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光顾着美。”黄天玄催促着,“赶紧说正事。”
“对对对,”大林子一拍脑门子,“咱说正事。我不说了么,那小蹄子领我到了一个地儿,她说,你进去吧,门没关。
聩!她话说得轻松,我哪敢往里进呀,万一里面死了人、失了窃,还不都赖在我的头上呀。我求她领我进去。她却说:‘你要敢不进去,我就保证你没好果子吃!’
妈的!没好人的活路了。进就进,谁怕谁呀。
推开小铁门,我大步往里走,我越走,嘿,我他妈越含糊,可已经逼到坎上了,我还有退路可走么。没有呀,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往里闯,是龙潭、是虎穴、还是神仙宝地,不得到了里面才知道么。
咬着后槽牙,我推开破门进了屋。妈的妈,我的姥姥嘿,这他妈是人住的地儿么,要是人住的地儿,为嘛这么冷清,连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呢。那股子潮味儿呛鼻子,就跟个大坟圈子似的,黑咕隆咚,潮潮呼呼,让人浑身上下不得劲儿。
好在我身上装着洋火,划亮了之后,我那么一瞅。妈哎!这还真有人住过,不过么……”
大林子砸了咂舌头,面露诧异神色。
“别逗闷子。”黄天玄催促,“紧着往下说。”
“得了您呐。”大林子说,“柜子、桌子、椅子,一样儿都不缺,还有一个那什么,洋人爱用的那种,一坐上去就跟坐船似的,晃晃悠悠的皮椅子。”
“那叫沙发。”
“对对,瞎花,瞎花,您瞧人家这名儿取得,多地道。有钱乱糟践,净买些不实用的,这不是瞎花,这是嘛呢。我心说嘿,不赖嘿,能用这玩意儿的,必是有钱人,就是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跟多少年没人用过似的。大舅,让您说,这么多好东西,放着不用,不全都糟践了么。嗐!不要了,给我也行呀……”大林子叹气摇头,很是心疼的样子。
“人家的东西,你管呢。”黄天玄凶了一句,“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经的!”
“嗐。我不就是觉着可惜么。得嘞,不说这些了,说了也没用,人家也不可能给我。”大林子仍是一脸耿耿于怀的表情,“我正寻思着呢,楼上有人喊我,让我上去。我不敢不从呀,麻溜上了二楼。楼上楼下一个样儿,都是黑灯瞎火嘛也看不清楚。我刚想划根洋火,对面一个黑影嚷了我一嗓子,让我不准瞎看。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洋火棍儿掉了一地。那个黑影问我知道她是谁么?
我只能顺着那个小蹄子的话说,我说您一准儿是李妈妈吧?
她咯咯地笑,夸我是个聪明人。我心说,既然人家都笑了,咱也别客气了,咱也笑呗。谁知道我刚笑了一声,她就让我闭嘴。
没辙呀,谁让咱惹不起呢,不让不笑,但说话总行吧?于是我就问呀,您老大半夜的找我有嘛事儿么?
她说有事呀,没事找你干嘛呀。
我说,我能问问是嘛事儿么?
她让我不许问,还说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兴许是怕我不答应,丢给我一个钱袋子。我捡起来一掂,有分量,少不了,足能买两条人命。
我直截了当地跟她说,杀人这种事儿,我可不干,也干不了,我这人纯属南洋舶来的万金油——唬牌的,看着个头儿挺大,实际上是虚胖,多走几步我都喘,压根没力气提刀宰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个钱我拿不了。
她反倒来脾气了,让我把钱袋子收起来,明明白白告诉我,不用我杀人。
她这么一说,我更纳闷了,不让我杀人,那让我干嘛呀?我求她跟我说实话,不然我这心里面不踏实。
她没说让我干嘛,只问我以前是不是跟人学过烧胚子。
我说没错呀,学了三年徒,坛子、罐子、水瓮,夜壶,我都会烧。我立时明白了,八成小李妈是想开窑厂呀,可这个营生不赚钱呀,烧一年的窑还不如堂子里一天赚得多。
没等我问她是不是准备开个窑厂,她先问我,还认不认识当年烧坛子的老师傅。
我说认识呀,前一阵子我还去看过老人家呢。虽然我这人不着调,可交情不能忘,只要有空就过去看看,老头儿光杆儿一个,没儿没女挺可怜,我要不过去看看,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我正说着呢,她又扔了一个钱袋子给我。让我找老师傅烧一百个坛子。
我把钱袋捡起来,掂了掂,同样有分量,跟先前给我那个一样多。我心说,这老娘们儿可真大方,一百个坛子压根用不了这么多。
您猜人家说嘛?”
