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程家上下沸腾了，连程夫人都喜上眉梢，毕竟这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程夫人和程砚石这回很有默契，都决定大肆宴请宾客。
程佳音也准备好了舞蹈，想要在宴会上起舞助兴，以贺沈知秋的佳绩。
所有人都很高兴，当然也包括了沈知秋本人。不过，她完全没有打算留在程家参加她的升学宴会。
她带着录取通知书回了农机所，八年未回，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小的孩子长大了，曾经年轻的人变老了。
沈知秋去了她母亲的墓地前拜祭，太阳当空，将墓碑上沈梦微三个字照得清晰又明了。落款是程砚石的名字，他以丈夫自居了。
沈知秋将带来的录取通知书放在墓碑前，然后她盘腿坐了下来。
“妈，我来看你了。”她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
“妈，你想去的远方，你的梦想，我都会替你实现。”她伸手过去摸墓碑上她母亲的名字，“噢，你死了之后，程砚石才来的，他把我接回了程家。”
她仰头看了看阳光，隔了半晌才说：“你死了，他才敢来。妈妈，你不要再等他了，去投胎吧。”
沈知秋在墓地前陪了她母亲足足一天，她不知道在遥远的海城，她的父亲为了找她出了车祸。
等她回到海城时，程砚石已经咽气了。
程夫人和程佳音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沈知秋冲进去，长长的走廊，悠长地回响着她的脚步声。
“爸爸，他……”
程夫人缓缓地抬头看她：“你去哪里了？”
“去看我妈了，我回了一趟农机所。”她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程夫人问。
“爸爸为了找你，和妈妈大吵了一架，他开车出去，开得太快，翻了。”程佳音泣不成声地补充。
沈知秋呆呆的，她没想到会这样。她只是觉得，那样盛大的宴会，有她没有她都是一样了。
“对不起。”她的眼泪流下来。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你父亲。为了你，他竭尽所能。你如果心里有所不平，那是我照造成的，不是你父亲的错。”程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走吧，去追逐你的梦想，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沈知秋抿唇，那一串咸咸的泪水漫进她的嘴里，这人生，怎么会这样又苦又咸？
“等父亲的葬礼过后，我再走。”她哭着说。
程夫人摇了摇头：“不必了，他活着的时候，你不见得在乎过他。他死了，这些形式化的东西，更没有必要。”
沈知秋哭得蹲到地上，十八岁的她，曾自以为悟透生命。可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难以接受她的父亲也离她而去。
“你放心，我会往你的卡里打一笔钱，这笔钱够你生活很多年。以后，你的人生可以自己作主。你不用再回程家，也不用再觉得受尽了委屈。”程夫人说完这些话时，觉得很累，她摆了摆手，“阿禾，你走罢。”
沈知秋起了身，她往护士站走去，在她的哀求下，她去了太平间，见到她的父亲。程砚石躺在冰柜里，他紧紧地闭着双眼，再无生气。
三天后，沈知秋飞往m国。从此，开始了她长达十余的旅美生活。
国内的一切，她人为地切割了。
一直到在美国的第五年，她突然接到了程夫人的电话。
“夫人。”她很诧异，五年了，她们对彼此而言就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样。
“阿禾，你回来一趟吧。”她咳嗽着。
“好，我安排时间。”沈知秋说。
隔数日，她飞越大洋回到海城。五年的时间，她早不从前的幼稚与乖戾。如今的她，对于世界，对于身边的人，多了许多耐心。
沈知秋终于踏进了她阔别五年之久的程家，程夫人等在大门口，见了她，她竟然激动得眼泛泪花。
“阿禾。”
“夫人。”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沈知秋和程夫人终于可以像母女一样说话了。
“夫人，这是我给你戴的围巾，你试试。”沈知秋把围巾戴到程夫人的脖子上。
“阿禾也会心疼人了，真好。”程夫人拉着她的手，嘴角的笑容尽显疲态。
“阿音呢？”她问。
程夫人只是看着她，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
“夫人，夫人。”远远的，有惊慌的声音传来，很快，声音的主人跑到了门口，见了屋里的沈知秋，那人停在门口不敢再进来。
“小离，你进来说吧。”程夫人朝门外的女孩招手。
沈知秋回头去看，是一个小女佣。
“夫人，大小姐她，她说要自杀。”小离急得不行。
“你别被她吓着，她不敢的。”程夫人笑得虚弱，“这是二小姐，她刚回来，你去厨房让张嫂给她煮碗面，她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吃口热饭。”
小离好奇地看了看沈知秋，她躬着身往外退：“夫人，我这就去。”说罢，她转身跑出去了。
程夫人看着沈知秋：“她叫何小离，专门照顾阿音的，也亏得她脾气性格好，受得了阿音，其他佣人，三天都熬不下来。”
沈知秋默默地听着。
“阿禾，这次让你回来，有两件事情。”程夫人又咳了一阵子。
沈知秋有些笨拙地伸手帮她拍了拍。
“我生病了，时日不多了。遗嘱我已经立好了，身后之事，我也在安排了。”程夫人说。
“什么？”沈知秋一时间难以接受。
程夫人叹了口气：“这些年，光顾着赚钱，顾着扩大程氏的规模，到头来才发现，没有了健康，一切都是徒劳。如今的程氏，被我的几个兄妹瓜分得所剩无几。也罢，我将来走了。凭阿音也是一样撑不下去。而你……”
程夫人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你有你的前程，我也不忍心把你拘回这一方天地里。”
“夫人，医学很发达，我陪你去国外看看。”沈知秋有些急切。
程夫人笑笑：“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阿禾，我找你回来的第二件事情，是因为阿音。”
“阿音她……怎么了？”沈知秋有些心颤颤。
“她去年拿了个亚州小姐，打定主意要进娱乐圈。我不肯同意，只想让她再念两年书，有合适的好人家便嫁人算了。”程夫人苦笑，“她倒是谈恋爱了，可那男的有家庭。”
沈知秋无言以对。
“要是普通男人，我也有办法，但阿音这孩子……”程夫人闭了闭眼睛，“她看上的男人，姓陆，是一个在仕途上已经开始冉冉升起的新星。”
“夫人，你把阿音关起来了？”沈知秋问。
程夫人点了点头：“我这病，有一半是被她给气的。阿禾，我知道我拦不住她，除非那男的自己放弃她，否则，我拦不住的。”
“夫人，我能做些什么？”沈知秋问。
程夫人的眼中有纠结，有痛苦，好一会儿，她才说：“你替我去见见那个男的，你向来思绪缜密，或许，你能说服他放弃阿音。”
沈知秋看着程夫人一脸病容，她觉得替她去一趟是她的责任所在。
“好，夫人。”
“阿音这孩子，真是操碎了我的心。从小就这样。”程夫人闭上眼睛，两行泪顺着她的眼角淌了一下来。
“阿禾，难为你了。”程夫人又说。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饮爱止渴更新，第154章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4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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