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哄！”
喊杀声震天，火铳火炮齐鸣。
冯子振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脸色凝重。
“东南方向，盾牌兵堵上！”
随着冯子振一声令下，身边旗手挥舞令旗，一支千人左右的盾牌兵，堵住了即将要被突破的缺口处。
“都督！”
一个千户登上瞭望塔：“末将麾下兄弟，只剩九十七...”
“下去！”
冯子振脸色如常，花白的胡须抖动。
这个时候来报这种军报，岂不是乱我军心？
一千人只剩下九十七...冯子振的心都在滴血。他在京营虎贲营已经二十来年，这些军卒，都是他亲手选拔训练出来的。
这是他的属下，也是兄弟，是他的战友。
只剩下九十七...前后足足有近万人死了...虽然五城兵马司的人，死的占据六七成，那也是命！
慈不掌兵，冯子振毕竟老了，对军卒有了情感。
蓦然冯子振瞳孔一缩，一个高大的光头和尚，身中几枚铅弹，身子倒飞而出，从灰尘中爬了起来，身上衣服碎裂，却向这里飞奔而来。
依旧还是发红的铅弹，在身上烧灼，冒着白烟。
而光头和尚，仿若未觉。
妖孽！
这不是人！
“嘶...”
冯子振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之前他没有看得如此清晰，还没有如此震撼，只是感觉这群和尚，强大的不像话。
现在，亲眼所见，才知道什么叫震撼。
五城兵马司的叛军，基本上已经死伤殆尽，然而这群和尚，数量虽然不多，却一个个极其悍勇，且刀枪不入。
箭矢射中身上，也仅仅伤到皮肉，不过一指深。
火铳打在身上，也仅仅是重伤。
饶是如此，依旧悍勇无比，挥舞手中戒刀，收割虎贲营军卒性命。他手下的悍将，已经被斩杀七八个。
甚至，不是一合之敌。
而他属下悍将的悍勇，他是知道的，不敢说万人敌，百人敌还是可以做到的。
却，直接被击杀！
这和尚不是一个两个，虽然这群和尚未必个个能够如此，也有数十个。
这数十个和尚冲杀，其余和尚躲在身后，却也强悍悍勇。
训练有素！
这是冯子振脑海中蹦出的一个词，这群和尚，不是一盘散沙，知道掩藏缺点，而利用优点。
靠人海战术，靠着用命堆积，根本杀不死这种如同怪物一样的和尚的。
“都督！”
和尚越来越近，目标就是瞭望高台。一个百户脸色一变：“末将带人阻止他。”
阻止？
对方很明显是要先斩杀他这个军中指挥，这个光头和尚不简单，如此情况下，能够想到先杀他。
对方不蠢！
“火铳手！”
冯子振低吼一声，他的亲兵有一百人的火铳手，此时就在瞭望台下。
一百人兵卒，每人手里端着弩，背着火铳，已经做好准备。
“啧啧...”
光头和尚速度极快，一边奔跑，一边无视这些弩箭与火铳：“真空家乡，无生父母。黄天将死，苍天将生。白莲花开，明王出世，弥勒降生。”
“我有仙神护体，你们能奈我何？”
“咻咻...”
弩箭怒射。
光头和尚看上去高大，却不笨拙。脚步在地上走位，轻松避开弩箭箭雨。
不知多少人瞳孔缩起。
躲避箭矢...这特娘还是人吗？
不，人家是炮弹也轰杀不死。
恐惧，在虎贲营将士心中扩散。
“砰砰...”
火铳响起。
“噗噗...”
诡异的是，铅弹打中光头和尚，仅仅是深陷肉中，虽然镶嵌身体上，光头和尚却是速度仅仅一缓。
“杀！”
瞭望台下，可不仅仅只有亲兵，还有为了自身安全，守护主将的军卒，足足近千人。举着盾牌，端着长枪，步步进攻。
“砰砰...”
光头和尚，就像是人形坦克，金刚不坏之身，直接无视长枪，直接撞开盾牌。盾牌兵被撞得跌落一地。
“杀！”
远处，残余的数百光头和尚，纷纷向这里杀来。
“噗噗...”
