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喂”了声。
电话那边瞬间察觉到异常，警惕地问起，“怎么了？”
听他那边的背景音像是在忙，哗哗哗地翻阅文件的声音。
方露月大致说了下霍建元的那位小娇妻就是当年抛弃齐星星的妈妈。
电话静默几秒，时霁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看来当父母也需要持证上岗。”
“……”
她此时已经出了警局，看到门口停了辆奔驰。
像是看到了她，车子亮起双闪，驾驶位上的人也下来了。
他的嗓音依旧是低沉的，“看到司机了吗？”
方露月还没走近，司机已经冲她微微点头，替她拉开车门。
“嗯。”
“今晚公司还要开会。”
方露月想起陈晴给她说，下午华丰的领导来公司，不知道找卞总编说了什么，离开的时候对方脸色挺难看的。卂渎妏敩
“是不是因为华丰的合作吗？”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你想的严重，你别多想。”电话那边的嗓音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方露月抿了抿唇，应了声“好”。
“后车座上有个黑色袋子是给你的，你回去再看。”
“好。”
有人在催他。
电话这边沉默几秒，才道，“明天下午7点我在京江一中等你，还有话对你说。”
方露月几乎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上午两人的那番话，是因为霍建元的事气急下才说了出来。
但他们之间还差一个……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柏修雅之前给她说过的一个词——“仪式”。
嗯，表白的仪式。
想到这，方露月脸颊微微发热，忍不住地期待明天早点到来。
刚到家，方露月给时霁发完平安到家的消息，柏修雅的电话便在此时打了进来。
她边拆黑色的盒子边讲电话。
“拾月，你的计划怎么样了？”
隔一段时间，柏修雅便会打电话来问点她和时霁之间的进展，反正每次听她说都是不温不火，这次柏修雅自然也没抱着什么好消息，只是象征性地随便问问。
谁知？？？？
“你在说什么？？？？”
方露月只觉得耳边酥酥麻麻地响起一阵轰鸣，揉了揉耳，只好将手机开外放。
默了几秒，她肯定地“嗯”了声。
“我就说吧，你两绝对有戏，你总是对自己没信心，要是哪天你在街上被星探发现出道了，我也一定都不震惊的。”
电话那边越说嗓门越大。
方露月好笑地点头，肯定道，“嗯，你确实一点都不震惊。”
“……”
柏修雅没理她，匆匆结束电话，“行了，他明天找你，你记得化点妆，穿裙子，打扮得好看点，别总仗着自己长得好就不收拾……”
方露月没有细听她的话，黑色的盒子里放了一个棕褐色的笔记本。
她打开暗扣，眸光轻闪了下。
笔记本里夹了八张照片，照片的焦点全是她。
第一张是年少时的她在操场上奔跑，也是这张照片发上了校内网。
第二张是她披着长发站在舞台上演奏小提琴。
记得那天学校弄了个迎新晚会，她是上去临时救场。
第三张是爬山那次，她站在山巅望向天空。
第四张是应该是体育课，她在篮球场投篮。
第五张是她从图书馆下来，时霁入了半张脸，定格这样一张偷拍合照。
第六张是她一身奶白色长裙站在海城大学水景广场上，画面定格在她闭眸专注地拉着小提琴。
第七张是她学校宿舍报刊亭下，时霁也入了半张脸，定格这样一张偷拍侧脸合照。
第八张，第八张是用PS合成的合照，画面是他们两的毕业合照。
女生穿着海城大学的学士服，男生穿着江城大学的学士服。
她的心倏地一紧，前面四张照片她或多或少都知道是在京江一中的时候拍的。
可后面的四张，她完全没有印象，他竟然真的来过她的学校。
莫名地，她想起那个梦中的月亮，他就是像它那般，时时刻刻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做了那样的事，他那时还肯来学校见她。
像是被什么难言的情绪窒住，眼眶一阵阵发酸，早被浸湿。
电话那端久未听到回应，柏修雅连连喊了她几声。
方露月吸了吸鼻头，喉头发紧，“小雅，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我去了文科班后，有人举报我和时霁早恋的事。”
柏修雅突然顿住，仔细回忆了下，确实听过唐洲说过这么一嘴，后来学业繁重，她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记得，听说是举报到校长那去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方露月慢慢站起身，走到阳台上，凉风拂面，她人也更清醒了些。
少年背脊微躬，单薄的脊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长廊尽头的冷风吹打在他脸上——
是刺骨的寒。
肯定是比此时此刻还要凉得多。
她微微垂下眼，吸着鼻头，轻声道，“举报信是我写的。”
“什，什，什么？？？？”
不用面对面，方露月都知道柏修雅脸上四分五裂的表情。
方露月嗓音发涩，轻轻吞咽着，“我其实…很想告诉他，但也很怕告诉他，他那般热忱的人，曾经被我……”
后面的话，她哽着嗓音，并没胆量继续说下去。
被她亲手递来的软刀子刺伤。
过后，他却仍然选择——
一个人坐车来到她的城市，远远地见她一眼，一个人坐车回去。
这样孤独的旅程不知道他默默地经历过多少次。
不知道沿途的风景好不好看，能不能够他观赏。
不知道那天他见到的自己，有没有让他失望。
不知道海城的方言、饮食、气候，他来的时候习不习惯。
“或许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拾月，你也别太自责，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当时高三早恋确实不太适合，没准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追上你，反而激励他学习，这不是好事吗？”
