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的手伸了出去,然而就要在碰触上的时候,他突兀地停住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在警告他,如果这张纸被打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白溪还是打开了,他像是着了魔一样,死死地盯着那张纸,动作却又分外小心,在手心里缓缓摊开。
这是一张病历纸,上面匆匆忙忙写着两行字,留下这张纸的人很急,只有一行写得很清楚的联系方式,还有一句“哥哥等我”。
白溪眨了眨眼,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耳边一瞬间响起了许多声音,他的睫毛颤了几下,一滴眼泪突兀地自那双丹凤眼生了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哥哥一定要好好吃药……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哥哥不要忘了我。
哥哥,你等我来接你好不好?
记忆如山河倾倒,瞬间席卷了他整个人,白溪一向挺直的背脊压弯了下去,茫然地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只不过是不去想、不去念,就好像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接下来的路还能好好走一样
他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后悔莫及。那些被他逃避的、掩藏的往事终于在这一刻,把他整个人吞没。白溪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好像在这些记忆里溺了水,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手中的那根救命稻草,却又根本不敢使力气,生怕它会破损生了褶皱,只能虚虚地拢着那张纸,唯恐一个用力它也会消失不见
白溪死死地看着那行数字,他很熟悉那行字,他当然熟悉,怎么会不熟悉呢?
不仅仅是最近这一个月,还在更早之前,他蜷缩在窗户底下的时候,无数次地在心里背诵默念。他在这个世界像个孤魂一样游荡的时候,每一次拿出手机都想拨出这个电话,却又在最后一刻放弃。
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旅人,想要握住岸上的救命稻草,却也怕稍微一使力,稻草就会随他一起被吞没。
“原来是这样……”白溪的声音沙哑,又哭又笑,“这是我唯一留下的东西……”卂渎妏敩
他把所有的证据连同记忆一起埋葬,自欺欺人地给自己编织了美好的幻境。哪怕他的本能都在告诉他一切都不对劲,却依旧沉浸在里面不愿意清醒,只是在每个雷雨夜瑟瑟发抖。
然而现在,这场历时六年的幻境,被一张小小的病历纸给戳破了。白溪颤抖着把那张纸又放回了药瓶,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捂住脸瘫坐在了地上。
唯独是这一样东西,他没舍得丢下。偏偏是这一样东西,最后戳穿了他的美梦。
“真可笑,”白溪喃喃道,“原来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什么幸福的一家人、爱他的父母?他从来都是那个家庭里,不应该出生的负累罢了。
叮咚
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很特别,白溪的身体一僵,将手机拿了过来。
铃声是他特意给青空设的,短信也确实是他的。刚刚从他这里离开不久的人在短信里温柔地向他说到家了,顺便问他睡了没。
白溪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迫不及待,眼睛里濒临枯萎的玫瑰花有一瞬间绿了叶子,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键盘上,却又在最后一刻收了回去。
白溪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说的话,还有那一场火焰。
迟早有一天,会像你那个怪物妈妈一样,把亲近的人吞噬殆尽。
白溪在心里重复了这一遍话,他想起了那一场大火。除了他以为,所有人都误会了那场大火。
火并不是他的“母亲”放的,而是那个总是疲惫叹息的男人。
毕竟像他的“母亲”,又怎么会舍得杀死她的爱人?
只是在日复一日的争吵里、在看不到希望的未来里,每一天那个苍老得不行的男人,沉默地点燃了床单。
他的“母亲”反锁了房间,幸福地抱着那个男人,一起毁灭在火焰里。
白溪茫然地想起记忆里的“父亲”,似乎在他的回忆里,关于他的记忆,只有长长短短的叹息。
有一天,顾青空也会变成这样吗?