刀剑斩落，光头和尚都不躲避，横冲直撞，手中戒刀挥舞，收割四周军卒生命。
瞭望台上，冯子振脸皮抖动，瞳孔都缩在一起。
他身边的亲兵队长，更是嘴里喃喃：“有如此本事，为何偏偏作恶造反，要是可以从军，必然拼杀出封妻荫子。如此悍勇之辈，做了贼多可惜...”
是啊，如此本事，偏偏在自己家里内讧，中原大地之外，多少环伺强敌？
何不战场拼杀，搏一个封妻荫子？
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冯子振也极其不解：“还不是一个两个，如果京营又如此诡谲悍勇之辈，京营不仅可以守护京城，还可以开疆拓土。”
要是他手下有这么一个，他都可以做梦笑醒。
然而，如此人物，偏偏以身侍贼，做了白莲教徒。不仅造反，作恶一方，还要前来杀他！
冯子振也清楚，大周如今吏治腐败，军中也非公平公正，贪墨军功、粮饷的不在少数。多少英雄豪杰，抱着赤诚之心从军，却只能默默无闻，被埋没...
哎...
冯子振长叹一声，如今皇帝陛下，开始整顿吏治，希望能够转变天下百姓，对朝廷的看法吧。
否则，到时候，白莲教一旦势大，将要席卷天下。
“火炮！”
如此贼人，必须要杀死，而不是去欣赏。
根据冯子振所知，这类人都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剃着光头，未必就是真的心善之辈，他们可能是地狱使者，人间恶魔。
二十余年前，怀德太子兴兵灭杀白莲教，就是因为白莲教势大，所过之处，不皈依他们白莲教，就要被杀。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涂炭。
纵然是当年被人畏惧的建奴，也没有如此残虐。
“让开！”
眼看着光头和尚，已经靠近瞭望高台。一个百户挥舞着手中令旗，高喝一声：“开炮！”
“哄！”
火炮喷射火舌，烧红的小铅弹，瞬间击中光头和尚。
光头和尚倒飞而出，倒在灰尘中。
不仅仅这一个光头和尚，而是一群倒在了地上，有的是被铅弹击飞，碰撞到后面的和尚摔倒的，有的是被铅弹击中倒在地上的。
数百和尚倒了一半。
“呵呵...”
有的和尚爬了起来，嘴里发出瘆人笑声。
“滋滋...”
铅弹在他们身上烧灼、冒着白烟，随后掉落。
有的和尚爬了起来，有的没有爬起来，身上出现一个个血洞。
这一炮，打的是小铅弹，足足近百枚！
又有数十个和尚被打死，但是剩下的和尚越来越近。
“开炮...”
“额...”
这个百户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已经飞起。在他身后，一个浑身衣衫破烂，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的光头和尚，手中的戒刀滴着血。
“噗噗...”
光头和尚挥舞戒刀，炮手被斩杀。
“杀！”
“真空家乡，无生父母。黄天将死，苍天将生。白莲花开，明王出世，弥勒降生。”
“杀光这群禄蠹！”
“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面对如此诡谲的和尚，四周的军卒一阵阵惊惧，有的人吞着口水想要逃，双腿发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怎么都打不死！
你砍他，他毫发无伤，他一挥手，你的小命就没了。
还怎么打？
根本就没有办法打。
哪怕虎贲营在冯子振手中训练，军纪森严，毕竟是没有经过战阵，没有经过铁血洗礼的军卒，内心会恐惧，血性会慢慢消退。
冯子振微微一叹，没有继续下令。
这时候，军心将在崩溃边缘，继续用无谓的生命去磨杀这些诡谲的和尚，已经没有意义。
甚至可能，直接引起溃败：“不必阻挡了...”
冯子振下达最后一个命令：“让四周军卒后撤三里，依旧包围这里，我死之后，切记火炮继续轰击，一边轰击，一边后撤，不要让他们活着...”
这群和尚活着...就是朝廷的威胁！
旗手挥舞令旗，下达旗语命令。
光头和尚，已经就在瞭望高台之下。
冯子振闭上眼睛，抽出腰间宝剑：“我冯子振征战一生，从不会做俘虏！”
可惜，我冯子振没有战死沙场，却因为内部自己人而死。
可悲可叹。
长剑横在脖子上，就要抹脖子的时候，亲兵抓住他的手臂：“都督快看，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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