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真带着三星的商务团队，来到容纳百人的会议室当中。
就见主席台上摆着坐位牌，竞标还没有正式开始，台上空无一人。
倒是台下，竞争对手们早已悉数到齐。
现代、SK全是老相识，视线交汇的瞬间，忌惮、提防、敌视，各种情绪交织。
除此以外，东芝、南亚科的代表和长江存储的高企全、朱一鸣等人坐在一起。
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然而，不见陆飞的半分身影。
这一诡异的细节同样被其他人捕捉到。
“他来德国，却不出席竞标会？”
马克德肯紧皱眉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他觉得中标胜券在握，没有必要出现，也可能要继续陪同到访欧洲其他国家，不能在德国呆得太久……”
秘书说出了陆飞缺席的好几种可能性。
马克德肯觉得不无道理，打消了疑虑。
不一会儿，罗建华、迈克尔贾菲等重组的负责人登场，当着众人的面宣读竞标规则。
每轮投标结束后，当场宣布每轮的最高价码，只报价码，不报投标公司名称。
第一轮填写的价码，不得低于公布的标底价，否则无效。
第二轮起步价以公布的第一轮的最高价为起步价，出价不得低于第一轮的价码。
否则视为淘汰，并在当场就揭晓投标公司，投标公司也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
第三轮，会以三轮里出的最高价，做一个最终竞价排名表，第一名、第二名会进入到最后一轮的竞购。
第四轮，除了收购价以外，中标结果还要根据两家投标公司开出的其他收购条件。
“竞标人一经应价，不得撤回，每一轮的竞标专用票，投标代表必须签名、捺印。”
罗建华左看看，右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第一轮起步价为18亿美刀！”
“陆总，竞标开始了。”
朱一鸣发短信给陆飞，很快就收到他的回复，他正在跟英飞凌、德累斯顿等债权人商量“放弃债权”，下一个就该轮到德银。
重重地吐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独家收购竞标上，毕竟，关乎到自己能不能当上长鑫存储的CEO。
迈克尔贾菲一一打开竞标专用票。
上面写着，“东芝，18.5亿美刀”、“南亚科，18.3亿美刀”、“三星，18.6亿美刀”……
“长江存储，18.8亿美刀”。
“美光，20亿美刀。”
“第二轮起步价为20亿美刀！”
听到罗建华的报数，马克德肯洋洋得意，嘴角坏笑，小试牛刀，就拔高了2个亿美刀。
秘书低声询问这一次填写的数目。
马克德肯就像拍卖会里故意哄抬的捣蛋鬼，但又怕报价太高，真的中标。
于是，稍微保守地报了个21亿美刀。
第二轮，罗建华报出的竞标价并没有跟他的如出一辙，而是21.1亿美刀。
也就在这一轮，现代、东芝、南亚科的报价全低于20亿美刀，惨遭淘汰，退出竞标。
场上，只剩下长江存储、SK、三星和美光四家。
“这个出价，很有可能是三星和长江存储的手笔。”马克德肯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着退场的人潮，秘书不禁紧张，“已经到第三轮了，万一我们出价太高，就会进入到第四轮，到时候如果长江存储放弃竞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克德肯把目光投向高启全等人，“华夏陆一定势在必得，一定会，不可能不会！”
“可万一呢？”
秘书心里没底，“保险起见，我们现在选择弃标，填个21亿美刀，然后被淘汰。”
马克德肯打量着SK代表、李富真等人的神情，“就这么办，就填个21亿美刀，让他们去争去吧。”说完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坏笑。
朱一鸣收到陆飞的短信，和高启全低语了会儿，填上一串数字，交给收票员。
四家，陆陆续续地上交。
迈克尔贾菲抬高嗓门，高声宣布：
“入围第四轮的投标公司是，长江存储，21.1亿美刀，美光，21亿美刀。”
“什么！？”
马克德肯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三星、SK的方向，妈惹法克，你们棒子这一群老六！
李富真嘴角微微上扬，既探明了现代、SK的虚实，又把美光推向火坑，一箭双雕。
最后看了眼没有陆飞的长江存储代表团，疑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的落寞，转身而去。
“重组委员会在深入讨论你们两家的标书，中标结果我们会在第二天公布。”
罗建华此话一出，马克德肯不情不愿把标书交给上去，就在此时，撞上高启全一行人。
高启全走了过来，主动打招呼。
“恭喜！恭喜美光和我们进入最后一轮，事先说好，不管中不中标，都希望不影响到我们两家的和气。”
马克德肯强自镇定：“唉，你们比我们多出1000万，比我们更有机会拿下奇梦达。”
“那可未必，也许你们的收购条件能弥补1000万美刀的差距呢。”高启全给马克德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扬长而去。
“坏了，坏了！”
马克德肯脑海里立刻脑补了陆飞的“请君入瓮”，“我们又中了华夏陆的圈套了！”
第一时间，联系上大洋彼岸的阿普尔顿。