白溪的手突然失了力气,手机啪地摔在地上,没有人操作,很快屏幕就熄了下去。
他不知道在杂物间里待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这小小的一片天地黑洞洞的,杂物们依旧是被抛弃后的沉默,沉默地看着还在挣扎的一个人,等待着他的选择。
白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杂物间,等他再次恢复记忆,自己已经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被窝里。
明明不过刚刚入秋,他却冷得发抖,唯独手里还死攥着一个药瓶,却再也不敢打开。
一直到再也撑不下去,他才合上了眼,梦里,他梦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过去。
那一天也是初秋,精神医院的栀子花还开着,香味浓得齁人。他讨厌这种香味,然而就是在这种香味里,他遇见了一个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特殊的人,那个时候顾青空的眉眼还没有张开,让白溪觉得好像见到另一个自己。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要来了个弟弟,谁知道这个弟弟就真的跟在他身后,一起把精神医院的每一个角落变成了游戏场。
白溪觉得,他这一生,再也没有那么好的时候了。
白溪还记得顾青空离开的那天,自己从医生那里得知他要出院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察觉被背叛而恼怒失落,那个少年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那张小小的病历纸被他塞到了自己的手里,少年俊秀的脸上还带着奔跑而生的汗意,他抱紧了白溪,那一瞬间,白溪觉得他在发抖。
“我的爷爷要接我回去……白溪,我要走了。”
“你等我好不好?最多半年,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去的!”
那是顾青空第一次没有叫他哥哥,白溪还记得他的眼神,像是深海里的萤火,期待地看着他,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顾青空并没有等到那个答案,白溪靠在医院走廊里的柱子上,看着他被黑西装的保镖拽走,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回头。
白溪不能去送他,精神医院的墙下养着好几条大黑狗,见人就咬。他只能气喘吁吁地爬到了最高的楼上,试图去看看他有没有被好好接走。但天太高,人太多,他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但白溪想,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比他还低了半个头的少年来接他,他还是蛮愿意跟着他离开的。
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了,明明昨天还是个少年的人,今天已经变得那么高了。太多的事情都依旧变了模样,他没办法再从泥潭中抽身,更不想再拉一个人进来。
白溪只是忍不住想,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跟着“母亲”离开,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
顾青空一直没有等到白溪的回信,以为是他休息了,并没有想太多。先腾出手来让人联系了几个保镖,才躺在床上休息。
一直第二天,顾青空敲开了老房子的门,才发觉了不对。
白溪的脸色很白,在阳光下仿佛随时都会变成透明的一样,他的眼睛微肿,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着顾青空。
“哥哥不舒服吗?”顾青空蹙眉,熟练地腾出手去摸白溪的额头,却被他转头躲过了。
顾青空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白溪进了屋,声音缥缈地传来,“进来吧。”
顾青空下意识点头,先把东西放进了厨房,才走到白溪身边去拥抱他。
和白溪在一起的这些天,顾青空已经学会了去拥抱和亲吻。白溪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总要做些亲密的动作才能让他满足。
“哥哥昨天没睡好吗?怎么看起来脸色那么差。”
察觉到身体被包围的温度,白溪的眼睛动了动,放在了旁边人身上。
他有一双黑润的眼睛,仔细地看着顾青空。
“怎么了?”顾青空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担忧,拥抱白溪的手下意识地带了几分力。
“没什么,”白溪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笨蛋,你也想太多了吧?我只是没睡好。”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都因为困倦挤出了几滴泪水,嘴里抱怨道:“都怪你,这么早就过来。”
顾青空给他按了按肩膀,“那哥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不就好了?”
他看白溪哼了声不说话,不由笑了笑,宠溺道:“哥哥再去睡一会儿,我去把早餐做好。”
白溪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看到顾青空进了厨房忙碌,才趿着拖鞋进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从枕头下翻出了那瓶药。
明明再往前一步,只要装作一切都不知道,他就可以得到他一直想要的爱。
白溪安安静静地看着药瓶,最后又把它塞回了枕头下。
这一个人,他不舍得。
他闭上眼睛,或许真的是太累了,沉沉地睡过去,然而梦中也不得安稳。
虚幻的梦里,一株玫瑰在快速生长着,它扎根在一个人的血管中,亲昵地弯腰和他碰触,花瓣正好和那个人的唇瓣相触。
他的唇瓣彻底失去了血色,玫瑰却开得越来越艳丽,一直到最后,开在了枯骨之上。
白溪猛地惊醒,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1.预估失败,这周怕是完结不了了……但也快了!
2.晚安,明天继续,争取早日让青空把白溪带回家!感谢在2020092423:58:352020092521:0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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