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列浑身紧绷，不敢动，也舍不得起。
他忽然想起来许之渺刚跟着父母下乡的时候。
那时他才从田里上来，刚插完秧，浑身上下都溅满了污脏的泥点子。许之渺跟在父母身后从他身边走过。
城里来的小姐，被家里养得精细。穿着一身白“的确良”的裙子，扎着两条麻花辫，眸子水亮，一张脸莹润得像剥了壳的鸡蛋，腰比柳枝还细。
明明只是擦身而过的短短一瞬，但秦列就是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挫败和自卑感，几乎是落荒而逃。
高攀不上。
尽管他这样告诉自己，可还是没忍住在远处偷偷看过她好几次。
她大方，善良，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会有两个小小的涡。
秦列在日复一日的自我纠葛中逐渐沉沦。尽管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无法控制地，像村里老人讲的故事那样，爱上了天边的月亮。
就算不能和她过一辈子，能默默地守着她也是好的。
后来她父母意外去世，所有人都以为秦列是无意中救下许之渺的。只有自己知道，他是因为担心，一直注意着她的情况，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跳了河。
许之渺因为这个，嫁给了他。秦列不想承认，但他心里确实卑劣地感到了庆幸。
可婚后她的冷淡，让他鼓胀得要喷涌出来的情绪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她不开心，自己一直是知道的。可是今天怎么，她又好像对自己亲近了些......
秦列僵直着身子，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动也不敢动地思绪飘飞着熬了大半宿，直到天蒙蒙亮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
他的一夜折磨，许之渺当然是不知道的。
这一晚她睡得很好，梦都没做一个。直到早上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传来，她才惺忪着醒了过来。
“秦列媳妇，起了吗？饭做好了，快起来吃。”叶秀芝站在门外，温和地叫了声。
许之渺伸了个懒腰，见秦列还在睡，也没叫醒他。轻轻地回了句：“来了。”就翻身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奶奶，您起的好早啊。”许之渺洗漱完，跟着叶秀芝进了厨房。
秦大成和王春芬都不在，饭桌上摆着两碗玉米红薯粥，用火熬得黄融融，只是一碗稠，一碗稀。
“年纪大了，醒得早。”叶秀芝说着，把稠的那碗粥端给了许之渺。
许之渺皱了皱眉，觉得有必要跟老太太好好地说一说。她一辈子都在为家庭付出，苛刻自己惯了，总是把好的留给別人。难道以后跟着她和秦列也要一直这样？卂渎妏敩
平心而论，许之渺是做不到像秦大成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长辈的付出的，但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让叶秀芝立刻改变的，还是得慢慢来。
于是她拿着两碗粥重新分了一下，半真半假地佯装生气道：“奶奶，我带着您分家是为了一起过好日子，可不是让您把粮食都省给我把自己身体熬垮的。您要是再这样，我就生气啦！”
许之渺顿了顿，见叶秀芝愁苦着一张脸，想说什么又没说的样子，把秦列昨晚回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她。
叶秀芝果然一下精神了起来，高兴得嘴里不断地念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话，要不是许之渺拦着，估计还得冲进房里确认确认。
吃过饭，两人各自收拾了一下，给秦列留了早饭和字条，去了他们暂时要搬进去的屋子——许之渺的“娘家”。
说是许之渺家，其实是村里为了关照为插旗村的水渠建设作出了指导作用的许文良和阮月英夫妻俩而特意建的小瓦房。所有权还是村里的。
房子建在山脚下不远，面积不大，有一个堂屋和一左一右两个房间。建房用的材料都是村里从原先地主的宅子里拆出来的，看起来还算客气规整。
一进门，闲不住的叶秀芝就开始勤快地找了工具打扫起来。许之渺倒是没急，先到处看了看。
屋子里不算脏，就是应该有不少人偷偷进来过，显得有点乱。
许之渺没去看自己的房间，径直走进了她爸妈之前住的左边房间。
一进去，就看见地上胡乱扔着几本书和一些杂物，木豌床上挂着的蚊帐被人下了，空荡荡的床架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相连的角上蜘网微微晃动着。许之渺内心酸涩。要是自己重生再早几个月，那爸妈是不是......
许之渺没在情绪里沉浸太久，父母应该也希望自己能向前看，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大半年没人住，房子里面的东西被人偷偷拿走不少。房间里除了床，其他的家具都被顺走了。
许之渺盘点了一下，发现要重新买的东西不少。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之外，还有厨房里的碗瓢盆饭桌等，最重要，是做饭用的大铁锅。
开支不小。
许之渺心情复杂地从屋子里走出来，又去看了看旁边不远的秦家老屋。不看不知道，这一看更加绝望了。
这房子划的宅基地挺大，长度和径深都够，就是屋子十来年没人住，房顶和墙壁倒的倒塌的塌，房梁朽了，院子里的草长得一人高，完全荒废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相当于得重建。
尽管许之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免还是感到一阵心塞。
粗略算一下，置办东西加上重新建房子，没个几百块下不来。自己手上满打满算能拿出来的也就几十，这么大的空缺，该从哪填补呢。
她爸妈倒是应该有一些存款和票据，但他们走得突然，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被藏在哪。而且，这屋子被翻成这样，万一已经被人发现拿走了呢？
许之渺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挣钱。
其他的生意暂时不敢做，许之渺考虑再三，把主意先打到了空间的物资里。
正在她想着该拿些什么东西去卖的时候，秦列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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