把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猜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长江存储也许跟三星、SK一样，根本对奇梦达没有兴趣，根本也是一个老六。
目的也许都一样——
就是故意哄抬价格，把大冤种套路进去！
偏偏这个大冤种，竟然有美光！
“我们绝不能掏21亿美刀在奇梦达上面，我们的目标teme只有一个，就是尔必达！”
阿普尔顿在电话里压住火气。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马克德肯意识到自己可能玩脱了。
假如美光中标了，就不可能有余钱再收购尔必达，尤其是奇梦达的巨额债务，在市场饱和和次贷危机的大环境，会让美光陷入泥潭。
解决的唯一办法，就只能毁约弃标。
却会重创名声，虽然美光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但也连累美光在后续尔必达的竞标，失去资格，那么就需要一只替罪羊，
毫无疑问，自己肯定难辞其咎！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长江存储中标。
“马克，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阿普尔顿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先别着急，这只是我的一种假设，长江存储的收购价比我们高1000万美刀呢，而且为了确保不中标，标书里的收购条件全被故意降级处理，奇梦达根本就看不上。”
“万一长江存储也是这么想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克德肯心里咯噔一下，默默祈祷——
陆老爷可是个体面人啊！
………………
与此同时，街边咖啡馆。
陆飞优哉游哉地晃了晃腿，接着电话。
“陆总，你说美光会不会真的想买下奇梦达？”高启全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忧。
“如果美光真有意，早就从英飞凌手里收购奇梦达的77.4%的股权，还又等到现在？”
陆飞笑道：“美光就是特么捣乱的，他们的目标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尔必达。”
“陆总，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你让我们故意在他们面前演这么一出，美光很有可能一晚上都睡不着觉。”高启全哈哈大笑。
“何止是今晚，等彻底消化了奇梦达，我要让美光每天都睡不着觉！”
陆飞再三叮嘱让他和罗建华保持联系。
在收购价第一的情况下，不出意外，长江存储中标无疑。
坐等了一会儿，公司委派给他的德语翻译笑着把德银的人领了进来，带头的是总裁约瑟夫阿克曼，以及他的副手，安舒贾恩。
两人堪称是德银的卧龙凤雏。
联手架空约束投行业务肆意膨胀的风控部门，给投行部几乎所有领域开绿灯，尺度之大甚至破坏了内控机制。
德银的负债狂飙突进，从千禧年初的5730亿马克，扩张到了如今的2.2万亿欧元。
就像脱缰的野马，野到什么地步呢？
董建国在华尔街找钱，没有任何一家华尔街搭理，偏偏德银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贷款。
就是这对卧龙凤雏批的！
美其名曰：只有将贷款借给那些同行认为风险极高的客户，才能脱颖而出。
就连这种破产专业户的贷款都能批下来，像陆老爷，华夏首富，世界前十的富豪，如此优质的客户，自然闭着眼睛同意。
约瑟夫不但批下来，甚至觉得给长江存储贷的6.125亿美刀贷款太少，可以多贷一点。
安舒贾恩心领神会，说话带着咖喱味，“陆，我听说你还找了德累斯顿银行、工业银行贷款，为什么不把这笔也交给我德银，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更低的利息、更宽的条件。”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你们懂的。”
陆飞耸了耸肩，“有人希望工业银行、德累斯顿银行它们能得到稳定可靠的业务。”
“一个银行不靠自己，简直是银行界的耻辱！”
约瑟夫听出话外音，发了几句牢骚，6.125亿美刀就6.125亿美刀。
“我要事先说明一点，这笔贷款完全是建立在长江存储收购奇梦达的前提上。”
陆飞笑眯眯，“如果我们没有中标……”
“你的意思，我很明白。”
约瑟夫点了下头，德银作为奇梦达最大的债权人之一，也是破产重组委员会的一员。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确认完成PY交易，陆飞双手交叉，“另外，关乎奇梦达，我还有一个条件。”
“请说。”
约瑟夫用勺子搅拌着咖啡。
“有关奇梦达的债务。”
陆飞一本正经说竞标的21.1亿美刀分配方案会有新的变化，原先计划17.5亿美刀用于偿还给债权人，但根据德国破产法，除了程序费用、公益债务这些必须清偿，可以跟奇梦达的债权团协商，免除其中的一部分破产债权。
“你是想让德银放弃奇梦达的全部债权？”
约瑟夫敏锐地意识到他的目的。
“不是全部，是65%，也不只有德银一家，包括英飞凌、德累斯顿银行、德国工业银行在内，也就是整个奇梦达债权团，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奇梦达尽快地进入正轨。”