黄天玄赶紧问:“说嘛?”
“人家说,这只是定钱,烧好了,还有赏。听听,多大气,我打出娘胎,还没见过这么有魄力的老娘们儿。
我跟她说,烧坛子不难,烧多大多小的,有没有个尺寸要求呀?另外,要不要加花式呀?
她丢给我一张纸,让我找到老师傅后,把这张纸给老师傅看,老师傅看过之后,就知道烧嘛样式儿的了。
还交代,必须半月之内,将坛子烧好,绝对不能少于一百个,少了一个,就把我和老师傅烧成坛子。她还吓唬我,这件事情要是我传了出去,照样让我不得好死。接着,就让我滚蛋了。”
“她没说,让你把烧好的坛子送到什么地方,干什么用么?”
黄天玄料定这里面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急急打听。
大林子摇摇头:“没说。她就让我麻溜去找老师傅,把那张纸给老师傅看,至于什么时候找我,不用我操心,到时候自会有人找我,并告诉我把那些坛子送到什么地儿。”
黄天玄沉默不语,思索大林子所说经过当中的道道。
“大舅,您想嘛呢?”
“我呀。”黄天玄微笑着说:“我在想,明儿去我妹夫家帮你说亲的时候,我该怎么夸夸你才好。”
“哎呀!”大林子乐得不行,“大舅办事就是讲究,你可是我的大媒人,我一辈子都记着您的好。”
“都快要当亲戚了,用不着说这些。对了大林子,你为嘛不跟你师傅一块儿烧窑呀,他一个人忙活得过来么?”
“我也纳闷,我把钱袋子和那张纸都给了他,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些坛子都是小李妈要的,半月之内务必烧好,一百个少一个也不行,少了一个,咱爷儿俩都得进炉子。他磨叽半天,才把钱袋子收了起来,把那张纸,团成球儿,扔灶膛子里烧了。”
“烧了呀?”
“可不是么,烧了。我问他看清楚了吗,要是花式不对版,小李妈一发飙,咱俩照样让人给塞炉子里。他说记下了,连饭都没管我,就让我该干嘛就干嘛去。我问过他,一个人忙活得过来么,要不我留下搭把手,这样还能快点儿,到了期限,东西烧不成,就别想活命了。他说他烧得出来,让我什么也不要管,还说我越帮越乱,让我这阵子不要再找他,他不能分心。他不用我,嘿嘿,更好,我倒乐得自在,嘛也不用干,只是跑趟腿,捎个信儿,就有钱拿,我何乐而不为呢。”
说罢,大林子又洋洋得意了起来。
黄天玄却在心里说:“傻小子呀,你也不摸摸你的脖子上还有脑袋么。等坛子烧好了,你真以为你能拿到好处呢,以小李妈的为人,绝不能留你这头多嘴驴在世上。不但你小子活不成,那个教你烧胚子的老师傅,照样活不了。你俩的名字已经在小李妈的生字簿上记着呢,到时候拿朱砂笔一勾,你俩谁也甭想活。”
“大舅,怎么又不说话了?”
“哦哦,没怎么。对了大林子,小李妈给你的那张纸你看过么?”
“看过呀。”
“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又或是画了些什么?”
“哎呀……”大林子挠着头皮,仔细想了又想,“看不懂,跟符咒似的。我问过老师傅,这些曲里拐弯,说画不是画,说字不像字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他说,这是古什么……我想想啊……八八……八什么思……”
“是不是八思巴?”
“对!”大林子一拍脑门,“就是这么个东西。老师傅说这是一种字,是最古的八思巴文。”
“为嘛要用这种文字呢?”黄天玄十分不解。
“管他呢。”大林子傻喇喇地说:“反正有钱拿,让用嘛就用嘛呗。”
黄天玄却不认为是这么回事儿,这里面定有玄机。
“大林子呀,叫你烧胚子的老师傅是不是姓古?”
“没错呀。大名里面有个海字,所以大伙儿都管他叫古老海。他还有个外号,叫什么八臂哪吒。是说他手脚麻利,一个人能当八个人用。”
“那他烧胚子的地儿,还在大觉庵东边那块窑洼地里?”
“对对对,就是那片儿,那地儿清静,这些年他一直在那块儿住着。”
“哦哦——”黄天玄点了点头,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儿一早,他就去一趟窑洼地,访一访古老海!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九河怪谈更新,第206章 古怪文字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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