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照笑道:“殿下莫非要许臣彪炳千秋?”
太子道:“有何不可?”
谢松照敛了笑,跪下道:“臣谢殿下。”
太子把他拉起来,看着宫墙道:“大哥,纵使君臣在上,你也不必如此生分吧。”
谢松照躬身道:“殿下爱重,是松照之幸。殿下也不必担心了,臣出宫后便去见君平公主。”
太子疑惑道:“见她做甚?”
谢松照笑道:“我与顾明朝观察数日,觉得此人是玲珑心肠,未必就愿意给南国卖命。”
太子点头道:“但你也要防着她两头应和。”
太子看着他鸦青色的衣袂随风翻飞,背影变成一片落叶,他对万慎道:“你看,这是我的大哥啊。”
万慎站在一丈开外,他听到了只是点头称是,不加任何评价,毕竟天家兄弟情,这没人说的准。
他听到太子说,“真是浮生若梦,我唤他大哥,他回我殿下。到底是孤家寡人。”
万慎是崇明年间的老人了,他见过八王乱京的血漫过宫门,听过鬼哭狼嚎,也看到过兄弟情深走到自相残杀。他不接话,因为太子本就不是在跟他说话。
谢松照摸着青竹扇儿沉思,赌对了,太子现在在朝堂上根本没有趁手的刀,君平不用娶,但是这却是把好刀。
突然眼睛瞟到有人过来,侧头一看竟是君平,真是正瞌睡来了个枕头。
“好巧,谢世子。”
谢松照笑道:“我看不太巧,公主殿下不就是来找我的吗?”
君平一摊手道:“是啊,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个蠢货,所以来看看世子。”
谢松照把茶推过去,看着她道:“谢某真是荣幸之至。”
君平皱了皱眉道:“谢世子,这个地方恐不能图事。”
谢松照摇头,指着关上的门道:“公主别急。让我猜猜公主的来意,自古和亲公主多薄命,公主想必是要为自己挣一条生路,且是荣华富贵不能少。”
君平看着他笑道:“世子可以帮顾明朝,又怎么不能帮我呢。”
谢松照嗤笑:“那可不一样,顾明朝是我徒儿,有这几年的情分在,便是他日狭路相逢也不至于要我性命。公主你可不一样,我真怕公主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君平道:“你觉得谢皇后如何?”
谢松照沉默了,这要如何评价呢。她把人心算计透了,新入宫的女子都做了深宫冤魂,承德帝花了二十多年才在她手底下反击一次,之后又被软禁,便是吕后也没有做到此番地步。
君平道:“谢皇后她少时受尽宠爱,入主中宫时又正值周国建国以来最乱的承德元年,她是被迫学会了如何在宫里活下去,最开始如果没有太后帮她……那么今天控制后宫的就不会是她。”
谢松照盯着她,面前的茶已经凉透了,君平捏着茶盅道:“但我不一样,我在宫里生活了十七年,我见过人世间最险恶的眼睛,听到过最能杀人不见血的话,知道怎么在宫里活得游刃有余。谢世子,你们需要我,皇后虽然可以渗入命妇之中,但是,那些朝臣的家眷又不止有妻。”
谢松照轻声道:“公主,锋芒太露恐有性命之忧。”
君平略微低头俯身道:“所以我也需要你,谢世子。”
谢松照突然笑道:“承德帝打算让我娶你。公主怎么看?”
君平道:“蠢死了。”
“哦?”谢松照咽下冷茶,笑眯眯的看着她。
君平泼了冷茶自己倒了一盅,润了润喉咙道:“我要是他,我就把你捧的高高的,让你像天上的神仙一样,事事都偏宠你,这样自然就会有人嫉妒你,来打压你,而不是让他们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谢松照道:“好主意,有本事。”夸完又抛出一个问题,“如果和亲失败,你就要回南国。”
君平冷笑:“回去?世子,你可真天真。”末了她狡黠的眯着眼跟谢松照说,“我是回不去的,回去后是没有价值的,但是你的乖徒儿却不一定啊……听说陈国近来乱的很。”
谢松照给她续了盅茶道:“你在燕都的价值是什么?消息两手卖的细作?公主,要合作可得拿出点诚意来,别瞎暗示顾明朝,我信得过他,还有,世子爷不吃这一套。”
君平毫不在意的抚摸着镯子,道:“燕都有安阳的细作,这里鱼龙混杂,我为了保命送去一点消息,也未尝不可吧。”
谢松照把她冷掉的茶泼了,又给她续上,笑着道:“我不娶公主,那公主又要嫁给谁呢?”
