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王纵身一跃,就从车辕上跃起来,半空中与一名刺客兵刃相击,铿铿数声,双方错身而过,各自落地。
唐治足尖刚刚一点地,另一名刺客又疾掠而来,双刀交错,锐气入骨。
王刺史趴在地上,抬眼望去,就见唐治足尖一拧,身似陀螺,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金铁密集声中,却看不清双方的交手。
忽然之间,唐治便弹身后退,就见他捂着左臂,指缝间鲜血殷然,已经受了伤。
狸奴和竹小春各自举剑,向两个刺客迎了上去。
远处还有双方人马不断厮杀呐喊的声音传来,王刺史也看不见,就只觉战况十分激烈。
“快扶大王回车中去!”
两个刺客被竹小春和狸奴截击,始终占不了便宜。
刺客本该是一击不中、飘然远遁的风格,眼见这两个女人身手高明,当即选择逃走。
狸奴和竹小春马上追了上去。
这时车边护卫才惊叫起来,七手八脚把唐治拥进了车厢。
旦增喜绕谨遵唐治的吩咐,不敢离开车厢,但又好奇外边的情形,所以趴在车厢里,掀着一角儿帐帘看着。
一见唐治被扶回来,赶紧掀开帐帘将他扶进来。
一看唐治臂上鲜血殷然,唬得喜绕的小脸儿都有些白了。
车厢内两侧夹板匣内,置有一些器具。
左边的是茶叶点心等物,右边的就有金疮药、风寒药等物。
旦增喜绕赶紧取出裹布、金疮药等,替唐治宽了上衣,见他臂上一道指余长的伤口,伤口倒不深,只是沾了血看着吓人。
旦增喜绕连忙替他擦净上药,包扎了裹布。
王刺史和成州跟来的几位要员就站在车外,他们也不知道唐治伤势轻重,但车旁有唐治护卫不许靠近,也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忽然,狸奴和竹小春双双归来。
“禀大王,两个高手刺客逃走了,他们的马队被杀一十九人,我们伤亡七人,其余歹徒,已经逃了,属下等已安排人追捕。”
帘儿一掀,唐治从中走了出来。
王刺史一看,嚯!大王这膀子……挺白啊!
虽然肌肉很结实,但……真如女子一般白皙。
唐治斜褪着衣衫,露出一条臂膀,臂膀着包扎着裹布,上边还系了个蝴蝶结儿。
狸奴和竹小春嘴角一抽抽,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赶紧向左右挪开目光。
唐治怒容满面,厉声喝道:“歹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本王,真是无法无天了!吩咐下去,留五百人护卫本王与王太守等人,继续往同谷李家堡去。其余人马,由你等分领,给我四处截杀,务必抓到活口,问清主谋。”
狸奴和竹小春顿首道:“是!”
片刻之后,迦楼罗、竹小春、狸奴等人,各领一支人马,分向各方,疾驰而去。xündüxs.ċöm
王刺史见唐治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伤的应该不重,不禁松了口气,忙道:“大王洪福齐天,幸赖无恙,方才真是骇死下官了。”
唐治道:“不知是何人意图对本王不利,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后手,王太守,你们各回车中,放下隔板,以防冷箭,我们速速赶去李家堡。”
“是是是,下官遵命。”
王蕴麟见唐治很关心他的安危,心中一暖,连忙答应下来。
唐治转身就进了车厢,“笃”地一声,车轿前方,落下一道挡板。
这硬木制成的挡板,里边还另有牛皮等包裹,而且是以桐油浸泡过的,利矢难入。
王刺史见状,忙和几位地方官各自回了自己车上,也依样画葫芦,放下了挡箭板。
在车中坐定,王蕴麟再想方才的遭遇,心中忽然生起一线狐疑。
这儿已经是同谷李家的地盘了,哪儿来的这么一股马匪呢?
这儿的农夫、牧人、猎户,商贾,脚夫,都是端李家饭碗的。
就算来了一条陌生些的野狗,都避不开李家的耳目,何况是这么一支近百人的马匪队伍。
他们就算分散进入同谷,这么多的生面孔,也早被发现了,怎么会……
总不可能是李家干的吧?
他们没理由这么干啊,更没理由在他们的地盘上这么干,否则,脱不了干系的呀?
虽然,王刺史没看到远处的厮杀,也没看到双方死亡的人,但唐治大王受伤,他可是亲眼看见的,方才两个刺客的袭击,太凶险了,一招不慎,就要死的,他又怎会怀疑?
