没有朝华郡主温柔贤淑,三哥就是想要我成为第二个朝华郡主,是也不是?”
朝华郡主全名宋朝华,是宋王宋琦的妹妹。
晋城一役,历经四年,这其中除了一直镇守尚庄郡的楚文肇以外,魏孝帝前后也派了两次人马过去支援,这位宋王就是其中一批。
宋琦年轻气盛,一腔孤勇很得楚文肇的心,所以他到晋城后没过几天就跟楚文肇歃血为盟,结了八拜之交,宋琦跟楚文肇相似,但文化程度上却是高了他几个度,大魏跟陈国的几次交兵,若非有宋琦献策,死伤之上怕会超出很多。
三个月前,楚文肇班师回朝,宋琦也就跟着一起回了上京城,回城后,宋琦因着宋家人丁稀薄,家中无人气便打着要跟楚文肇切磋武艺的由头,隔三差五登门楚家。
与此一起来的,还有他才八岁的妹妹宋朝华。
宋朝华跟楚含章这个将门女很是不同,她有着比冬雪还要皙白的脸,也有着能跟杨柳比长的眉,更有着就像书堆子里浸染出来的书生气,温婉的就不似寻常人。
楚含章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就像她们本就是开在两个季度的花,她是冬末春初的梅花,而宋朝华却是盛夏之时的莲。
遇不着,自然也就毫无相关。
可他的三哥却在见了宋朝华第一面后就夸她,还说也希望她这样。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袁恪跟楚含章解释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前院的上官云就派了裴嬷嬷来,说是宫中来人要叫袁恪回去。
看她们的神色如此焦急,袁恪的心中大致有了一个念头,
“爹爹,娘亲,王宫里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楚含章看着头也不回就离开的袁恪心中一个咯噔。
楚文肇拍了拍楚含章的小脑袋,故作轻松的憨笑了两声,“没事没事,就是真出了天大的事也招不到咱们楚家来,章儿乖,章儿不怕啊!”
“对,章儿不要怕,没事的。”上官云也趁势把楚含章抱在了怀中,耐心哄道。
她埋在上官云的怀里,糯糯的说了个“好。”可心却仍是没落下半寸。
她总觉的这一日后,她跟三哥之间或许或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月后,王宫里传出消息,说本来病入膏肓的魏孝帝得上天眷顾身子又大好了起来,而一向没病没灾的上官皇后却突然一病不起,魏孝帝怜惜发妻,在复朝后的第一日就当众宣布要册立上官皇后之子皇六子袁恪为秦王。
秦,晋,云,兖,通,这是大魏建朝以来最惯用的封王名号,未立储前,秦王就是一个预兆,一个册前宣告。
上官云告诉楚含章,“今后,见到你三哥记得叫秦王殿下,三哥这个称呼万不能再叫了。”
楚含章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娘亲,章儿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三...秦王殿下?”
上官云搂着楚含章,摇了摇头,“娘亲也不知道,现在你皇后姨母病了,秦王殿下身为她的孩子理当伺候床前,以尽孝道,再等等吧。”
“那秦王殿下会忘了章儿吗?”她蕴着哭意,怯怯道。
“不会的。”上官云摸了摸她的脸,“咱们章儿这么好,殿下怎么会忘了你呢。殿下呀就是这段时间太忙了等他忙过了,要是再不来,娘亲就递牌子,带章儿进去找殿下,可好?”
楚含章先是点了下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还是等殿下来找章儿吧。”
孝武二十五年元月十三,为弥补初七时因为大雪封路而没能如期赶回来给楚含章过生辰的楚文肇,决定带着她跟上官云到城外的梅庄里,去赏梅散心。
一间三进宅院,一座八角围亭,两亩簇簇梅园中,待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一少。
男子一身宽隆褐色长袍执笛长立,女子身披素莲白氅指弦风雅,“娘亲,爹爹又吹错了。”六岁的楚含章毫不客气的撅嘴点出楚文肇的错误。惹得他的脸颊顿时泛红,尬着嗓子的跟女子道,“夫人勿恼,这曲《白鹭高飞》为夫一定勤加苦练。”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山有神兮心悦之更新,第十四章,若使牡丹开的早,中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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