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并不多,每日守在跟前的除宋太公和花荣外,还有宋江的义妹扈三娘。
此时三娘煎药去了,柴慧不忍心打扰老爷子,只好上前把花荣拉到一边,问道:“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一日比一日重,总不见好?”
“背上生了个老大的疮,若张顺再不请神医回来,只怕凶多吉少。”
“有一阵连日下雨,我腿疼的要命,你不是来宋太公这里请过什么神医吗?我还记得他们抠抠搜搜的舍不得叫神医去看我,怎么不叫那个人来看看?”
“你真记仇。”花荣苦笑道,“他若治得了,还用人千里迢迢去请吗?”
柴慧神色凝重地说:“你得小心盯着,这病来得怪异,我怕有人要害宋江,万一发现哪里不对,记得去叫沈钺。”
“好,我记下了。”
“你脸色不好,别总熬着,山上不缺人,夜里跟他们换一换。”
“我心里有数,回去吧。”
林冲见柴慧要离开,跟宋太公打声招呼,也跟着走了出来:“慧儿,宋头领病得蹊跷啊。”
“是啊,我有种预感,下饵之人很快要收网了。”
“我能帮什么忙?”
“如果要害人,目标肯定是宋江、吴用、花荣其中之一,教头空闲时多注意他们几个就好。”
“我会的。”行至岔口,林冲问道,“你要回去吗?”
“嗯,隋晓陪我哥哥下山去了,二仙女和沈钺在想办法召回杨戬,家里无人,我要回去看顾李承睿。教头去哪儿?”
“去给晁天王上柱香。人走茶凉,很少有人去祭拜他,我没事的时候就去灵前坐一坐,烧香打扫,莫要薄待了他。”
柴慧听了心里一暖,怪不得都说人不可貌相,林冲虽然生得粗犷,想得却比任何人都要周到:“难为教头一片诚心。”
“事死如事生,应当的。”
“也替我上一炷吧,改天我买了香烛纸马,再亲自去祭拜。”
跟林冲道别后,柴慧带着满腹心事回到自己家中。
她想也没想就去推西屋的门,连推几次都没反应,像是从里面插着闩。李承睿装睡好几个月从来不插门,怎么今天突然心血来潮,竟把她都拒之门外了呢?
会不会有其他人在里面?
柴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使劲拉扯把手,木制的房门居然纹丝不动。
不是上锁,是结界!
“四哥,四哥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快出来,你被关在结界里了!”
她的叫声没唤出李承睿,反而惊动了东屋正翻箱倒柜的罗刹鬼。
“四哥,四哥你听到没有!”
柴慧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拼命拍打着铜墙铁壁般坚硬的门。她完全没注意身后的动静,罗刹鬼悄悄靠近她,一双乌鸡爪似的鬼手正伸向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串门的郑天寿哼着小曲儿走了进来,他看见足有一丈二高的罗刹鬼要袭击柴慧,根本顾不上害怕,抄起门后的藤椅就抡了过去。
藤椅在罗刹鬼背上四分五裂,柴慧警觉地俯身一闪,躲过了鬼手。
“你是何方妖孽!”
红发碧眼的恶魔咆哮一声,露出口中钢刀模样的獠牙。他再次朝柴慧伸出双手,但因为身体笨重,仍然被灵巧的柴慧轻松躲过。
“天寿哥,快去叫沈钺!”
“你能对付他吗?”
“一条大笨狗而已,我尽量牵制住他,快去叫人!”
郑天寿不敢耽误,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柴慧与罗刹鬼周旋着,尽量把他留在狭小的室内,限制他的行动。这家伙人高马大,若在空旷的院子里,自己腿脚不便,肯定得让他一掌拍死。
如此这般僵持了十几个回合,东屋里又传出个女人的声音:“蠢货,洛神怎么让我跟你做搭档,简直是侮辱人!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罗刹鬼,居然被个跛脚的凡人耍的团团转!”
姜惜珠满脸杀气地走出东屋,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们两口子真厉害呀,我把里屋翻了个底朝天,一条狐尾都没找到。”
罗刹鬼瓮声瓮气地骂道:“臭婆娘!你骂我蠢,自己还不是把此行的目的泄露了?”www.xündüxs.ċöm
“洛神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泰山神一会儿就来接我们,告诉她又何妨?”她从腰带上抽出一支穗子镖,百无聊赖地在手中把玩,“屋里没有就一定在他们身上,这个交给我,你去宋江那边!”
罗刹鬼摇身一变,化作个魁梧丑陋的汉子:“凭什么我去那边!”
“宋江身上的毒已作用许多时日,吴用和花荣无不受其影响,只要狐尾在他们身上,你念个口诀唾手可得。这位小娘子嘛……”她抬手使了个定身法,让柴慧动弹不得,“她不常到宋江那里去,所以没受到影响,我得慢慢……”
话音未落,罗刹鬼劈手夺过穗子镖,朝柴慧心口猛扎下去,姜惜珠大惊失色,失声叫道:“混蛋,你做什么!”
她说完才注意到,伤口在心脏右侧,并没有伤到要害。
“狐尾必须生取,我不会让她死的。呵呵,一向心狠手辣的罗刹女居然会心疼人?”罗刹鬼沾着鲜血在柴慧额头画了道灵符,将沈钺用道术封存在她体内的狐尾逼了出来,“我早说夺个狐尾根本无需费力,你偏要拐弯抹角下什么劳什子的毒!姜惜珠,等回到群芳坞老子一定到洛神驾前告你!”
