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玉玉回到安昭院时,外袍的下半身湿了一半,安昭院大门外的的灯笼静悄悄地暗着,门前却亮了一小片。
坤吉手执灯笼,照亮了原囿安的一条腿,和脚下的几块青砖。
原囿安站在昏暗里,一动不动,约莫瞧得见肌肤冷白,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周身紧绷的冷冽气息穿过雨雾,如深海中游弋的触手探到猎物一般,倏地将她裹紧。
从冬青回来,霍玉玉总问道那若有似无的烧焦味和血腥味,皮肤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激过一样敏感,或许敏感的不是她的皮肤,而是她的脑子。
体会过现世的安稳美好,上一世的苦难便重逾千斤、寒冷难忍。
没由来地鼻腔一酸,霍玉玉深深地看着原囿安,油纸伞边缘汇聚的湿意终于落下一滴。
“知懿。”她唤他,声音不大不小,如漂泊的旅人终于寻回温暖的港湾。
原囿安听见了,他也看见她双手往下提起裙摆的动作,他不用猜也知道玉玉会朝他跑来。可伞面的水迹再次汇聚,那一滴冷雨将将砸向地面时,他转了身,走进了黑洞洞的大门。
坤吉侧身想跟上他,忍住了,在原地候着霍玉玉。公子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就是等着这座院子的女主人回家,他秉承的亦是如此。
霍玉玉瘪瘪嘴。原囿安这是生气了。
她上去问坤吉,今日可是发生了何时惹原囿安不愉快,坤吉想了想,摇摇头说,公子一切如常。
霍玉玉才确定,让小气包生气的人是自己。
她抹开脸上黏着的碎发,舒了口气。这多大点事儿,她都哄习惯了。
但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寒风打雨斜的傍晚,向来直面困难的自己,竟然会利用原囿安的情绪来逃避自身的恐惧。
——
卧房内没有燃烛,霍玉玉摸着门框走了进去,她站在黑暗中,闻见了原囿安身上的熏香,宁静而冷冽。即便原囿安黏她黏得紧,她的身上也早就是他的气味,她还是闻得出来。
“知懿。”她朝床榻的方向叫了一声,那里,原囿安安静坐着,呼吸声很均匀,不澎湃,代表他的怒气很沉,也很深。
霍玉玉站了会儿,等眼睛适应黑暗,同时像闲话家常般说道:“好饿呀,你饿了吗?”
仍旧没有回答,床榻上黑黢黢一座瘦山,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霍玉玉忽地有些害怕,走两步,故意伸开双臂朝面前摸索,“知懿,我看不见你。”xündüxs.ċöm
她的声音抖着,好似不是怕黑,而是怕看不见他。
这时,原囿安才动了,黑暗中响起织物摩擦的窸窣声,一声平缓的鼻息长长地泄出。他径直走向玉玉,准确地握住她因害怕而伸着的手,在掌心揉了揉。
霍玉玉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道:“怎么不点蜡烛呀,我都看不见你。”
原囿安喉头一顿,将她两只手都揣进了胸前的衣襟,如果霍玉玉能听见他的心声,定会听到一串十分杂乱的话交织在一起。
——手怎么这么凉?
——看不看得见我,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不是答应了要等我回家吗?为何要出门?
——出去了一整日,中午都不在家,那个来找你的男人,到底是谁?你出去找的人是谁?
——他们,都比我重要吗?
……
可霍玉玉只听见了他的心跳,咚咚——咚咚……规律的节点,和透过织物传达出来的温热,那么让人安心。
她换了一侧脸贴着,轻声道:“我好想你啊。”
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噩梦,醒来后仍心有余悸,只有抱住他,才觉得回到了现实。
原囿安冷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他以为,霍玉玉在故意讨他欢心,这种时候,往往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他还是牵着她,点亮了一盏油灯,继而是蜡烛,一根,两根……直到黑暗被驱逐到影子里去。
他看见了她眉宇间的后怕,她也看见了他隐忍的薄怒。
发现她是在乎自己的,原囿安不耐地皱起眉,好像自己这么久的揣摩都是自作自受,又觉着自己像条给根骨头就摇尾巴的小狗。
带着莫名的恼怒,他一口咬在霍玉玉的唇上。
霍玉玉却尽数受着,甚至还抚上他的后背,不急不缓地拍着,极具耐心,真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宠物。
但他只咬了一口,便狠不下心,他收起锋利的牙尖,改用唇舌捻磨,直到两人的气息都热乎乎的,玉玉推了他一下,他才松开。
“你在生什么气啊?”霍玉玉仰面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原囿安垂眸看了眼她唇上的红泽,眸光一暗,负气道:“我没有生气。”说完,他坐去了饭桌边,伸手摸了摸盛羹的砂锅,眉头一皱,揭开盖子,瓷白的盖子上满是水珠。
这时丫鬟彩霞和小厮阿竹来了,端着热汤热菜和炭火炉,大门敞着,二人在门外喊了声“老爷夫人”,霍玉玉应了声“进来吧”,“乓”的一声,原囿安将盖子盖了回去,皱着眉让人把这东西撤下去。
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彩霞和阿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向霍玉玉,霍玉玉无奈地吸了口气,对彩霞点了点头。彩霞小心翼翼地将砂锅端上,不知为何,原囿安的脸色更臭了。
霍玉玉觉得不对劲,跟了出去,彩霞见她出来了,赶紧道:“这羹是老爷亲手做的,说是有什么温补作用,我们也不清楚,反正等了夫人好久了呢。”
霍玉玉恍然大悟,心中一暖,接过了砂锅,抿着唇偷偷笑了,随即忍着笑,刚走到门口,与目光沉沉的原囿安打了个照面。
他应该听见了彩霞的话,面色有些不自在,眉头皱得更紧。
霍玉玉放好砂锅,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碗刚放下,被原囿安摁住了手。
他看着她泅湿的衣裳下摆,硬声道:“换衣服。”穿湿的不好,也不舒服。
霍玉玉嘻嘻一笑,故作扭捏道:“第一次吃我夫君煲的羹,确实得郑重一些,夫君且等着,玉玉去换套最漂亮的来。”
原囿安眉间的阴暗更加浓郁,烛火一晃,他没绷住,面带恼色地松笑了一下,饶是再绷着唇角,也不难看出来他心情忽地好了。
霍玉玉脱了沾满湿气的外袍,趿着布底的鞋,在衣柜里找着。刚发现一件榴红的襦裙,还没上手去摘,整个人就被裹进了一件披风中。
原囿安从后面抱着她,语气冷硬道:“这么冷里面就穿一层,什么破习惯?”
霍玉玉转过身去就抱住他的腰,还嘴道:“你当初也总不听侍卫叔叔的话,现在知道生气了?”
原囿安喉头一哽,又听她道:“生气也没关系,生气的原囿安我也喜欢,因为你又不是无缘无故生的气。”
他下意识想说“花言巧语”,但怀中的小妻子软软热热,没有外袍上沾染的讨厌的脂粉气了,熟悉的馨香从她的领口被烘出来,他只是咬着牙出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玉玉的手在他后背上安抚着,“不过知懿呀,生了气,我还是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你是哪里不开心,人生在世就这么几十年,总要活得开心坦荡,对不对?”
原囿安用胳膊夹住她煽风点火的手,僵了三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拦腰抱起玉玉,朝床榻走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把阴郁公子宠上天更新,第129章 129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