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弯腰从地上抠出一块冻硬的土坷垃。
撒开蹄子,奔至门口。
将一大口血沫用力喷吐出去的同时,抡起胳膊,将土坷垃砸了进去。
洪喜子本欲喝止,但为时已晚。
“哎唷!”袁三突然惨叫一声,双手抱头,仰面摔倒在地,“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就地打滚,鬼哭狼嚎。
原来,那块被他砸进去的土坷垃,竟在一瞬间飞了出来,正好打在袁三的脑门上。
洪喜子赶紧跑过去,一看,袁三的脑门上多了一颗大枣儿,紫红紫红的,虽然破了皮,好在没出血。
万幸是块土坷垃,要是块石头,袁三这小子的脑瓜子给打出瓜瓤来不可。
“喜子,”里面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还不进来拜见老前辈。”
洪喜子心头一凛,顾不得袁三,一步跨了进去。
紧跟着,听他亲热地叫了一声:“九大爷。”
又听他说:“您老怎么到这儿来了?”
接着,听他惊讶道:“啊呀!老仙家,是您呀。”
紧跟着,听到“咕咚”一声,洪喜子似乎跪下了。
马上听洪喜子说:“晚辈冒犯了老仙家,还请老仙家原谅。”
“不碍的,快起来,起来吧。”分明是黄老太爷的声音。
袁三顾不得脑门子火辣辣地疼,如同一条瘸了腿、塌了腰的老狗一般,呼哧呼哧地,从外面爬到里面。
“老仙家,我不知道是您老。要知道是您老,吓死我也不敢放肆。您老打得好,您老打得对,我混账,我该打,您老打得轻了,下回您老使劲打我,往死里打我……”
黄老太爷抖着小鼻子头儿,乐呵呵地说:“行了,别耍贫嘴了。不叫你小子吃点苦头,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是是,”袁三赶紧接茬,“您老教训的极是,经您老这一教训,我往后就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这孩子的嘴片子可真不赖。”坐在棋盘对面的老者和颜悦色地说道。
袁三虽然没见过这位老者,却觉着这位老者十分和蔼可亲。
老者长相不俗,四方大脸,浓眉大眼,透着一团正气。
而衣着却透着一股子俗气。土布棉袄,土布棉裤,腰里系着布带子,头上戴着棉帽子,脚穿一双大毡窝。
看打扮,不像是什么能耐人,更像是农家大老奤儿。
在老者的手中,托着一条烟杆,分外显眼。
袁三眼尖,看得出那条烟杆,连同烟锅,全用熟铜打造。鹅卵那么粗,擀面杖那么长,上秤称一称,怎么着不得有个三四十斤。这要是跟谁当街叫板,拿这玩意儿照脑袋来一下,八成能把脑袋砸成烂西瓜。
单从这件抽烟的物件儿来看,这老家伙有把子力气。无非是身大力不亏,拿这东西充门面,没嘛了不起的。别以为腰里揣个死耗子,就是打猎的。
袁三以貌取人,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位老者。
而洪喜子却对这位老者极为恭敬,张开闭口,管老者叫九大爷。
袁三猛然想起,洪喜子的九大爷,不就是原先在杨庄子义庄看死人的马老九吗?
呦!这老家伙可有能耐。
有道是,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要真是他的话,可得尊敬着点儿。
“您老一定是马九爷了。”袁三赶紧打躬作揖,极是恭敬地说:“晚辈袁三,是洪大哥的小老弟。洪大哥尊您一声九大爷,您也就是袁三的九大爷。晚辈给九大爷请安。”说罢,双膝点地,就要磕头。
“免了。”马九爷起身将他搀起,和善地说:“喜子喊我一声九大爷,那是因为我跟他爹是把兄弟。他喊我一声九大爷,我听着顺耳。可——别人这么喊,我——听着别扭。”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他不喜欢袁三这么喊他。
袁三是个聪明人,马上改口,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马九爷。”
脸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却老大不愿意。牢骚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一个看死尸的老绝户,浑身上下透着晦气,你当我愿意亲近你呢,瞅你那揍性。要不是看着洪喜子的面子,我都懒得搭理你。哼!”
“九大爷,”洪喜子问,“您老人家怎么到这儿来了?”
马九爷在洪喜子的肩头轻轻拍了拍,微笑着说:“还不是怕你出意外。”
此言一出,洪喜子登时一愣。
马九爷又说:“你给我看了那首打油诗之后,我就知道你要到这里来。我当时跟您说,不必多虑,按照纸上所写,按部就班地去做也就是了。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考验考验你,看一看你遇到难处时,能否沉稳应对;遇到凶险时,又是否敢于迎击。如我所愿,你做的不错,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您老原来是在考验我啊。”洪喜子挠头憨笑。
在别人面前,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在九大爷面前,他永远是个小孩子。
马九爷这番话,却让袁三不高兴了。
心说:“你要考验洪喜子,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可你不能拖累我呀。害得我三番五次差点儿丢了小命。虽说在你们眼里我是要饭花子,可我自己看我自己,我这条命金贵着呢!”
想到这些,他闷闷不乐。翻着两个鼻孔,呼哧呼哧地往外喘怨气。
“小子,别不识抬举。”黄老太爷冷不丁在袁三的肩头拍了一下,把袁三吓了一跳。
黄老太爷接茬说:“人家洪喜子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干嘛非得帮你小子的忙?再说,马老弟考验喜子,不也是考验你么?经过这些坎坷之后,你小子往后再遇见沟沟坎坎,你不就可以知道怎么应对了么。你还发牢骚,你还不愿意,早知道你小子这么脏心烂肺,我就正该让狸老太奶活剥了你,让那些大耗子活啃了你!”
黄老太爷不愧为老仙家,居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洞察人心。
他说得话,大有道理。袁三受其教训,不亚于醍醐灌顶,马上转忧为喜。他这时候,也明白了,黄老太爷早就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芦苇荡里突然出现的那些狗獾子,是黄老太爷派去救他和洪喜子的。梅园幻境,也是黄老太爷鼓捣出来,故意试探他们的。
黄老太爷又说:“要不是马老弟提前找到我,委托我暗中保护你们,我才懒得管你们是死是活。”
袁三吃惊不小,忙说:“照您这么说,我和洪大哥子在老狸子家里险些遇难,是马九爷让您老救了我们?”
“没错!”黄老太爷直言不讳,“就是马老弟让我去救你们的。他当时藏在暗处,一旦发现你们有闪失,他就会立即现身,搭救你们。对付老狸子,我一人应付的来,倒也用不着他。但他这份苦心,我要你们明明白白地记着!”
“九大爷,您老人家……”洪喜子像个孩子似的,擦抹起了眼泪,竟有些泣不成声了。
“马九爷,您老的大恩大德,晚辈一辈子都记着。晚辈刚才错怪了您老,晚辈给您老赔罪。”袁三往地上一跪,向马九爷叩头谢恩、赔罪。
九爷将袁三搀起,让他不必多礼。又劝了洪喜子几句,叮嘱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往后不准在人前落泪。
说了一阵子闲话之后,袁三向黄老太爷请教了一连串的问题:德公公要找的那坛酒,究竟是什么酒?
此处又是否有那坛酒?
德公公要那坛酒,究竟意欲何为?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九河怪谈更新,第77章 慈祥老者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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