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急上前,一把拉过儿子的双手,打量了片刻,见没什么事儿才安了心。
“去哪里了,让为娘担心死了,怎么一声不吭自己跑出府了,连个小厮也不带。”
“娘,我没事,方才胃疼,怕您担心,就跑出去了。”
“你这孩子,定是平日里喝酒喝多了,晚些让大夫来给你瞧瞧。”
“好!娘,我方才出去脚滑摔了一跤,手腕扭了一下,拿筷子肯定不稳当。”
“不妨事,你慢些吃,用完午膳我去找些药酒来给你揉一揉。”
沈夫人一边笑着挽着儿子的手臂,一边压下胃里的翻涌不适。
这几日突然恶心嗜睡,葵水也迟了好几日,也该去找个郎中瞧瞧。
自己都一把年纪三十有六了,该不会要给临儿添个弟弟妹妹吧……
……
大雪飘洒了大半日后终于停了,街道上,无数百姓纷纷拿出扫帚,热火朝天地扫着门前的积雪。
宽敞的街道上,一顶不起眼的小小软轿被轿夫们稳当当抬着,然后停在了四皇子府。
沈青临坐着有小半刻钟了,轻轻抿了抿嘴,有些不太敢瞧主位上端坐着的四皇子。
倒是这位未来的天永国储君笑吟吟地打趣道:“青临今日这是怎么了?见着本殿下都不愿抬头瞧一眼,难不成是本殿下生得太丑么?”
沈青临丝毫没有与四皇子玩笑的意思,捻了捻手里的衣摆,果断一起身跪了下去。
四皇子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想将人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开句玩笑话,难不成我当了太子就与你生分了吗?”
沈青临忍下喉头的哽咽,一字一句道:“殿下,过去是臣识人不清,错信了文家,才……”
四皇子爽朗一笑。
“现在文家都没了,还提他们做什么?我觉得呀,青临最聪明了,若不是有你在,我不一定能从三哥手里抢到这太子的位子!”xündüxs.ċöm
沈青临眼眶愈发的酸胀,泪水滚了几滚,终究没有落下来。
他无法将前世的事宣之于口。
前世他们都败了。
一个被永生囚禁在自己府里,一个被囚在牢笼中五年最终活活饿死。
沈青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悲痛。
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不要浪费了生命里的每一刻。
这一世,他还有沈家需要守护。
沈青临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将手递到四皇子伸出轻扶他的手中,玩笑了一句:
“四殿下很快便要继承大统了,提前跪跪,好让殿下莫要忘记我们沈家!”
你是未来的帝王,会后宫三千,而我将会一直守护着你的江山。
当一个最合格的臣子……
——
九个月后……
沈青临怀里抱着个小小的皱巴娃娃,有些哭笑不得。
他都快到了当爹的年纪了,媒人也上门议了几次亲,突然添了这么小的弟弟,抱着怪难为情呢!
倒是沈尚书神气的很,走到哪里都不忘提一嘴府里又新添了一位嫡子!
刚下了朝,秦尚书与大理寺卿并排走在一起,热切地聊着刚操办完的婚事。
“哎呀,小女性子顽劣,若是在秦家有哪里做的不周之处,还望秦兄莫怪呀!”
“祝兄这是说得哪里话?祝家之女能入我秦家门,实在是我秦家的荣幸!犬子若有哪里做得不好,本官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秦公子一表人才,一瞧就是——”
“秦尚书、祝廷尉,真是巧啊能在这里遇到,犬子刚出生,下月十九便是满月之喜,喜帖已送到二位大人府上,届时沈某等着二位大驾光临,令我沈府蓬荜生辉呀!”
“……”
“……”
祝廷尉扁了扁嘴,在秦尚书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瞧把沈尚书给乐得,四十岁的人了,还能再添个嫡子,嚷嚷得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尚书拉着脸使劲点头。
祝廷尉又来了句:“我女儿定是个有福气的!告诉贵府三公子,房里的喜字不用摘,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就能为你们秦家添丁进口了呢!”
秦尚书沉着的脸瞬间挂满了喜色!
添丁才是一个家族最大的喜事,他们秦家,定不能甘于人后!
——
在京城百里外一家小小的楚风馆,今日依旧热闹的很。
许老板拨动着算盘,对着账目仔细算完,一双精明的眸子里流露出对银子的贪婪。
今年这营生好了不少,银子比往年多赚了三成。
账目算好后,许老板招呼手底下的一名小倌儿上前询问。
“这段时间,咱们楚风馆里有没有什么不老实的人惹麻烦啊?”