唐治进了车轿,将箭挡放下,旦增喜绕跪坐在一旁,仰着脸儿,眼巴巴地看他:“主人……疼不疼?”
唐治正掀开一角侧帘儿,观察着外边动静,听她一问,回首一笑,道:“本王无恙。”
这里的路已经不如官道平坦,颠簸的有些厉害。
唐治见她跪坐在那儿有些痛苦,便拍拍身旁座位:“坐这儿。”
坦增喜绕惶恐地摇头:“小奴不敢。”
唐治道:“坐这儿,若有斜飞而入的冷箭,可以帮我挡挡。”
旦增喜绕才不信他的鬼话,侧窗横挡也打开了,露出的缝隙角度,只能保证箭矢横穿而过,根本不可能射到座位上。
她骑得了马,射得了箭,当她傻的么?
不过,有了理由,她与主人同坐,便心安理得了。
旦增喜绕在坐榻的沿儿上坐了,见唐治还在观望外边动静,一句话到了嘴角儿,忽然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方才趴在车中,观望唐治与人搏斗,耳朵可也在倾听四下动静。
那支斜刺里杀出来的马队,只有来时蹄声,没有去时蹄声,应该全员被歼了才对,怎么才只死了十九人呢?
不过,这些天,不仅有侍三娘的谆谆教诲,侍三娘回转独山之后,还有父亲洛昂达耳提面命,旦增喜绕深知,她以后不再是叶茹的小公主了。
要说美貌,她在金城节府里,也见过许多水灵灵、俏生生的汉家女子,她这被誉为叶茹拉姆,叶茹第一仙子的美貌,比起人家也不显优势。
所以,尽管心中起疑,可她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装傻扮乖巧最为妥当,不能乱说话。
她只是从腰间扯出雪白的汗巾,帮唐治轻轻蘸了蘸颊上的雨水。
唐治可不知道自己授意小古和程蝶儿扮杀手,又命一队人马半道离队,换了装扮,兜了个圈子再杀过来的计划,竟然还有这样的破绽,被一个小姑娘从马蹄声中听出了破绽。
现在,计划已经正式开始了。
就看玄鸟卫此前查出的消息是否属实了,如果消息不实,没找对地方,拿不到关键证据,就凭此地阡陌纵横、田地处处,可治不了李家的罪。
李家有的是办法在此事上搪塞过去,实在搪塞不过去,也一定能合理推出个替罪羊,让唐治在规则以内,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
同谷,李家堡。
李家的家长李森坐在花厅里,闲适地喝着茶,听着负责内务的二房向他汇报着接待汝阳郡王的准备工作。
旁边还有一群莺莺燕燕,朱颜绿鬓,明眸皓齿,金翠珠玉,光彩照人。
豪强大族,富贵人家,蓄姬纳妾乃是常态。
左拥燕姬,右拥赵女,娇艳盈前,歌姬成队,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标配。
同时,也是大户人家培养子弟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不仅仅是为了多子多孙,同时,家族中重要的子弟,就是要吃过见过,才不至于将来为人所迷,在这种不值一提的事情上跌跟头。
其实李森本人,对于风花雪月并不热衷,年过五十以后,兴致就更淡了。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他纳妾,最新的两房姬妾,岁数比他女儿还小呢。
对于唐治绕了个圈子来成州,李森并非没有戒心,不过思来想去,都想不出唐治匆匆一行,能找出他什么把柄来。
至于此地农耕发达,可税赋却极少的问题,就算汝阳王一路看见了,他也不担心。
一个郡王,根本不懂五谷农事,想糊弄他还不容易?
此地田地虽多,可是靠天吃饭嘛,收成不好,那便遮过去了。
唐治若不信,任他去明察暗访,他得到的结论,也只能跟自己说的一样。
何况,唐治押着洛昂达呢,他是要急于还京的。
他在成州蜻蜓点水般走上一圈儿,能有什么发现?
这样一番判断,李森心中戒意便淡了。
他听二夫人汇报完,满意地点点头,道:“汝阳王,是为陇右之主,天道大势,是不可违的,我李家,必须与他保持绝对的尊重。
对了,卫一、震桓、攸之、从兴他们几个,年岁与汝阳王相当,尚又不曾入仕,叫他们几个与汝阳王多多接触一下。
一旦入了汝阳王的法眼,把他们招进幕府做事,那我们李家,便与汝阳王密不可分了。”
“是,老爷放心,妾身都已安排妥当了。”
李森呷了口茶,微笑地抚须点头。
而竹小春,和若是换了女装,俏美怕也不逊于竹小春的迦楼罗,已经领着一千精骑,杀到了鸡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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