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参加的,不止有夏国的使臣。
几个威猛壮汉如山一般杵立在一旁,座位上,坐的是西凉的使臣。
楚彧坐在西凉使臣的旁边,身着精致的金丝玄色锦袍,他背靠着椅背,手支在脸侧,微微垂首,眼却是向上抬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凌厉又威严。
良久,他悄悄偏过头,看了身侧站得挺立的侍女一眼,又很快移开眼睛。
他想知道,祁悯,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祁悯一身侍女的打扮,遮了面纱,一动不动地望着高台的位置。
两三只黑色的鸟急匆匆地从空中掠过,祁悯的眼睛追随着它们,一直到天际。
直到几位皇子也都到场,她这才回神,看向皇子的位置。
太子叫许铭之,是先帝在世时亲自赐的名。这些年,无论晋王还是十皇子如何强势,太子都还在储君的位子上稳稳当当坐着,足以见其手段不凡。
大伤初愈,太子的脸色尚苍白,唇却格外殷红。他眉峰微攒,一双丹凤眼与庆帝很像,眼皮上有很浅的一道褶,瞳仁漆黑,透着一股子矜贵。
太子扫视了一周,目光在楚彧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即坐了下来。
待太子坐下,周围的几位皇子才落座。
晋王衣着寡素,高山白雪,看着有几分憔悴,由于失势,他便自己选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十皇子与太子的位置挨着,十皇子刚一坐下,就回首往楚彧的方向看了看。
这边,太子的声音响起,“十弟刚来,就忍不住去看楚将军?”
“楚将军气势非凡,可我只是透过楚将军,想起了另外一位将军罢了。”
另外一位指的究竟是谁?是路谨或是祁悯?十皇子没有说,意味十足。
十皇子又对太子道:“听闻几个月前,夏国将意图谋乱的逆贼伏诛,殿下可听说过?”
太子眼神微沉,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杯,“略有耳闻。”
太子的动作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的眉皱的更紧了,随即仰首将酒一饮而尽,不再与十皇子搭话。
见此,十皇子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深意。
他们的座位离得不远,祁悯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看二人的神情,也能看懂二人之间已然剑拔弩张。
这时,楚彧忽然出声:“我的筷子掉地上了。”
祁悯了然,随即蹲下,刚要将筷子捡起来,手心却忽然被塞进去了两颗冬枣,一抬头,楚彧声音压得很低:“挺甜的。”
祁悯一时有些懵,这边,楚彧已经抬头坐正了。
跟祁悯待久,楚彧觉得自己的行为也开始跳脱起来。
譬如这样重要的场合——他一边想着不能被人发现祁悯的真实身份,一边想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祁悯剥个橘子。
祁悯将冬枣悄悄塞进嘴里,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慢慢舒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庆帝迟迟未到,来换温酒的宫女都来了两三轮。初春,尤其是山上,风还很凉,一些上了年岁的大臣开始撑不住了,命下人去取厚厚的大氅。
终于,司礼官一声长唱,鼓点声阵阵,庆帝被人搀扶着坐上首位。
四年未见,庆帝好像老得很快。
祁悯记得四年前,她在下面看着高高在上的庆帝,他目光如炬,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对她的凌迟。
现在,庆帝眼角已经开始下垂,瘦到龙袍下面看起来空荡荡的,仿佛四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老了十几岁。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极力压抑咳嗽。
就像一棵凌乱苍老的松树,形虽在,神却已经开始衰败。
祁悯就在下面静静地看着,看着庆帝携群臣焚香祭祖,看着楚彧上前与庆帝交换和平文书,看着大臣们佯装和善地互相敬酒。
她还看到了葛岁山,他穿着武将的官袍坐在靠前的位置,脑袋仿佛吃大了一圈。
葛岁山曾经只是路谨手下的副将,后来路家的兵权被庆帝分散,葛岁山领了其中的一支后,凭借着圆滑的处世手段开始越攀越上。
高台上,祭祀的飘带朝天空高高扬着,惨淡的太阳升到了正上方,发出一圈一圈炫目的白色光晕。山中听不见虫兽的声音,偶尔有几只鸿雁游进云层,变成一个个黑点。
开春大典结束了,一些山路太窄,马车上不来山,但是可以骑马或坐轿子下去。各府雇好的轿夫早早就在外围候着。
可能是天气冷,楚彧和祁悯的马好像没什么精神,慢悠悠地踢踏,跟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
一条长长的路盘旋在山间,四周枯木萧疏,脚踩在枯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侍卫帮祁悯收着剑,而此刻,祁悯接过浮影剑,侍卫们与楚彧交换了眼神,悄悄换了防御的阵型。
进了林子,不远处忽然有马鸣声。
一队骏马在不远处立着,马上,士兵打扮的人手持兵器,朝楚彧这边望着。
二三十匹马的身上都佩着精致的软甲,全部是高大的战马,看到楚彧众人越走越近,士兵向中间的男人禀报:“他们过来了。”
太子闻言,轻声一笑,行动稍有滞缓,双腿一夹马肚,在楚彧的面前定住,殷红的唇轻轻勾起,“楚将军,还有……”
他的眼睛定在祁悯身上:“祁将军。”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祈明更新,「第九十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