陆飞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那先等你说服英飞凌、德累斯顿银行、德国工业银行它们同意，我们再作出决定。”
约瑟夫采取避而不谈的战法。
陆飞却有备而来，一整天就劝说债权团放弃奇梦达65%的债务，已经接近说服德累斯顿、德国工业银行等银行，以及英飞凌。
“什么！？”
约瑟夫感到难以置信，他能理解德累斯顿等银行同意的理由，因为重新向它们借了贷款，相当于用新的债务覆盖了旧的债务。
但万万没想到，英飞凌竟然也会同意！
“英飞凌还不想彻底放弃Dram业务，我们答应在并购奇梦达之后，会跟英飞凌合作，携手让奇梦达转型先进移动式内存工厂，转进世界领先的46nm制程，甚至30nm制程。”
陆飞笑道：“英飞凌放弃的65%债权，就当作为这个项目出的第一笔研发经费。”
“照这么说，是不是就剩德银了？”
约瑟夫倒吸了一口冷气。
“差不多，主要的债权人就剩你们了，在这个新的援助计划，我们会拿出6.125亿美刀用来偿还给你们，其余的全部投入到奇梦达和长江存储整并之后的技术升级和项目研发。”
陆飞玩味地双手交叉。
约瑟夫嘴角抽搐，强忍住骂人的冲动。
先用21.1亿美刀的方案赢得独家收购奇梦达的竞标资格，再让英飞凌在内的破产委员会成员，主动地放弃65%的债权。
也就是11.375亿美刀就不用还了！
事实上，总共就花了9.725亿美刀！
关键在于，用来还钱的6.125亿美刀特么是从德银贷款出来的，然后被拿来还给整个债权团，合着进进出出的都是德银的钱。
陆老爷只需要掏3.6亿美刀。
甚至很有可能这3.6亿美刀里的一多半，也是德国工业、德累斯顿等银行长期地低息贷款给长江存储，相当于用银行的钱，买德国，乃至整个欧洲唯一的Dram巨头——
左手倒右手，空手套奇梦达呢！
我们还得谢谢陆老爷？
“猴雷谢……”
安舒贾恩张了张嘴，再看向陆飞，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这丫可比他还要懂诈骗。
怪不得能这么富有，绝对是诈骗来的。
毕竟，三哥不以诈骗为耻，反以为荣。
“陆！”
约瑟夫生气地拒绝，“就算你用新债覆盖旧债让德累斯顿它们同意放弃债权，但你给德银开出的价码是不是太低了，6.125亿美刀连本带利，也不足以填补奇梦达的债务。”
“你们能让多少？”
陆飞一脸轻松地品了口咖啡。
约瑟夫和安舒贾恩窃窃私语，嘀咕了一会儿，“65%是不可能65%，我们能接受的范围最多是51%，或者，提高德银的贷款额度。”
陆飞摇头失笑，寸步不让。
“陆，不要以为你能中标，就能为所欲为，我们完全可以找其他竞标的公司替代长江存储！”安舒贾恩用威胁的口吻说。
“你威胁我？”
陆飞眯了眯眼，尔要试试我宝剑锋利否？
“这不算威胁，这只是善意的提醒。”
约瑟夫不甘示弱，我剑也未尝不利！
“好吧好吧，那我就用一个价值上亿的情报来做个交易，你们都知道我去年通过次贷，顺利地成为高盛的股东，还跟美利坚财长处得不错，我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一个消息。”
陆飞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约瑟夫和安舒贾恩互看一眼，都很好奇什么样的消息能值上亿美刀。
“司法部正在启动一项规模庞大的调查，他们在追溯次贷危机到底是如何导致的，究竟是什么力量在作恶。”
陆飞眼里闪烁着一道精光。
矛头直指宣称投资产品安全的投行，一直密谋着秋后算账，先狠狠地收拾本土银行，至少会开出上千亿美刀的罚单，少说数百家中小银行会被罚到破产倒闭。
“咕噜～”
安舒贾恩作为次级抵押债权的操盘手，心知肚明。
次贷危机，也有德银的一份！
“这还只是本土的，你们说会给德银开多少罚单呢？有可能是50亿美刀，也有可能是100亿美刀，还有数不尽的基金发起诉讼。”
陆飞冷冷一笑，“现在还没查到德银，但没准很快就会查到德银，你们准备好了吗？”
“你、你威胁我们！？”
安舒贾恩和约瑟夫顿时心里一凉。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朋友！”
陆飞一脸的人畜无害，“要不然我会透露给你们这个消息吗？怎么样，这个消息值不值65%？我可没有要70%，甚至80%！”
“你说的万一是假的呢？”
安舒贾恩深信陆老爷是诈骗之神。
“你们可以选择不信。”
陆飞不以为然，其实已经说服了破产委员会大多数的成员，德银再坚持，到了投票表决，照样能通过放弃65%的债权。
约瑟夫心里很清楚，双方第一次合作，不能把场面弄的难看，思来想去，“我们要回去跟其他董事商量，董事会通过了才行。”
“理解，理解。”
陆飞站起了身，“我们华夏有句话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合作的机会还有很多，现在看着亏了，将来也许赚了。”
“你说的很对。”
约瑟夫强颜欢笑，和他握了下手，带着安舒贾恩等人扬长而去，就怕下一秒忍不住——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是比魔鬼还魔鬼！
ps：借鉴了美光收购尔必达，用各种手段免除了7成的债务，30多亿美刀。(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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