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见其刻意略之不谈,也不强求,没有继续絮聒,而是拉开椅子坐到了饭桌前。
周领头面上神色淡然,但心中免不得犹豫。
庄贤刚端起碗筷,他便问道:“庄老弟,那些事,你可曾向他人说起过?”
“那些事”自然是指方才庄贤毫不避讳,张口提及他们勾结舞弊的“好事”。周领头还算谨慎,他不希望庄贤吃完这顿上路饭后,还给他长出一条多余的尾巴扰乱计划。毕竟,当时把他安排在离“清阗城”最近的此地,也是为了让“铁武纪”的那位洪理事易于看管,以防有变滋添麻烦。这不,如今正方便他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诶,周领头大可放心,这种涉及姐夫‘狮羽峡’和众位息息相关的大事,我怎么可能同第二个人讲?!”庄贤满脸的郑重其事。
见庄贤还蒙在鼓里的傻样,周领头挑了挑眼,这才安心落意起来,眼下只巴望着庄贤赶快吃了这顿饭,好领他上黄泉路。
看着全然不知的庄贤刚抄起一筷子饭,送到嘴边未及张口,却又被他插回了碗里。
周领头情急之下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干问:“怎么了?”
庄贤放下碗筷,不尽如意道:“今日饭菜色香俱全甚好,可惜,偏觉少了一味。”
“少了什么?”周领头好声好气询问,心里忍不住骂娘,死到临头还磨磨唧唧挑三拣四。
“少了酒!”庄贤兴致勾叠,起身道:“前些日子赵伯帮我埋了几坛酒,我这就去院后挖一坛来!周领头你也一块坐下喝一杯!等着哈!”说着,庄贤就快步奔出了屋。
他娘的怎么事这么多!周领头不由跺脚焦灼,可一转念,担忧之心伺起,他眉眼一皱,不好!
匆忙甩开门,果然!自己露出了马脚,庄贤哪里是要去挖酒,分明是要逃走!
“哪里跑!”周领头嘴中呵斥,打后腰拉出一把板斧,呈削砍之姿,曲腿蹬力拔然而起,照着庄贤后背便是要劈去!
庄贤借口挖酒,实则出逃,哪管得上许多,铆足气力只管往院门外冲,谁料竟被那周领头发觉出了不对,尚跑到院中就将被他攥斧奇袭。
庄贤事出前虽仗着是董峡主的小舅子,挂名“狮羽峡”的三把手,但好歹学过拳脚,即便粗通,保命的本事多少还是有些的。
委身俯首,庄贤就地侧滚,一下子闪躲开了周领头的青光斧端,而周领头一时情急下用力过猛,愣是在地上劈出了一道裂纹。
庄贤翻坐在地没来得及爬起,周领头转向他,目泛凶恶,狡戾道:“哼,脚底抹油的本事倒渐长,我且问你,你怎个瞧出来的?”
庄贤垂脑晃眼似乎在找手边能用的武器工具,未果下,面显惧色地盯住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周领头,想着能拖延一会是一会,便识破道:“周六百,你口口声声说是姐夫信不过别人才找你来送饭,可我清楚,姐夫就算再找王伯沈伯,也断不会找上你们‘追命谷’的人来!你可知为何赵伯日日现做饭菜?那也是姐夫特意关照的!一旦有人拿来现成的东西给我吃,就一定是来要我命的!”www.xündüxs.ċöm
庄贤一早就觉察出了周六百有问题,为让其放松警惕寻机会逃跑,所以一直周旋找话,扮傻充楞,可惜还是被此人发现了。
“我看不是姐夫想杀我,而是那‘铁武纪’的洪平章想杀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追命谷’和洪平章的那些勾当,他怕是为了安稳继任‘铁武纪’新掌事,所以想铲除我们这些随时会威胁到他的人来灭口!”庄贤再次道破动机。
想来,他们“狮羽峡”这段时日恐也不会太平了,他姐夫与这帮人不似深交,生意合作不多,怕只怕会被洪平章等人先行开堂祭刀,用以巩固新位。
“董仲那老古董还挺有心眼,你也算聪明,是我大意了。不过,不必废话,你今日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周六百“呔”一声,抡起斧头便朝庄贤头脸劈落!
庄贤避无可避,索性豁出去,直直后躺去,头撇一边,眉眼团起,呼醒浑身力量撑臂张掌,迎架斧柄,牢牢攫住周六百攥于斧柄的手和腕,死死抵御对方想砍下致自己死地的刀斧。
周六百见庄贤搏力相抗,自己半跪一边,手和腕被庄贤紧抓,其指甲抠入皮肉疼痛难当,而斧头悬空迟迟压不下去。怒急,他谋上位之便,清啸一吼,双臂注内力入斧,腕处左斜,釜刃前端当即向下而倾——
一招“见风使舵”,借由巧力搅破了僵局,周六百瞅准时机卒然扭按柄处,庄贤力已被催散,实难抵抗了,任他如何也招架不住斧刃的斩首!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周六百右前臂突然血液横溅,血点尽数喷了庄贤半边脸。
“啊——!”哀号声起,周六百直起身体,力松,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只觉眼前一黑脑袋遭狠劲儿袭击,整个人摔滚了出去,手中短斧也瞬时被抛开。
庄贤见势,迅速爬了起来,顾不上抹一抹沾着周六百的满面血迹,拔腿就往院外逃去!
