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香,拜佛,捐香油,平静地做完一切,章氏才找到住持,拿出两张八字。
合八字的住持是个极年老的瘦黑和尚,袈裟上补丁摞补丁,头上的戒疤浅淡,眉毛长得几乎垂到太阳穴,花白色。
两张八字上并未写明二人的名字,住持两张都看过之后,又拿起了霍玉玉的八字,沉声道:“此女命中本该有一大劫难。”
章氏顿时揪紧了手帕。
住持眉毛一抖,又道:“不过遇上了贵人,大难已经化小,不用担心,世间人皆有苦难。”
章氏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些疑惑,贵人?是曾大夫吗?还是原家公子?
住持又拿出另一张八字,两张来回看了半晌,点头道:“甚巧,甚妙,皆是造化。”
这态度足以表明一切,章氏彻底放了心。佛家箴言,解读与否也看造化,她不强求事无巨细,惟愿未来向好。
谢过住持,章氏心满意足地离开。霍恺同也拜了佛,兜了一袖的香火气出来,二人一道下山往马车走去。
快到山脚时,章氏捂住唇,哽咽了一下,终是忍着没哭出来,拭去了眼角的眼泪。
去岁时,她忽然连着几日做噩梦,梦见姐弟俩还没长大她就死了,她死后,霍恺同在霍家过得没什么变化,但霍玉玉被苛待了。之后不过两三年,霍炎甲牵扯进了贪污案,举家连坐,霍炎甲被斩首,霍恺同发配充军,霍玉玉落入贱籍。噩梦的最后,是长大后的霍玉玉被烧得惨叫的画面。
她好似真的经历过一般,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现在,住持说玉玉的大劫已经化解了,她如何不把噩梦信以为真,又如何不为那仅仅是个噩梦而激动到落泪。
霍恺同以为八字出了什么问题,担忧地问:“阿娘,可是八字不合?”
他姐多喜欢原囿安,他可是知道的。离开锦官城三年,他再喜欢林之照,也做不到他姐那样写信回去。
章氏摇了摇头,“八字合,合。阿娘这是高兴。”
霍恺同叹了口气,安慰道:“您也别太舍不得我姐了,就在平京城,走几步路就见得着。而且,不还有我陪着你呢吗?”
章氏点点头,欣慰地看着白杨树一般长高的儿子,忽地想到什么,她垂下眼眨了眨,低声说道:“恺同,娘对不住你。”
霍恺同疑惑地看着她,同时心想,娘对不住他的,只有一件事——
他默了默,问道:“是没告诉我卢姨娘下毒那事吗?”
其实,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娘为何只要姐姐?
若是卢姨娘对他下毒呢?他还能活到现在吗?
章氏惶然地看他一眼,又垂下了头,沉默良久,她缓缓道:“当时,我以为卢氏只敢下慢性毒药争宠,而且,虽然我与你父亲的情谊不在了,可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在他膝边长大,他再糊涂,也不可能会让卢氏动你分毫。是娘太愚蠢了。”
霍恺同的手紧紧攥着,松了。罢了,他知道的,阿娘疼他,怎么可能把他往火坑里推。她只是个善良到近乎软弱之人。
章氏哽咽着,深深吸了口气,“可后来知道卢氏为人后,每每午夜惊醒,娘的梦里都是你被毒杀的下场……”
这份愧疚折磨了她很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其实说出来,霍恺同的心结已经解了。他拍拍胸脯道:“我这不好好的吗?娘,你看。”
章氏看他一眼,又别过脸犹自垂泪。
霍恺同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转移话题地问:“那蔓姨呢?真正下毒之人,娘为何要放过她。”
良久,章氏叹道:“我与她相伴二十余年,如果她真的想让我死,有的是机会。而且,一个人老珠黄的丫鬟,习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离了主家,在外头,很难过得下去。”
霍恺同“哦”了一声,不像霍玉玉那般愤慨,他对此没有意见。
二人上了马车,章氏又提到一件事情。
当初沈含彦的母亲算过霍玉玉与沈含彦的八字,说两人八字很合。
霍恺同怪异地皱了一下眉,“八字不合的才是少数吧。”
——
三书六礼,面面俱到,霍玉玉第一次成亲,没想到成个亲这么繁琐。之前大师兄和敏敏姐怎么一下子就迎亲了呢?
考虑到原囿安自立门户的事情,置办宅子家具等,婚期定在金秋十月。知道了既定的婚期,霍玉玉倒也不急。
她乐呵呵地想,到嘴的原囿安总不能飞了吧。
但原囿安急。
自打下聘之后,他便再不能见霍玉玉,得到迎亲那一日才行。
白日里在国子监还好,从国子监出来之后,他总忍不住想去看霍玉玉,想看看她,抱抱她,亲亲她,但又不敢坏了礼数,只能想她了,去绣坊看看她的嫁衣绣得如何。除此以外,他其他的空余时间都在让坤吉教他学骑马。
这日下学后,原囿安准备去绣坊,被两个同期生拦住了去路。一个壮一个瘦,个头中等,长相中庸,丢人堆里就见不着的那种。
“唉唉,你是哪个原家的?之前从没见过你,来这么久也不见你与其他同期生说话。”
原囿安睇了两人一眼,没搭腔,径直离去。
两个同期生也不恼,毕竟他对谁都是这样,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说话。看着他走远了些,两人才摸着下巴讨论起来。
“这么傲吗?”
“有人问过监丞,据说真是那个原家。”
“啊?原家?哎?之前国子监是不是也有过原家的人?”
“错了,是太学院那边。”
“太学院的……那我怎么会知道?”
“课上突然死了呀,当时的先生也引咎辞职了。”
“哦哦,难怪有点印象。不过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这书也读了太久了吧,还没通过遴选,真够愚钝的。”
“喂,打人不打脸。我那是有追求才没去领职好吧。”
“怎么?还没追到教坊的花魁?”
“放屁!老子的追求是星辰大海。”
“哦哦,原来是正经的啊,不好意思哈。”
“没事儿。嗯……你觉不觉得,原囿安,是叫这名儿吧?他这么孤僻,你不觉着他跟首辅大人有点像?”
“首辅?个老头儿?”
“晏甫啊,状元,今年破格升的首辅,也是出了名的不通人情。”
“哦~原来是他,合贞郡主有意下嫁的那个。你这么说,是有点像,不过晏甫生得跟菩萨似的慈眉善目——”
同期生三号从后头追上来,搂住两人的脖子,乐道:“咦,两个男人凑一起讨论男人,好恶心。”然后他就邦邦挨了两拳。
同期生三号忍痛道:“走,乐坊来了批新人,听说有特漂亮的,逛逛去。”
三人往乐坊的方向走着,结果发现原囿安一直在他们前头。同期生三号纠结道:“要不要叫上他一起?”
另外两个都摇摇头。
同期生三号:“嗨,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
“不是啊,你脑子被驴踢坏了吗?跟他一起去,就那长相,哪个女娇娘还会看咱们?!”
“有道理有道理。”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还是个雏?”
“我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天被丫鬟伺候着,还没开荤,会憋死的。”
话音刚落,就见原囿安拐进了一家绣坊,他们走过去,看着绣坊的金色牌匾,纷纷摸着下巴露出疑惑的表情。
“亲自来拿衣裳?”
“他喜欢的人是绣娘?”
“他其实爱好特殊,在学刺绣?”
“会不会,他是个异装癖?就是进去是个男人,出来就是个女人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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