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嬷嬷下意识去看王安妤,又觉不妥,忙低下头。
“这会儿子才回来?”
小茴收敛笑容,心虚地撇开眼,不跟王安妤对视。
“厨房,厨房才做好。”
王安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笑着问道:“是吗?”
小茴低声应了。
王安妤一直没出声,她悄悄抬头去看,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心中秘密像是被她看透一般。
“摆饭罢。”
王安妤收回视线,无心再追根问底。只要捏着小茴的卖身契,便是她有别的打算,也玩不出花来。
吃着微凉的晚饭,王安妤心中计算着解禁的日子。距离父兄回京不到两月,她定然不会让兄长落得双腿残废,前程尽毁的下场。
要如何将消息告知父亲与兄长又不被旁人察觉呢?
甘嬷嬷面善心软,小茴另有所谋。她身边的两人怕是指望不上了。
她不由发愁。
心中烦躁,便不愿多言,用过晚膳便回了房间。
左脚才迈进去,她动作一滞,就要提腿出去,却被突然伸出的手拽了回去。听着身后门合上的声音,她猛然出手。www.xündüxs.ċöm
上次被对方压制,一定是因为她身体还未恢复,今日可能就不同了。
她充满信心的一掌,被反推回来,踢出的腿也被钳制住。
她挣扎了一下,对方就松了手。
“又是你!”她有些气急败坏。
这身子嗅觉很是灵敏。方才推门,她就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只在那晚的贼人身上出现过。
“抱歉。”
年鹤延也没料到,他短短一月时间内,两次穿越到同一个时空,而且还是在同一个地点。
王安妤仰头要责问,当看清面前之人的容貌时,一时失语。
剑眉星目,鼻梁挺括,鼻尖生着小痣,柔和了五官的凌厉。身姿颀长挺拔,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衣着鸦青色窄袖圆领长袍,并不与时下男子喜欢的大袖交襟长袍相似。周身气质疏朗出尘,如月下流光,如谪仙入世。
他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手腕上缠着一串八十一颗的枣木流珠。红与白相交,异样的和谐。
等她后来读了更多的书,见过许多人事后,她方才有了一句勉强能形容眼前之人的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年鹤延在她失神的间隙已经退到一边,思量着要怎么解释再次造访的事。
理智回归。王安妤知道她拿此人无奈何,便收了动作。好在他看上去也并未要伤害她。
“你如何进来的?”
这会儿天还亮着,此人要想进她院子,需得翻过两重院墙,还要避过府里的护卫,跟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
她也一直在院子里,若有人进来,不会毫无察觉。
年鹤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又来叨扰,姑娘见谅。”
这是不愿说了。王安妤拿他无奈何,寻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
想起上次他离开后多出的一角银子,王安妤将其寻了出来。
“这是你留下的?”
年鹤延没有否认。
王安妤眉头微皱:“你到底是何人。”
这银子的纯度,比圣上赏的还要高许多。能拿出这样品质银子的人,他到底是何来历。
“本是人间客,姑娘又何必深究。”年鹤延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深意,“你不也有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吗?”
王安妤虽遮掩及时,但也泄露出几分惊讶与心虚。
年鹤延了然一笑。
两人各怀心事的安静下来。
“姑娘。”小茴话音未落,就推门进来。
王安妤连忙去看年鹤延,他已动作敏捷地躲到角落阴暗处。
“何事?”
仔细听,她声音还夹杂着几丝颤音。
小茴却并未察觉。
“姑娘,明个是端午,我想去街上逛逛,甘嬷嬷说银钱都给你收着呢,能给我一些吗?”许是怕王安妤不答应,她又忙加了一句,“不多,有一吊足矣。”
王安妤忍不住要笑了。
清扬小筑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心里没数。张口就是一吊,真敢开口。
见她沉默,小茴的有些急躁:“我那日看见了,匣子里有不少铜板,还有一角银子呢。姑娘,就给我吧,你不是想吃城南的云片糕吗?我回来给你买,好不好。”
说着,就去拉扯王安妤的袖子,被她躲开后,还要伸手。
“行了,”王安妤沉下脸。她做了二十年县主,自有上位者的气势,“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讨钱?”
"我,我们不是好姐妹吗?这不是你说的吗?"小茴讷讷问道。
王安妤轻笑一声。
小茴心里想什么,她也能猜到几分。小院日子艰难,她与甘嬷嬷时常做些绣品。卖来的钱都被甘嬷嬷交给了王安妤。她觉得那些银钱有她的一份,要起钱来也理直气壮。
“拿去吧。”
王安妤取出一吊铜板。只当是这些年她跟着“王安妤”不离不弃的补偿吧!
小茴没有注意她的神色,拿了钱欢欢喜喜地走了。
年鹤延从角落出来,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匣子里。除了他给的一角银子,只有零散不过百文的铜板。
“也不知该不该给她。”
翻出记忆中三人曾在小院里依偎取暖,艰难度过七年的记忆,王安妤一时不知自己放任小茴的行为是对是错。
“要走的人,留不住。”
年鹤延淡淡开口。
王安妤愣了愣,收起沮丧的表情。
因着这个插曲,气氛好了一些。
两人不咸不淡地交谈了起来,年鹤延也对这个时空有了一定的了解。
外面更夫敲过两回,甘嬷嬷也在门外提醒,要她早些休息。
“姑娘早些休息。”
年鹤延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王安妤自然不敢在一个只见过两次的男子面前,安然入睡。
她和衣半倚着床头,手里握着的木簪。经上次之后,被她磨得尖锐锋利。只要他有所不轨,这簪子就能戳进他的命脉。
浅眠一夜。
王安妤眼眸里带着未消的疲惫。
年鹤延不知何时醒了,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泛白的天空。
“你还不走?”
“此事非我能决定。”
每回穿梭时空,他都会有所预感。以往来看,不会太久。短则几个时辰,长也不过半月。
不是每个时空都愿意接纳外来者。
受到排挤强烈,甚至可能刚落脚,就会立马离开。
不知为何,这个时空对他的排斥并不强。上回离开,也没有身体不适。
王安妤闻言撇撇嘴:“脚长在你身上,你要走,它还能不听话?”
年鹤延眉梢带笑,反问道:“真要我此时走?”
这人,不笑时像天上月,松上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笑起来,又似怀中玉,手中珠,带着触手可及的温度。
王安妤恍惚间自问,若前世早见过他,可还会对沈骁一见钟情?
约莫是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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