“告我什么?”
“告你不忠诚!”罗刹鬼得意地扬着狐尾,“你应该知道叛徒的下场吧,哈哈哈哈,洛神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你就等死吧!”
姜惜珠不怒反笑,右手藏在袖中掐个诀儿,不动声色地解开了柴慧的定身法。这丫头果然没让她失望,趁着罗刹鬼放松警惕的时机,柴慧忍痛拔出穗子镖,看准罗刹鬼的后心狠狠刺了进去。
“啊!”罗刹鬼痛苦地嚎叫着,又现出红发碧眼、黑面獠牙的本相。
“臭婆娘,你想借刀杀人?”
姜惜珠冷笑道:“自我踏进群芳坞的大门,除了洛神还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找死。”
“杀了我你回去如何交代!”
“我没动手,你有冤仇就找这个小妹妹吧。”
她口中的小妹妹已体力不支倒在地上,胸前的伤口汩汩往外流血。
罗刹鬼突然就后悔了,他必须隐忍,忍到成功夺取狐尾,见到来接应的泰山神,也许还能保住小命。再有半点差池,姜惜珠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姜娘娘,小的愚蠢冒犯了您,求您原谅!我现在就去找宋江,您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惜珠将穗子镖□□,脸上的表情诡异莫测:“你说得对,咱们俩一起出来,就得一起回去,不然我没法交代。好吧,暂且饶你一次,好好做事,别让我再生气。”
“是,是。”罗刹鬼忍着剧痛站起来,看到柴慧那一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起簸箕般的大脚就要踩上去。
惜珠惊惶地道声“不好”,他抬头一看,来时设下的结界已经有了裂缝。
“罗刹鬼,快点离开这里,沈钺要来了!”
“这个女人呢?”
“你想在千古八荒里变成一团碎肉吗?”
罗刹鬼连忙噤声,同姜惜珠一起消失在虚空。
结界消失了,柴慧用尽力气爬到西屋,终于推开了房门。
“四哥,四哥……”
李承睿听她声音不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慧儿,你怎么了?”
他冲到门口,只见柴慧趴在地上,身体底下不断有血渗出,堂屋满地血污,他竟没听见一声打斗。
“起来,我给你止血。”他顾不得仙凡禁忌,用法术封住伤口,又从百宝囊里翻找出赵誓配的灵丹妙药,硬逼着柴慧咽了下去,“慧儿,这是怎么了,谁把你伤成这样?”
“罗刹鬼……四哥,快去宋江的住处,罗刹鬼去抢狐尾了……”
“罗刹鬼?惜珠也在吗?她看着罗刹鬼伤害你吗?”
“不……幸亏她周全我……你快去,不要感情用事,记住我们以前说过的话,快点去……”
李承睿只得把她抱到床上,掐诀念咒到了宋江的住处。
他可能来迟了。
老太公和扈三娘晕倒在地,宋江一声不吭,就像死了一样。
花荣被定身法禁锢在角落里,脸上画着和柴慧额头上如出一辙的符咒。
李承睿解开他的定身法,问道:“罗刹鬼来过了吗?”
“他抢走了我和宋大哥的狐尾!李先生,您快看看宋大哥,还有太公和三娘。”
李承睿逐一检查过,还好只是昏厥:“宋江没事,他们俩也没事。我去追罗刹鬼,你快点回家,慧儿伤得不轻。”
“她也遭抢了?”
花荣顾不上多问,撒腿就往家里跑,路上还碰到了同样慌张的郑天寿。
“花荣,你家有妖怪,快回去救慧娘!”
“我知道!”
他们一步不敢停歇,很快回到家中。东屋床倒桌塌,被褥和书籍扔的满地是,可谓一片狼藉。堂前两滩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血痕由东到西延伸到幸免于难的西屋,柴慧正捂着伤口倚靠在床头,咬牙承受着剧痛。
“慧娘,慧娘!”花荣将她紧紧抱住,心疼得当着郑天寿的面儿哭了出来,“这群混蛋!为什么非要冲你来,为什么总是折磨你!我可怜的慧娘,我可怜的慧娘!”
柴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替他擦掉眼泪:“你别哭,我就是有点疼……四哥给我吃了药,我不会死的。”
“这些畜生为何如此心狠!放着满山男人不找,非得欺负你这一身伤病的弱女子!”
“我才不是弱女子……我打回去了……”
她把头转向郑天寿:“哥哥,找到沈钺了吗?”
“找到了,杨戬也回来了。”
“那就好,千万不能让他们把狐尾抢去。”
提到狐尾时,花荣目光闪烁,躲来躲去不敢直视柴慧的眼睛。
“花荣!”柴慧死死攥住他的胳膊,逼问道,“你的狐尾呢?”
“被抢走了,宋大哥的也被抢走了。他们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只画个符念了几句咒语,狐尾就乖乖脱离我们的身体,到了罗刹鬼手中。”
“他们在宋江体内下了毒,你们常在他身边也会受到影响……”
柴慧无力地垂下头,她彻底绝望了。三仙女费尽心机给他们设下的保险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未来再次变得艰难异常,万一三人之中有一个不能寿终正寝,一百零八位星君将再次进入渡劫世界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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