小倌儿赶紧奉承地笑笑,亲自给老板倒了杯茶,不慌不忙开口道:“哪里有不老实的?再不老实,修理个三回五回的,也就老实多了!”
许老板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咱们远离京城,就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混碗饭吃就成,也不去想那些劳什子大富大贵。”
小倌儿赶紧赞同地称是。
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一位年轻男子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发髻散乱,上身赤膊,背后有无数道鞭笞的痕迹,早已经结痂,只余深深的狰狞疤痕。
他的脖子上,还锁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随意一动,铁链哗啦作响。
文尚川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他做了一个美梦
他梦见自己成功扳倒了四皇子,让三皇子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
秦家被降职,作为“功臣”的文家,成功接替了吏部尚书的位子,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把。
最重要的是,沈家被灭了门,只余一个年仅十九岁的沈青临苟延残喘,被自己悄悄锁在文家密室里,五年不见天日。
每日逗弄一番,瞧着昔日的沈家嫡子如今像狗一样趴在笼子里歇斯底里,他的心情甚是愉快。
文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一切都是由他文尚川带来的!
这个梦,太过于美丽,美得让人不舍得醒来。
……
突然,哐当一声踹门,木门狠狠摔到墙壁又反弹回来的巨响,将躺在床上的他惊醒。
文尚川猛然间从硬板床上坐起,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周围脏乱逼仄的狭小空间让他迅速回归了现实。
那都是梦,如今的他,被困在这家楚风馆里,再也没有逃离的机会。
就连右腿,都在一次逃跑中打折了。
如今走路都一瘸一拐,哪里还能逃?
一位年轻小倌儿打着哈欠冲着他不满地吼了一句:“都睡了多久了?宋爷今日点名就要你,别在这里装死了,赶紧收拾收拾好好伺候那些大爷们!”
文尚川突然双目赤红疯癫发狂,扯得脖子间的铁链子哐当作响。
他受不了这样的日子里,这样猪狗不如却又没法子寻死的日子,让他一想起来就几欲癫狂!
他的脑子里,只想将这里所有的人碎尸万段,再一把火焚烧殆尽,最好是连骨灰都不剩!哪怕是同归于尽永世不入轮回都愿意的很!
明明他是文家大公子,凭什么要被关在这里被当做最低贱的小倌儿对待?
不甘心与绝望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全身,恨意滔天,除了咒骂沈青临以外,别无他法!
……
外面传来了几乎吆喝声,喝得醉醺醺的宋老爷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在这家楚风馆的,多是些兜里没太多钱的庸俗之客,像宋老爷这样的小小暴发户,就已经是馆里的财神爷了。
一把年纪大腹便便,整日里喝酒寻乐,一张嘴都能闻到里面让人作呕的气味。
文尚川的眸子里染上了惊惧,不住得往墙角里缩,脖子上的铁链被拉扯得笔直。
宋老爷对这个楚风馆新来没一年的小倌儿十分满意,长相不错,细皮嫩肉的,就是性子太烈了,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行。
文尚川仅剩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恐惧与恨意交织,让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午夜梦回之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绝望之际,他晚上做梦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精神也着实差,经常手脚颤抖,脑子癫狂,畅想着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文家大公子!
有时,甚至还对着空气讲话,仿佛这样能缓解他全身的颤抖与脑子的不清明。
下一刻,宋老爷一把抓起他脖子前的铁链,摸着眼前小倌儿细嫩的皮,眉开眼笑地扯下了衣袍……
——
沈府后院里,沈青临正蹲在廊下侍候着那几盆菊花。
如今是初秋,再过两个月,这些绿油油的枝叶,就会开出最美的花儿,姹紫嫣红,最是美丽。
他学着那个叫祈渊的神明,将裹满了肥料的泥土小心翼翼放到花盆,又浇了些水。
活儿干得热火朝天,不时用衣袖抹一把濡湿的汗水。
半月前,沈青临去过那家楚风馆。
昏暗脏乱,隔着老远,他瞧见了文尚川。
几乎快要认不出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了。
老态了不少,眼神呆滞,脸颊消瘦,佝偻着背,完全直不起身子。
沈青临只瞧了一眼便步履匆匆离开了这家脏乱的卖笑之地。
当初,那位神明曾说过: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决定,文尚川的结局,你也可以去改写。
沈青临并没有想改写的打算。
这样的结局,甚好!
他微笑着起身,将手上沾染的泥土擦洗干净,然后下意识地取出怀里的那张字条。
在上面落了一个虔诚的吻。
再见了,我那最爱的、却永远无法再见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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