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话一直这么多吗？”龙言小声开口道，然后来到走廊尽头，透过窗户往下看。
大岛由美、徐虎和方胜利都在，一切正常。
‘……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你说话！”龙言背靠在窗户边，看着时不时经过这里的军官们，小声道。
他特意站在靠角落的位置，让自己的左手藏在阴影之下。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你明知道那个家伙是华国人还把他带到大使馆，带到大使馆也就算了，现在情况对你有利，你还不赶紧找人把他抓起来？！’
意识到龙言真的能听见自己说话，夏目和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龙言感觉自己脑子嗡嗡响，吵的要命。
龙言右手插在风衣口袋，低头看着地面，“谢谢你帮我抓住山田圭，但是周卫国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而且你也管不了。”
‘你想叛国别拉上我！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人找回来！’
‘要是他在这里搞出点什么事情，把他带进大使馆的你脱不了干系！’
“在大使馆搞事情？”龙言重复着夏目和人说的话，忍不住笑了。
大使馆里住着的基本都是日本军部高层人员，只要摸清楚大使馆的建筑结构和人员位置，杀他们不是不可能。
但周卫国绝不会现在动手。
所以龙言一点也不担心。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龙言低声道：“山田圭的事我承认你做的不错，但是真正帮我们擦屁股的还是夏目贤人。”
‘你没这个本事就别救人！你知道吗，看到你那崩溃的样子，我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你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好，你要放任周卫国在大使馆不管是吧？等你滚了，我把这些事情全部抖出来！’
“只要你能解释你的这些行为，你尽管说，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吃亏。”
‘你——’
夏目和人你了半天，说不下去了。
满腔幽怨和激愤涌上心头，好像下一秒他眼泪就会掉下来。
而他的这些情绪，龙言统统能感受到。
‘从你出现到现在，整整六年的时间，你带走了我人生中的六年！你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事情你来做，最后责任我来负是不是？！’
龙言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也不喜欢日本的行径吗？”
‘什么？’
“允许杀人，不允许拍照，你对此相当不满，我能感受到。”龙言闭上双眼，“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们两个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是，我是不满，但这不代表我会因此背叛我的国家！’
“你说竹下俊虚伪，现在的你和竹下俊又有什么区别？”
‘你、我、你……’
如果龙言现在能够和夏目和人面对面说话，他就会发现，夏目和人的眼睛已经红了。
“……你在哭？”几秒钟后，察觉到夏目和人情绪似乎不太对，龙言出声询问道。
然而回答他的，是夏目和人的沉默。
夏目和人不愿意再跟自己说话，龙言也不再开口。
他本就喜静，和社交牛逼的竹下俊相处了那么多年已经够烦了，他可不想再来一个。
龙言左手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他掌心的血液也已经凝固，只要稍微动一下手指，那些凝固成块的血液便会掉落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龙言在楼梯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走吧。”周卫国走到龙言身前，开口道。
“我去换个衣服。”
……
安全区，陆军医院。
这里本来是一座酒店，日军的到来让它成为了一个临时医疗点。
周卫国穿着日军军服，龙言和大岛由美有通行证，简单的登记之后，一路上，他们畅通无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竹下俊说的那个地方——
三楼往左走，左手边第二个房间。
房间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牌上只有一个名字：竹内惠子。
周卫国低下头，握着门把手，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压下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咔——”
房间门打开，最先映入周卫国眼帘的，是一片白茫。
房间宽敞明亮，大概有二十平方米的面积，靠墙位置有一张大床，床单和被套是纯白色，干净整洁，床头柜是木制的，上面摆放着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除此之外，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
萧雅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样子却极为放松。
“你们在外面等着。”周卫国背对着四人，留下一句话后，便走进房间，轻轻掩上大门。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声音非常小，只有他们几个能听见。
听到周卫国的话，大岛由美急忙走到龙言身边，用日语说道：“夏目君，他叫我们在外面等。”
“我知道了。”龙言点点头，“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
窗户开着，但风很柔。
纱制的窗帘半拉着，随风摆动，只留下一条缝。
周卫国在原地驻足许久，才如梦初醒般的走上前、来到萧雅的身边。
他脱下白手套，半跪下来，非常小心的、轻轻的抚上萧雅的脸颊。
软软的，有温度。
萧雅还活着。
这一刻，周卫国再也蚌埠住了。
他紧紧地握着萧雅的手，头埋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除了周卫国的抽泣声外，房间内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时间过得很快。
但周卫国毫无感觉。
“阿土猪？”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对于周卫国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这个声音很虚弱，很无力，声音的主人好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说出这三个字。
周卫国忽然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努力睁开眼睛的女孩，眼泪控制不住的、哗啦啦的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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