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的床幔上坠着穗子,一只枯槁的手在烛火的照映下影影绰绰,庆帝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枕下艰难掏出诏书,放到太子手中:
“铭之,兵符,你一定要找到剩下的半块兵符……不能让它落入……有心人手中……”
言毕,庆帝就像骤然熄灭的蜡烛,逐渐没了气息。
悲钟嗡鸣,久不停息。
内侍一声尖锐的“皇上驾崩——”贯穿了金殿,划破长空。
……
庆帝出灵之日,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尽在吊唁行列,车轿连绵,悲诵之声与满城素白随风久久缠绕。
新帝许铭之顺承帝业,大赦天下。
实行新政的同时,又重新翻起陈年旧案。
其中就包括路谨私通西凉之案。
新帝派亲卫暗中收集证据,半月有余,终为路谨大将军洗冤。
为抚兵怨民哀,新帝令全国各地为路家立庙铭念,减税增俸,各地起义渐平。
构陷路将军的葛岁山、秦怀等人被绳之以法,打入诏狱,听后发落。
晋王还是晋王,不但没有返回自己的封地,还被新帝特许留在京城,辅佐政务。
然而,大街小巷谈论最多的,还是那位“死而复生”的祁将军。
一壶茶,几碟小菜,说书人响木一极,音调激昂:
“今日要说的,是那路谨路老将军的二女,路祈明。虽为女子身,却怀鸿鹄志,从罪臣之后,到绝世神将,且听在下向诸位娓娓道来……”
台下听众听得聚精会神,其中亦有一些熟悉面孔:
文夫子抚着花白羊须,眸内星光点点,不住点头。
额配美玉的西凉少年梵枭与青衣白裙的惊蛰亦在其中,两人紧握彼此的手。
玄铁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没有随十皇子前往封地,十皇子也遂了他的愿。
玄铁抚上眉角那一道疤,回忆涌上心头。
很多年前,他还是个无名的小厮,因为弄翻茶水,被主人家行了杖刑,扔到街角自生自灭。
彼时的十皇子与祁悯尚是热血少年少女,两人给伤痕累累的玄铁请了郎中,又一起凑钱买下了玄铁的卖身契。
对于玄铁来说,十皇子和祁悯就是他的光。
后来,玄铁就做了十皇子的侍卫,忠心耿耿,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与祁悯并肩作战的那几年,是他最难忘的记忆,他在庆国已无牵挂,既然十皇子已经安定,他便想追随祁悯,继续尽他所能为祁悯挡一挡风雨。
……
路府。
府门紧闭,封条被人撕下,扯出纷纷扬扬的灰尘。
祁悯站在熟悉的府邸前,浑身散发的低气压笼罩全身,她薄唇紧抿,手中死死抓着浮影剑。
“开门。”她下令。
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忙上前推门。
伴随陈旧的吱呀声,祁悯终于有勇气踏上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m.xündüxs.ċöm
物是人非,触目之处仿佛都褪了颜色,再蒙上一层血红,所见皆悲痛。
大概是为了找那块兵符,庆帝的人将路府的土都翻了一遍,那棵巨大的梨树早已被连根挖起,地上留下了一个疮痍的巨坑,和一截早已枯死的树根。
“将军……要不要找人收拾一下?”
摇摇欲坠的窗户、满地的碎瓷,随行的士兵看得都摇摇头,忍不住上前询问。
祁悯余光看到了角落里的黑衣人,她表情淡漠,转身离开,没再回头看一眼。
“没必要。”她走出府邸,利落翻身上马,抖勒缰绳,下令:“回营。”
等人群退散,四周再次沉寂,那黑衣人才缓缓走了出来,目光一直注视着祁悯离开的方向。
深夜。
城墙的最高处,一个身披银甲的消瘦人影半坐,萧疏清冷。
一队巡逻的士兵路过,走远后,新来的士兵才惊讶出声,问身边的老兵:
“上面那位是什么人?竟擅登城墙?”
老兵拿剑柄敲了一下新兵,以示警告:“慎言!那位便是祁将军,现如今,正受陛下重视。”
新兵讶然,悄悄回头望了一眼,又被老兵一把拽过来:“别看了!专心巡夜!”
今夜月光皎洁,路上有几盏微弱的灯笼。
祁悯骑着马巡逻,身后跟着一队士兵,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马蹄在地上撞击的声音。
一个黑影闪过,忽然朝这边射出一箭,箭歪了,只扎到了距祁悯的马一尺的地面。
“有刺客!”
马匹受惊,朝天嘶鸣,士兵心中警铃大作,拔剑作守备姿势。
看着黑影逃走的方向,祁悯目光凌厉:“追!”
那刺客身手矫健,灵活游走,似乎对大街小巷的道路极熟悉,犹如鬼魅一般,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
岔路口,祁悯下令:“分开追,围住他!”
“是!”
包围圈越缩越小,最终将刺客逼进一座府邸,祁悯看着牌匾,面色更沉。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刺客竟躲进路府。
“将军……要进去搜吗?”
身后的士兵举起火把,看着祁悯的脸色,犹豫问道。
“搜。”
祁悯拔剑,下马进入路府。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贼人,居然如此大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祈明更新,「第一百零三章」刺客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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