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日的国孝还未过,勤政殿一应摆设皆是素白,兴正帝身着黑色广绣长袍,银线在袖口处简单勾勒了祥云纹,旁的装饰一概没有。
王安妤行了跪拜礼,被叫起后,微微垂眸盯着脚尖下的青石地面。
“你这趟江东之行,很是热闹啊。”
兴正帝面无血色,唇色微微发白,不时抵唇轻咳几声。
经过伍传瑾之事,王安妤更觉兴正帝不好应付,索性就沉默以对。
兴正帝手中握着的折子来自晁肃。
这位因为江东反叛才露了峥嵘的将军,大概用尽了毕生所学,才能写出这样一份满是对王安妤夸赞之言的奏折。
不可否认的是,王安妤劝降上官璟,对于大乾收复江东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所以他这几日都在想,该如何褒奖她。
只是一张婚嫁自由的圣旨,只怕朝臣们也不愿答应。
还有……
“姑母说,察觉金吾卫首领与白笃行有联系的亦是你?”
驸马停灵第三日,大长公主就进宫面圣,解释了驸马为何正巧会出现在皇宫的原因。
即便她不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兴正帝也不会坐以待毙,他调动三司与金吾卫互查,短短两日内就将上下肃清了一番。
新上任的金吾卫统领就职后第一件要查的就是前任金吾卫统领,其中自然也牵扯到了驸马与大长公主。
万幸这封信来得及时,驸马才能赶到,救下兴正帝。
然兴正帝心中又隐隐对王安妤不满,但凡她能早一日将信送达,或许姑父就不会……
所以兴正帝此时面对王安妤的心情极为复杂。
“你是如何说服上官璟归降的?”
王安妤将早已同上官璟定下的说辞和盘托出。
“上官璟与白笃行不睦已久,他对江东早有不满,臣女不过是借着身份,给他与晁将军搭了桥梁而已。”
兴正帝一双眸子深不可测,定定打量王安妤许久,才道:“你倒是好运,回回都能碰上‘巧合’。”语气中全是意有所指。
王安妤垂头,继续做木头状。
兴正帝被她着玩赖的样子气笑了。
他不是不允许臣下有秘密的君主,但王安妤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
可偏偏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做的事又皆利国利民,他有心追究,也立不住脚。
户部尚书得知王安妤从江东买了十货船的粮草,在朝堂上对她好一番歌功颂德,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直言要厚赏,还要昭告天下,以彰其德。
兴正帝瞧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了忍才没将王安妤求婚嫁自由圣旨的事情说出去。
这些老学究,大概能当场倒戈,列出一堆女德女训,好叫王安妤知道何为三纲五常!
“若朕不愿赐你圣旨,以贵妃之位迎你入宫,你可愿意。”
王安妤没有迟疑,提裙跪了下去。
“回圣上,臣女不愿。”
兴正帝早有预料,只是被直截了当驳了面子,还是有些不悦。
“你如此聪明,就该想得到,即便有朕的圣旨,王家若执意要将你许配,你也奈何不得。与其苦苦挣扎,不如遂了朕的心意,站上高位,好叫王家仰视。”
“臣女容貌粗鄙,当不得圣上抬爱。我父向来忠君,必不会忤逆圣上之意。”
王安妤看得明白,兴正帝起了纳她入宫的心思,只是因为她身上的秘密。与其放任她在盛京疯长,以至于无法掌控,不如困在后宫,时时盯着。
为君者,既希望臣子们各有所能,又不愿他们超出掌控。
兴正帝轻哼了声。
“比起朕的妃嫔们,你确实相貌平平。”
“臣女蒲柳之姿,怎敢与娘娘们相提并论。”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兴正帝身子不爽,也没心情同她拉扯,随手将放在桌案上的圣旨扔了过去,“你跪安吧!”
王安妤捡起地上的圣旨,看过后,才行了跪拜礼,缓缓退出养心殿。
兴正帝见她还要确定圣旨上的内容,心气更是不顺。正想着如何训斥她,人已经离开了。
“将册封她的敕旨压上半月再去宣。”
身旁伺候的宫人忙记下。
兴正帝转念想,她对封号似乎也没多少兴趣,遂又反悔道:“她的便算了,就陈家小子擢升的口谕,且再等几日。”
王安妤费心帮陈俊霖谋官职,他偏不叫她如意。
待批阅过奏章,兴正帝往皇后宫殿而去。
皇长子近一岁,皇后有空就扶着他学走路。
兴正帝过去时,母子正笑闹一团。
他将儿子抱起,颠了颠,瞧着他无齿而笑,也忍不住笑出声。连日来笼在心头的阴郁也散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兴正帝瞧着明亮的月亮,第三次改了说辞。
“延传口谕的事情便罢了。”
他如今二十有六,同于国有功的一个小姑娘计较些什么。
约莫是皇权愈重,他近些年也越发不喜旁人反驳他的意见。可他从前是想成为高宗那般广开言路,从谏如流的明君。
王安妤不知兴正帝因他三易其令。
拿着圣旨从宫里出来时,她深深呼吸,如释重负。
她抬头望天,盛京的天空似乎也变得越发明媚了。
坐在马车上,她一遍遍摩挲圣旨上凹凸的纹路。
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左右她的婚事了!
王峥回府得知王安妤被圣上召见,猜到是为了封赏之事,便在前厅待她回来。
王安妤走进来时,他一眼就瞧见了她手中的圣旨。
兴正帝扔的随意,她当时也并未多想,待冷静后才察觉不妥,但也只能这般先拿着了。
“父亲。”
王峥点头。
虽有意询问圣旨上的内容,见她神色淡淡,便也歇了心思。
“回去歇着吧。”
王安妤却未动。她将圣旨摊开,放在王峥身旁的桌面上。
“圣上允我婚嫁自由,有圣旨为证,烦请父亲转告东府那边,往后就不必费心帮我说亲了。”
王峥扫过卷纸,落在朱红色的印章上。
不出他所料,江东买粮果然是安安与圣上的一场交易。
“兄长他并无恶意。”
王峥试图为兄长解释一二,“他作为王家领头人,考虑的是家族利益。或许方式不对,但他对你的爱护并不掺假。”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一个家族的繁荣若只能靠牺牲子女的婚姻来维系,又岂能长久?”
王安妤收起圣旨。
“我比不得父亲与大伯远见长谋,但若是为了往后虚无的昌盛,我不愿委屈自己。”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重生之庶女长安更新,第265章 三易其令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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