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兰仿佛没事人一般，起身甩甩手上的水，边用围裙擦手边和丁远打招呼。
“大力嫂，你家彩凤儿呢？”丁远又问。
“彩凤？我也不知道她死哪儿去了，不管她了，到了饭点就回来了。”
她搬了一把凳子放在丁远身边：“丁远兄弟，你坐。”
“大力嫂，我哪儿有心思坐呀，你兄弟吴长勤刚才在财政所和我说，你家彩凤不见了。”
“这个长勤，他和你说彩凤不见了？”
“嗯呐。”
“你别听他一惊一乍的，那死丫头每天都会去割猪草，这会儿又到后山去了。”
“是吗？”
丁远狐疑地看着吴玉兰。
可是她的神色淡定，一点儿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那你兄弟为啥火急火燎地到财政所去喊我？”
“这个……”
吴玉兰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
这点没有逃过丁远的眼睛。
他问道：“大力嫂，你是不是知道你弟弟会去找我？”
“是，我知道他会去找你。”
“他为啥要以这种借口去找我？”
“还不是为我家那个死丫头呗。”
“彩凤怎么了？她到底在哪儿？”
“喏，你看那后山上那不是她么？”吴玉兰指向远处。
丁远朝后山望去。
果然，在后山的半山腰上，一个穿着粉色花衣裳的姑娘正弯腰在忙活着。
那正是在割猪草的彩凤。
他松了一口气。
本来想转头就走，但是既然来了，他干脆就多说几句。
“大力嫂，彩凤辍学的事儿你和大力哥为啥就不管了呢？”
“咋管？她自己都不上心去读，我说了也不听，她就是故意和我对着干，她爸说她才会听一点点，不过也没用，还是不肯去上学。”
“那学校老师没有来家访么？”
“家访啥？我和她爸都是没有文化的人，来了也没啥用。”
“……”
对于这么一对父母，丁远为肖彩凤感到有些悲哀。
他望向后山那个身影。
“我去劝劝。”
说完，就大步走了。
后山上。
肖彩凤已经割好了一篮子猪草。
她刚要背上肩的时候，看见丁远已经走到半山腰处。
她停下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他：“远哥，你上这儿来做啥？”
“怎么？就不许我来看你打猪草？”
“你来陪我打猪草？”肖彩凤有些吃惊。
“你不是进城去看望有根嫂去了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光是看望有根嫂，我还看望亮子，我还看望了曾经在城里给过我帮助的一位大爷。”
“真的？你不是为了去看望有根嫂？”
“你这个傻丫头，有根嫂是好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有根嫂在帮我，我去看望她也是应该的。”
“……”
肖彩凤低下了头。
丁远在她旁边坐下：“彩凤，咱们在这儿坐会儿？”
“远哥要和我说啥话？”
肖彩凤也坐了下来。
“听说你辍学了？”
“是。”
“你为啥又不想读书？你成绩不错，不读书可惜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啥读书。”
“你当然是为你自己读书，你读好了书，学到了文化知识，这是别人抢不去的。”
“可是，那个我想为之读书的人不是我的，我觉得读书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丁远半开玩笑、半认真。
他原本上来就是想开诚布公地和肖彩凤谈一谈。
“……”她低着头不说话。
“原来还真的是我？”
丁远叹了一口气，说：“既然是我，那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开来。”
“你说。”
“彩凤，中学生情窦初开暗恋任何人都没有错，这是很正当的行为。”
“远哥也这么认为？”
“对，我不光是这么认为，我还觉得这行为不丢人。”
肖彩凤没有说话。
她默默地看着山下，脸上的愁云散去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了。
“但是爱情是相互的，不是一厢情愿，更不是强人所难。”
“远哥你啥意思？”
“彩凤你听我说，远哥曾经在高中的时候也喜欢上了一位姑娘，那位姑娘也同样喜欢我。”
“你说的还是那个秦文娟？”
“对，就是她，我这辈子心中除了她，可能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人了。”
“这个想法都不能改变吗？”
“不能。”丁远坚决地说。
“那秦文娟不是已经和你分手跟肖勇好上了么？”
“她……无论和谁好上了，在我心中她都是那个唯一。”
“远哥，你好傻啊。”
丁远一听，问道：“为啥？”
“她都不喜欢你了，你为啥还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依你怎么看？”
“要是依我看，你就也和她分手，这年头谁离了谁还不能过了咋地？”
“彩凤，你说得对，离了谁大家都能活，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肖彩凤突然回过头来。
她惊愕地看着丁远：“远哥，你刚才这些话是在说我？”
“也是在说我自己。”
“远哥，我明白了。”
肖彩凤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她背起那篮子猪草，说：“远哥，走吧，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啥了？”
丁远也跟着站起来。
这个肖彩凤，上回他也和她谈过类似的话题。
当时她也是这么通情达理地接受了。
可是过后不久，她又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的表态。
“我想明白了，我喜欢的人不属于我。”
“你这……”
这哪是想明白了？
“彩凤，你应该去上学，我相信上回和你说的那些道理你都懂，我今天就不再重复了。”
“远哥希望我去读书吗？”
“那当然，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希望你去读书。”
“可是，读书又有啥用呢？”
“怎么没用？你看像村长家的肖勇那样，他将来大学毕业后就有好的工作，一辈子都不愁，你是女孩子，那样对你更有利。”
“像肖勇那样？他那算啥样？”
肖彩凤轻蔑地冷笑。
“怎么？你不是敬慕强者吗？肖勇考上了重点大学，是你学习的榜样。”
“我才不要那样的榜样，我呸！”
“你这小丫头片子，咋这么刁钻呢？”
丁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肖彩凤说道：“大概远哥还不知道肖勇在学校一直挂科吧？”
“啥？肖勇在大学咋了？”
一向不关注肖勇的事的丁远，此时也好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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