君平随手一指燕都城,道:“王公贵族,世家公子谁都可以。”xündüxs.ċöm
谢松照举杯道:“公主,那我们怎么合作?你在内宅,我在朝堂,绝无可能可能相交。”
君平终于吐出来句话:“我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
谢松照挑眉:“婢子。”
君平点头,谢松照失笑道:“我真担心公主你策反了她。”
君平不置可否的跟他碰杯,道:“以茶代酒,祝我们合作愉快,世子。”
望江南。
顾明朝连连咋舌道:“你俩没结为连理真是遗憾,就你俩这比马蜂窝还密的心眼子,真是……”说着还搓了搓手臂。
谢松照手里转着竹枝,语气平淡道:“只是初步达成一致,她是谋自己,只要利益足够随时可以反水。现在我却要解决不娶她,和给她找个合适的丈夫这两桩事。”
顾明朝道:“适婚的贵公子不少,但是能娶她的却少。而且还要提防着承德帝再咬你一口。”
谢松照把竹枝上的叶子全部撸下来,往天上一洒,道:“难啊难啊。天女撒花。”
顾明朝已经习惯他偶尔不着调的发疯了,视而不见的继续道:“景宁侯的世子;长公主之子宣平伯;清河郡主之弟青阳郡王;沈太傅之孙……”
谢松照咬着竹枝磨牙,含糊道:“沉月已经和谢家定亲了,景宁侯又怎么愿意再送自己的儿子出来呢,况且景宁侯世子管燕都巡防,他娶君平,我以后还能睡个好觉吗?”
他起身吐掉竹屑,拿竹枝在地上画,“宣平伯是最合适的,但是长公主素来聪慧,她不会让自己儿子做这个棋子;青阳郡王马上就要出任永安,带这个君平去,我都不放心;沈老太傅一生兢兢业业,他儿子不成器,眼看孙子在秋闱里崭露头角,这就要掐断,寒人心。”
顾明朝道:“你是不是有些高估她了?”
谢松照摇头:“明朝,你要记住,虽然这世道不允许女子出头,但并不代表她们是弱者。”
顾明朝道:“但她们囿于内宅怕是难以憾动这局棋。”
谢松照摸了摸他的头,叹气:“明朝,你知道谢太后吗?”
“你姑祖母?”
谢松照道:“你只知道崇明末年的八王之乱,却不知道它幕后推动之人是谁。”
顾明朝将信将疑道:“她……?”
谢松照点头:“崇明帝想废太子而立安王,朝臣与太后数次劝谏都没能让先帝改变主意,太子被圈禁东宫,不到半月东宫上下百余人全部横死。太后却毫无反应,甚至对余下的亲王青睐有加。两个月不到,崇明二十四年秋,八王之乱正式拉开序幕。
“她虽少为人女,长为人妻,老为人母,但是大周因她而改变了走向,因为朝局动荡不安、外敌窥视之下她才收手的,丧子之痛让她短暂丧失理智,对先帝加以报复,后宫妃嫔,无一生还,皇子皇孙只余一个秦王。
“但她到底是国母,为了社稷,她还是只能将参与了戕害太子的人放过,从此卸钗摘环深居慈安宫。”
顾明朝嘴张的老大,半晌找到话。喝了盅热茶终于回过神来:“这……这,她这怎么不自己当女帝呢?”
谢松照摇头:“她束缚于礼教伦理,所以八王之乱这事在记载中是崇明帝的错,废太子而令亲王生变。所以现在大周有明文规定,亲王不掌兵权。非敕令不得私自回封地,无召命不得归京。”
顾明朝羞愧不已:“是我眼界窄了。”
谢松照叹气:“慢慢来,不急。我给她选的婢子一定要忠贞不二,我要掌握着她所有的动向,方便……卸磨杀驴。”
顾明朝道:“我始终觉得宣平伯是最好的选择,太后下旨,长公主纵有通天本事也越不过孝道去。”
谢松照把竹叶揉成一团捏在手里,轻声道:“长公主啊……”
驿馆。
英王坐在君平的院子里,茶水换了三轮,君平才提着裙角进来。
“你去做什么了?”英王脸色不善,手上缠着马鞭。
君平嗤笑:“若非尔等无能,何须女子远嫁他乡来做内应。耍什么威风。林浥臣的露陌刀还没出鞘就怂了的草包,靠女人裙带打天下……嗤,你瞧瞧周国,死战不退,从无王女和亲。”
英王眼睛都给气圆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与君阕更新,第十五章 卸磨杀驴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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