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悯看着太子的眼睛,答:
“至少,十皇子并未杀过无辜之人。”xündüxs.ċöm
“无辜之人?”
太子忽然明白祁悯指的是什么。
——临安城关于他的诸多传言,他自己又怎会不知。
他们说他喜好美色、滥杀美姬、暴戾恣睢,他站在高处,从未在意这些泥点染脏袍摆。
太子不怒反笑:
“这世上,两人面对面,尚且不知他面具下是人是鬼,更何况只言片语,便能将本宫描绘成嗜杀的暴君呢?”
“你口中说的舞姬美人,每一个都身怀绝技,刀尖个个刺向本宫。他们只看见从太子府中抬出的尸体,却不知本宫那时面对何种境地。”
太子站起来,“你们看到的,都是有心人想让你们看到的。”
他看向窗外,解释当年关于他性格残暴的言论在民间肆起,其背后散播之人便是晋王:
“本宫若压制谣言,那便会被冠上心虚的帽子,所以本宫不能解释,但,没想到酿出一桩祸事——”
以笔浸墨,一个“路”字跃然纸上。
“那便是路家。本宫当年有些傲气,觉得晋王就算有了路家的支持,也不可能胜过本宫,却未料到,这便是路家覆灭的伊始。”
祁悯沉默,从前她与太子极少打交道,此般种种,回头看来,纵使路府当年极力保持中立,原来都逃不过尔虞我诈。
“路家灭门之事,与本宫无关。”
阳光劈开云层,利风划进木窗,无数书页被搅动着,当年路家灭门的一切,被太子揭起。
原来,当年路家倾向于晋王,就像一直平衡的天平忽然加了分量极大的秤砣,天平开始晃动。
庆帝本就对路家心存芥蒂,在庆帝看来,太子是正统储君,路家支持晋王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挑战皇威。
于是庆帝利用路谨的部下秦怀,先从路临风下手,再捏造伪证,给路谨冠了个私通敌国的罪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等太子和晋王反应过来时,庆帝派去的亲兵已连夜将路府诛杀。
太子道:“本宫读过很多书,夫子教本宫明事理、辩是非、知善恶。所以,路将军守一世安,本宫不像父皇那般老糊涂,也明白,国不应负忠臣。”
“空口无凭,事情已过去四年,你说与你无关,就真与你无关?”
太子双手抱肩:“本宫说的都是实话,单论对你的救命之恩,本宫也该比十弟的多。”
祁悯疑惑:“你何时救过我?”
“你被发配边境时,十弟的手还伸不了那么远,你觉得那四年,是谁为你暗中打点的更多?若不是本宫,你刚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便已是一具尸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祁悯又怎能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她放弃帮助十皇子。
不过……太子应该不知道那一件东西在她手上。
祁悯眼神沉了沉,道:“我可以不参与你与十皇子之间的事,先将霍无双与文夫子放了,我任你使唤。”
“嗯……霍无双暂且不说,光是文夫子,你便要感谢本宫。”
“什么?”
太子已经绕出桌案,推开门:
“走吧,领你去看看。”
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祁悯内心疑惑,眉头微蹙,从进入太子府开始,太子的一言一行都未对她表现出敌意,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还是要谨慎为上。
跟着太子来到一处别院,祁悯看到院内放了几个大木架,架子上搁置了许多书籍,书页都向上摊开,像是在晒书。
屋门是开的,太子向前走了几步,停下,“文夫子。”
“太子殿下来了!”屋里的人听见声音,笑呵呵地出来回应。
一个白髯老人捧着书出来,他着了件干净的藏蓝色长袍,背有些驼,但精神炯烁。
老人边走边说:“今日阳光好,老身就将这些旧书拿出来晒晒。殿下今日来,是又发现什么新籍了吗?”
太子笑着摇摇头。
“文老头!”祁悯喊了一声。
文夫子顿住脚步,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眯着眼,看着太子身后的祁悯,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二丫头?老身不会是眼花了吧?”
文夫子一生无数桃李,晚年被路府招为夫子,教习祁悯许多年,直到老伴患病,他才辞去夫子的位置,回了老家,也因此躲避了当年路府灭门之事。
只是,文夫子为何又到了太子府?
祁悯看了看太子,没有轻举妄动。
“夫子,这就是路祈明。”太子笑得温和,“本宫最近买到了一册古籍,稍后本宫派人送来。”
什么古籍不古籍,文夫子压根没听进去,他望着祁悯,不可思议喃喃:“二丫头……没有死?”
祁悯细看文夫子,看他颜如往昔,只是多添了几道皱纹。面上带着红晕,气色很好,不像受到了虐待的样子。
于是,她略微放下心,虽还心存疑虑,但好歹确定太子或许真的不如外界传言那般。
祁悯并未与文夫子多说,只浅浅寒暄几句,就与太子出了院子。
她转过头,看见文夫子扶着半圆月的墙送他们。他目光沧桑,默不作声,但祁悯还是看清了他眼中的担忧。
心头好像有什么东西弥漫开,刺刺的,酸酸的。
祁悯给文夫子回了个安慰般的笑。
……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祈明更新,「第九十八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