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寒风凛凛。
姜国皇城被破，皇宫拼杀至最后一人也没能抵住势不可挡的北齐军队。
宫外，尸骸遍地，一骑从都城一跃而入，向着皇城疯狂疾驰。
“应该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谢楠目光充血，握着缰绳的手在寒风肆虐中冻得开裂发白，嘴唇甚至颤抖了起来。xündüxs.ċöm
他没什么担心的，一个该死的狐狸精而已。
他腰间早已备好了匕首，这还是当初她精心送给‘木兰’的，一番辗转之下到了他的手上，为此当时他还差点丧命在她手上。
这次，他要用这柄匕首狠狠捅她一刀。
他发誓，一定要给这磨人的狐狸精一刀！
皇宫内。
一黑一红，两人巍然而立。
两人没有像谢楠想象中那样见面就厮杀起来。
苏媚不愿，兰夕不敢。
时间在二人的沉默中渐渐消失，正剩下寒风，不知所谓肆虐着，挑衅着，消磨着耐心。
兰夕终于忍不住了，她举起了手中的剑，遥指苏媚：“谢楠呢，他在哪？”
“把他交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苏媚收回了望向远方满天乌云的视线，转而凝视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说道：“面具烂了，不好看。”
她从怀中掏出面具，扔给了兰夕。
兰夕伸手接过，这正是那夜她带着谢楠和苏媚厮杀时随手扔给苏媚的面具，不曾想，她一直留着。
脸上如今戴着的面具，是她随意打造的，在刚刚的攻城中，乱箭射裂了面具。
“戴上这面具，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兰夕皱了皱眉，将这张面具带了上去，再问：“他在哪？”
苏媚双手环胸，很是无奈：“这么急干嘛，我就在这里，还能跑不成？”
“耍我?你跑不了的。”兰夕脸色阴沉。
“知道知道，跑不了，跑不了。”
兰夕紧握着手中的剑，她不明白苏媚想做什么，她现在只想见到谢楠，确定他有没有事，别的，她不会去管。
她来打姜国，也只是想早点见到他，到时候她就带他离开，他想去哪都陪着他。
狗屁打仗，狗屁江山，她才不稀罕。
不多时，苏媚的一声痛哼将兰夕从憧憬中拉了回来。
“好像快不行了……”苏媚微弓着身子，五官轻轻颤抖着。
她揉了揉肚子，微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来，看向兰夕，模糊视线中那张狰狞的鬼面具若隐若现。
“还记不记得当初你答应我的，会来姜国和我看一场雪？”
兰夕一怔。
她想起来了，那次大雪中，她答应了她，但彼时，她用的是木兰的身份，而今谎言早已戳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叮’的一声轻响，兰夕陡然握紧了手中的剑，双腿微绷，蓄势待发。
视线中，苏媚从地上提起了一柄剑。
“别担心，他过得比你想的还好，很快，你们就会见面的。不过在这之前，替我看一看这舞，怎样？”
兰夕不解，也没动手。
苏媚缓缓闭眼，挽出剑式，长剑破空，红袖翻飞。
一挑、一刺、一拉间无不流露着姜国剑舞特征，她跳的是最正统的姜国剑舞，舞的亦是那年二人的过往。
满地尸骸中，身形翻转，如同开了一朵妖艳的红色彼岸花。
“你喜欢这个舞吗？”
“嗯，你们姜国的剑舞挺好看的。”
那年，女孩默默记下她的回答。
又是那年，离别将近，女孩带着伤感、忐忑，以女子之躯在她面前一舞。
跳的不好，生硬、失误频频。
“跳的好像有点难看。”女孩对自己很失望。
女子并不觉得，她只是轻笑：“跳的很不错，不过，我要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让我看到一个更好的你吧。”
女孩重重点头，她记下了这句话。
此后，每当有空的时候她都会练习剑舞，一遍，一遍……
后来，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极有天分的舞者，只是宫中教舞的师傅从来没有认真教过她。
因为她是女子。
她一剑刺死了宫中教舞的师傅，教舞师傅也很幸运，因为那时她若知道那将是自己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展示剑舞的机会，她一定会让那教舞师傅生不如死。
没错，后来她知道，木兰死了……
寒风呼啸，长剑猎猎，一声极为粗重的呼吸打破了这场堪称绝伦的剑舞。
是的，绝伦。
听闻姜国男子舞剑，一舞动平生，可有人曾见姜国亦有女子，惊扰半边霜色。
“呼，呼，好好没事。”
谢楠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他赶来了，二女友好相处，虽有些诡异，但悬着的心还是松了下来。
可不等他坐下来休息一会，视线中，那袭红衣陡然向后倒去，如同翱翔的火凤瞬间被剥夺所有生机。
那一瞬，谢楠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拼尽最后一口气，上前接住了她。
苏媚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了殷红的鲜血，那般鲜艳，她最爱的玫瑰色胭脂都被比了烂泥。
“小妹夫，没下雪……”
苏媚扁着嘴，语气很是委屈。
她竭力睁开那沉重的眼帘，可试了好几次，怎么也睁不开。
“下你个头，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谢楠四处乱掀着苏媚的衣裙，竭力想找到伤口。
她轻笑了起来，模糊的视线中，谢楠急得团团转。
“小妹夫，我知道，你会来的……跟我斗，你一辈子都斗不过我的……算了，看你还是挺心疼大姨的份上，这次就不揭你的短了。”
她轻声咳了咳，嘴角溢出大股鲜血，皱到一起的五官竭力挤出一个笑容。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啊…大姨刚刚，跳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个屁！我他妈只看你像只老母鸡一样，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要不是我接住了你，刚刚那一下你就摔死了！”谢楠破口大骂。
他其实还想骂些更难听的话，譬如，你他妈要死就死啊，拉着那么多人和你一起死算什么回事！我为了救你，头皮都抓破了，你个骚狐狸精，老子刚刚跑到原阳城，屁股还没坐热，转头就奔了过来，屁股在马背上都颠出茧子了！
你倒好，任性的很，说死就死，拍拍屁股就飞走是吧！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好多好多，可看到苏媚倒下的那一刻，他能够说出口的也只是骂一声老母鸡。
“这样啊……”苏媚眼神恍惚，笑了笑。
要是平时，她肯定是要将谢楠吊起来打屁股的，但现在，没力气了。
谢楠心急如焚，流氓似的翻着她的裙摆，这狐狸精，皮肤白花花的，身上有个屁的伤口。
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开始蔓延出了黑色，他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解药！解药在哪？！！”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喊着。
“你们在干什么？！！”在一旁愣了许久的兰夕回过了神来。
她有些不明白二人的相处模式，但是看到谢楠肆意翻看苏媚衣裙的样子，心中怪难受的。
苏媚看向那张模糊的面具，眼泪缓缓流了出来。
“大姨走了哈，这世间，没意思了……”
声音越发微弱，怀中脑袋慢慢耷拉了下来。
谢楠无力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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