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艳羡地看着许之渺，觉得她命真好。半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起了黑壳的衣裳，又呆滞地低头打扫起猪圈来。
此时吴秀英和张小翠正好路过，祖孙两个高高兴兴的对话传到了冯青耳朵里。
期中考的成绩下来，张小翠又是班里第一名。
吴秀英语气里满是自豪，“咱们翠翠真厉害，回去奶给做好吃的。”
张小翠亲昵地握住她的手往里头塞了团纸一样的东西，“学校还给奖励了一毛钱，奶，给你攒着，我再多打点猪草多捡点牛粪，都换成钱交学费。你放心，咱们虽然跟家里分开过了，但我会好好干活读书的，不比男孩儿差。”
吴秀英爱怜地揉揉她的小脸，“奶知道，咱们翠翠是最厉害的。”
张小翠咯咯笑起来，攥着吴秀英的手往村里走，“奶，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比跟爷他们在一起好多了，虽然累了点，但是咱们自己努力养活自己，天天都开心。”
冯青茫然地看着祖孙俩远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没有了倚仗，明明日子过得也难，可眼睛里却跟有了光一样。
......
卖了几回粮食，天气逐渐变得越来越冷了。
沈傅之从省城给他们寄来了一堆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给小崽子们的衣服玩具和奶粉麦乳精之类的。
阮明霞正在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收拾出来，许之渺和叶老太坐在床沿边看着两个宝宝。
小崽子们四个月，许之渺有意让他们多练习抬头之类的动作，把小崽子都俯身趴放着，此时两个糯米团都抬着脑袋往阮明霞那边看。
穿着件暖和小袄的绵绵手舞足蹈，嘴里还咿咿呀呀着，许之渺见她对带着穗的虎头小球有兴趣，拿过来开始逗起了崽子。
她把绵绵抱回仰躺的样子，拿着虎头球在她眼睛前面晃，绵绵的目光顺着球移动，身子也跟着用力，一下就把身子翻了过去。
但是她对身体的控制力还没那么好，穿的又厚，翻过来自己就翻不过去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妈妈，小嘴一瘪，拍着床，满脸的委屈。
许之渺被逗得哈哈大笑，又依法炮制去逗团子。
结果团子根本不接茬，视线随着虎头球动了两下，就相当淡定地转了回去。
许之渺：“......”
秦列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意。
许之渺跟他告状，“你儿子好像觉得我是傻子。”
叶老太抱着绵绵笑得擦眼角，阮明霞收拾完东西把团子抱起来，笑道：“他们沈家的男人，打小都是一个样子，这不慌不忙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了呢。”
许之渺伸着食指指控，“原来是像你！”
秦列手是热的，笑着捏了两下她的脸，“过一会儿可能要下雪，我去弄个火锅给你赔罪好不好？”
许之渺咽了咽口水，“行，弄个腊排骨火锅吧，我去洗配菜。”
叶老太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这天儿水太冷了，你看着孩子，我去。”
许之渺:“......”
1976年的第一场大雪在年底悄然而至，这雪从晚上七八点开始下，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早上许之渺起床的时候，入眼之处全是一片洁白。
两只小崽穿着厚实暖和的棉袄，被抱着在屋檐下看雪。
绵绵手抓吧抓吧的，还往前递了下脖子把舌头伸出来，像是想抓来尝一尝。
阮明霞满眼慈爱地给她拢了两下衣领，把小人儿根本就不存在的脖子护得紧紧实实，“我们乖宝馋吃了是不是，连雪都想尝一尝。”
绵绵看到许之渺过来了，也不去管雪了，张开手要她抱。
许之渺伸手把她接过来，阮明霞就去厨房弄早饭去了。
叶老太看着外面厚厚的一层雪，担忧道：“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秦列咋还没回来？”
许之渺的目光也朝外面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
村里让秦列上镇上办事，今天一大早就走了，照理说这时候应该要回来了呀。
绵绵被许之渺抱在怀里，小鼻子一耸一耸的，张着嘴在她的脸颊边啃了好几口。
脸上的濡湿感让许之渺回过神来，点了一下绵绵肉乎乎的脸蛋，“小坏蛋。”
吃完早饭，秦列总算是回来了。
许之渺给他摆早饭，问道：“路上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列啃了两口包子，想了想道：“林峰出事了。”
“他怎么了？”
“他欠了赌债，还不出来被追债的打断了手和腿，虽然那些人被抓了，但林峰治疗不及时，估计后半辈子是个残疾了。”
许之渺眼皮掀动了两下，手上动作没停，很快剥好了一个鸡蛋放进秦列的碗里，“你就是因为这个耽误了时间？”
“不是。”秦列看着媳妇儿给自己剥的鸡蛋，心满意足道：“我在镇上碰到了方圆的爸妈，主要是送他们花了点时间。”
“啊？”许之渺手上一顿。
方圆之前把她找了对象的事写信告诉了她爸妈，这是来算账来了？
秦列把蛋白分出来喂给许之渺，语气有些幸灾乐祸，“看来黄有良有的苦吃了。”
如同他们预料的，方圆的爸妈过来之后黄有良狠过了一段苦日子。
某天来家里找秦列时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看着可怜又滑稽。
秦列抱着两个孩子悠哉游哉地瞧他一眼，“被方圆她爸打的？”
“哎。”黄有良垂头丧气应了一声，“我未来老丈人下手可真没留一点情面，痛得我几天没睡好。”
许之渺织毛线还是一塌糊涂，索性把东西往边上一放，故意道：“怎么，想放弃了？”
黄有良一下跳起来，牵动伤口嘶了一声，捂着嘴道：“怎么可能，我想娶人家的女儿，这点痛算什么。”
他看了抱着绵绵亲了一口的秦列，“我觉得我未来老丈人都还算好的，等绵绵找对象了，我估计秦哥能把人腿打折。”
秦列木着脸，“我不会。”
黄有良嘁了一声，自顾自表决心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磨铁成针，水滴石穿。只要我坚持不放弃，就一定能把方圆娶回家做媳妇儿。”
他被自己这一番发言惊到了，“我媳妇儿说的果然没错，还是得多读书，我这一句话都能用两个成语了！”
秦列不耐烦：“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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