“站住!”李散木刚要上前逮人,一只脚却叫倒地的周六百奋力捉了住,只好眼睁睁看着庄贤的背影匿入林中。
“卑、卑鄙小人,报上名、名来,敢偷袭我……”周六百用完好的左臂扣着李散木的一只脚,眼目早已半睁半闭,处于神志混沌不清,似晕非晕的状态。
李散木磨齿,转身,毫不犹豫抬起另一条腿,朝着周六百就狠狠踹了下去,终于将他彻底踢昏。
“他令堂的,对付你我压根就没打算当好汉!”李散木愤慨道。
他方才一直藏身于竹屋后,见周六百与庄贤院内撕缠,本想待他们互殴个两败俱伤,再现身坐收渔翁,哪知,那庄贤与周六百实力不是一般的悬殊,简直没用得一塌糊涂。他只好就地找了块薄石,灌内力磨成片,两人拼力档口,掷出石片削周六百的右臂,乘其不备再一脚招呼之。奈何自己心存仁念,怕不小心将其弄死,力道没使足,未能将他一次踢晕,反被庄贤钻空溜走。
李散木也没空后悔,他立刻从杂间找了根粗麻绳,把周六百五花大捆起来,拖入屋内,又翻出一只庄贤的臭袜,边嫌弃边不马虎地塞进了周六百的嘴里,末了拿两手在周六百衣袍上擦了擦。
合上屋门,李散木不敢停歇地扎身树林,向庄贤逃跑的方位追去。
竹屋旁的林子是大片坡林,没有很陡,也不甚茂密。
李散木上树,施轻功游踏而行。他估算,以庄贤的脚力在此林中攀逃,绝跑不出附近五里。
果然,还没追出多远,李散木就在一片树下的草泥地中,找到了些许有人短做停留的慌张鞋印,那痕迹像是在徘徊朝哪边跑。李散木根据鞋印最后消失的指向,继续穷追不放。
转徙枝干间,李散木搜寻着庄贤的人影,忽然,他听得不远处有逐斗的动静,抬头,怎么回事?还有别人在?
“呃——!”一声嚎叫响彻林中。
是庄贤的声音!
李散木加快了步伐。
声音来自前方一块竹林区域,李散木已能望见长竹间有两个身影,一人身着黑衣以擒拿手法将另一人反手扣了住,而被扣住的那人正是庄贤!
“放开此人!”李散木飞身落地,他怕穿黑衣那人是周六百同谋,想对庄贤下手,不由分说,十指握拢行拳术攻之。
哪知那黑衣人脚上功夫十分了得,待李散木拳落前,抓着庄贤后襟灵动一闪,竟一下子移至十步开外。
李散木一招落空,眼目半敛,好家伙,拎着个百来斤的男人还显得如此轻捷,内力不错啊。
李散木几个纵身交近,双拳架摆,才想出招,便听穿黑衣那人开口问道:“请问,阁下是李散木李少侠吗?”
李散木一听,猛然收住了拳势,惊奇道:“是我,你哪位?”
且不论他李散木的名字乃他离家时取的化名,实打实一名不见经传,从未在江湖上真正闯荡过的无名小卒,怎会有人知道他?就算某一时刻刚好被人记住去,但他现在可是贴着假脸皮易了容的,这还能认出来?
李散木不禁打量起眼前这人。
黑衣之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年纪比自己要小,背后斜挂一柄四棱铁锏,手腕脚踝处皆绑了一圈护带,身姿挺拔矫健飒爽。
看着,似乎对自己毫无恶意。
黑衣之人一脸地相见恨晚,高兴道:“果然是李少侠!在下柳飘零!”
“柳飘零?”谁?李散木脑内检索了一圈,不认识啊……
柳飘零倏然意识到了什么,解释说:“噢,你我初次相见,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不过不打紧,我不是坏人。”
你我既然都互不相识,那你是如何叫出我名字的?李散木顿感一阵云雾缭绕,这位柳飘零讲起话来活像个市井儿郎,没头没脑没心没肺。
柳飘零拽了下庄贤,瞪其道:“我盯梢此人已月余,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庄贤面若蔫菜,叫苦不迭。
李散木实在没心思搁这跟柳飘零无头无尾的瞎耗了,竹屋里还绑着个周六百,可别醒来逃走了。他不耐烦道:“敢问柳小兄弟,你到底想怎样?”
“噢噢,差些忘了说,是我们岭主差我来帮你的。”柳飘零提扯庄贤,向后方示意:“这人,还有竹屋院那人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们岭主还在那边的尽头小路,等着李少侠你过去呢!”
他知道还留个周六百?难道此人方才也在竹屋附近监视?
柳飘零说完便要押着庄贤走,被李散木伸手拦了住,莫名其妙道:“哎你等等,什么交给你?你究竟是谁?你们岭主又是谁?等我作甚?”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柳飘零眨了眨眼睛,足足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笑道:“噢,我是‘七刎岭’的,我们岭主,你认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九陨更新,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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