“……难道这不是反面激励吗？”
方露月满脑子都是时霁坐车去海城的画面。
“……拾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去计较过去的。”
“事到如今，你应该对你自己和时霁都有点信心。”
*
隔天是周五，研究院照常忙碌。
公司邮箱里发来一封邮件，附件里是《关于与合作方应酬的注意事项》，以及受到侵犯后的法律援助电话。
方露月轻眨了下眼，关掉邮件继续敲键盘。
旁边陈晴便递过来一个黑色的袋子，她用口型说“防狼棒”。
因着这东西神秘的气质，被柳明亮见到。
他立马凑过来，“陈姐，平时有什么好东西我都给你留，怎么现在你要厚此薄彼呢？”
陈晴无语，悄悄打开包装，给他看了眼，“去照镜子吧，你会发现你不需要。”
“……咋还人身攻击呢。”
柳明亮摸着下巴，继续，“哎，你们不觉得时总昨天挺仗义？”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才知道。”
“……”
没人给他说啊！
……
方露月今天没有活动要参加，写完昨天活动的稿子，她不打算加班。
掐着时间，她要先回去麻溜地换件衣服，然后再打车去京江一中。
她急匆匆地赶回家，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不知道被门口的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人生生地向前扑倒在地上。
……
一阵破皮的疼痛从膝盖和脚趾处袭来，她缓了缓抬头，这才发现满屋子狼藉，柜子抽屉都被人打开，地上全是柜子里的杂物，在顺着这些痕迹看过去，阳台碎了一地的玻璃，窗户被人砸烂……
家里遭了贼。
她立马报警。
开了灯，她扶着柜子一瘸一拐地去翻抽屉里的医药箱，上完药缓了会才发现客厅里放着的那台值钱的电脑没了。
一一确认着房间里丢失的东西，不过几分钟，物业和警察就赶了过来。
紧跟其后的还有齐暮阳，他说是因为雅苑花园片区的民警和他熟，所以之前他有让他们知会他。
警察拍照取证，向她询问事情发生经过，并简要询问她丢失的物品。
一台笔记本电脑，两千块的现金，以及一张照片，是她和时霁PS合成的毕业照。
昨天她看过照片后，便将笔记本和钱包放在卧室的抽屉里，这小偷不知是拿钱时误拿还是认识她。
这时楼上楼下的邻居也回来了，开门就发现自己家的窗户被人打碎，不过只丢了几百块的零用钱。
趁着警察去了楼下调查，方露月立马拨了电话过去。
接通的那刻，听到他真切的声音，她喉底一阵阵发酸，
“你能不能来我家？”
京江一中，操场，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正在含苞盛放。
时霁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家被偷了。”
“我马上过来。”
*
奔驰停稳，时霁下车就往小区奔。
刚到单元楼下，透过拐角处的窗户，他看到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就站在六楼门口，以及站在他对面的女人。
以为看花了眼，他迈进大厅的步子慢慢向后退了两步。
方露月动了动唇，不知道和对方说着什么。
直到他上了拐角处，对话声这才渐渐清晰。
“你没遇到他吧。”
“没，就是刚回来被绊了一跤。”
“严不严重？”
“上了药了。”
时霁的脚步渐渐停在楼梯上，突然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帅哥，麻烦您让个路。”
因着这声，方露月向下看过去。
齐暮阳看到她脸上的神情瞬间雀跃起来，满脸的鲜活生动，很久都不曾见过。
“时霁。”
她叫住他。
时霁唇角绷直，慢悠悠地上楼，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齐暮阳，最终将视线落在方露月脸上。
方露月见状，立即解释了句，“暮阳哥是跟警察过来的，所以快了点。”
“嗯。”
他这幅淡漠的神色一直维持到警察离开。
见她膝盖不便，齐暮阳本想主动请缨留下来替她打扫乱七八糟的家。
“不用了，暮阳哥，你先回去吧！今晚我们还有话说。”
不得不说，她这话一出，时霁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齐暮阳应承下，点头，看向时霁，淡声道，“那就麻烦时总了。”
时霁扯唇，没什么表情地回了句，“是辛苦齐警官了。”
……
齐暮阳抿唇也不再说什么，便离开。
家里乱糟糟的，时霁走进去拨开沙发上杂物，将人搀进去。
方露月在沙发上坐定，他却起身从阳台上拿出扫帚扫着。
她叫住他。
“时霁，你手上的伤也没好，不用忙了，过来坐会吧。”
时霁仍是将玻璃渣扫在一块，“行，那明天我请人打扫。”
“我和暮阳哥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就是在说星星妈妈的事，没有其他的事。”
时霁握住扫帚的动作一紧，扯唇，“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
“不，我说的还不够多。”方露月摇头。
时霁有些莫名，盯着她，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将头埋下去，盯着地面额杂物，神色涣散道，“信我写的。”
时霁眉头簇起，不是特别明白，“什么信。”
有些话到了真要说出口时，似乎也就是牙一咬心一横的事。
像是剖开自己多年来不敢面对的内心卑劣，她难以启齿到了极致，将头也埋得更低，“举报早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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