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娘子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将我比成什么人了?”
高娘子见状,忙作势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夫人别生气,民妇也只是见夫人这样,这段日子又瞧见了太多事情,心下感慨,因此一时口快罢了。”
李月娇再是一笑,转嗔为喜:“我和高娘子玩笑呢,你是坦诚待我,我又怎么会怪你?”
她二人又闲谈了一会儿,依旧是高娘子说了很多本地的风闻趣事,李月娇安静地听着,直到傍午的时候,外面的风小了些,高娘子才要起身告辞。
李月娇自然是要客客气气地留她吃饭,但高娘子满口推辞,又得了些翠翘新作的好点心,便喜滋滋地走了。
等她出了门之后,翠柳回来告诉说看着她进了对门,李月娇才略带倦意地靠在了引枕上,打了个呵欠。
云团过来给她捏肩,笑说:“小姐,她可真爱说话,也真会说话。”
李月娇笑了笑,回头问她:“你也听出来不对了?”
云团却还没反应过来呢,古怪道:“小姐觉得哪里不对了?奴却没听出来。”
李月娇一叹,解释道:“王爷是腊月里来的,如今才二月,可齐二小姐,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不奇怪吗?”
云团毕竟是云英未嫁,又不似李月娇自幼因大夫父亲耳濡目染,所以有着聪慧的敏锐,因此神情是钝钝的茫然,心算了片刻才恍然大悟,惊讶道:
“天啊,小姐,难道这孩子不是……不是……王爷的?”
最后三个字,被她说得很轻,和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李月娇也是满面的古怪:“不晓得,只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王爷又不是个傻子,不该这样的才对。”
“就是就是,”云团顺着她的话道,“奴也觉得,这等事情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李月娇也很赞同,想了想,推开窗子,对着外面高声道:
“胡大哥?”
对面门房里的胡荣立刻出来了,过来站在廊下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胡大哥,昨儿发生的事情,你可告诉过世子了?”
“是。”胡荣忙道,“小的昨晚就去告诉了,世子说他知道了。”
李月娇怔住,反问道:“什么叫他知道了?”
胡荣躬身道:“世子就是说他知道了,便让小人回来了,再没说别的。”
“……”李月娇陷入了沉默之后,挥挥手示意胡荣退下,自己则关上了床,靠着个引枕,又拖过个引枕,垫着下巴想事儿,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薛镇这话是怎么意思?
就算他对六族的人另有安排,但想往日里遇见事情,他总会来和自己说一说,即便自己忙不便来,也该让胡荣传回话来才是。
这意义不明的“知道了”,又让她如何呢?
她又想起了陈三娘的古怪行径,心中未免有些不快。
真是的,竟然瞒着她。
可是瞒着她好像也没什么,毕竟军务事,政务事,他又何必总来告诉自己?
李月娇在心中反复思量着,气又气不足,自我宽解又宽解不清。
她难得发了小脾气,将引枕扔在了一边,道:
“云团,我饿了,瞧瞧饭好了没?”
吃饭,他不告诉自己,自己也不想知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云团瞧见她的模样有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见李月娇不快地看着她,忙敛起笑容,装出个严肃的模样,蹲身道:“是,奴这就去。”
李月娇撅着嘴,瞧她出门后,想了想,也被自己逗笑了。
罢了,不说也好,她还少操心呢。
*
高娘子自李月娇处离开回到家后,刚进了卧房,便见齐芷青坐在那儿,一手搭在小腹上,一边在那个小丫鬟的捶腿服侍下,吃着干果。
高娘子急忙蹲身施礼,讨好地说:
“见过娘娘。”
听她如此称呼自己,齐芷青轻哼一声,眉眼间的阴郁戾气缓了很多,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点心慢条斯理地吃了之后,才道:
“怎么了?她如何说?”
“娘娘放心,民妇已经按照娘娘的话,都和她说了,那位李夫人的神情瞧着,果然很感兴趣呢。”
齐芷青嘲弄地一笑,忽然目光锐利起来,一脚踹在那小丫头的心口,将她踹翻在地。
小丫头闷哼一声,但立刻翻身跪伏在地上,额头触底,发着抖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废物!”齐芷青骂了一声,才又带着瘆人的笑容,看着高娘子道,“我就知道她会感兴趣,那个贱妇最爱多管闲事了。这段日子你们看好门户,她手下有几个将军……”
想起薛镇的时候,齐芷青的心情又是痛得一沉,声音更狠厉,道:“将军派去的人,可别让他们发现了这里面的玄机。高娘子该明白,王爷成事,便是鸡犬也会跟着升天,但若坏了王爷大事,王爷是龙子凤孙,到底能留条命,至于你们,呵呵。”
她不往下说,只目光如刀地盯着高娘子,显得极是压迫。
高娘子慌忙低下头,讷讷道:
“是,娘娘说得是,民妇一家都是托赖着王爷生活,自然要尽心尽力做事,不负王爷知遇厚恩!”
齐芷青这才嘴角略勾了勾,流露出些许满意的笑意,道:
“退下吧,我再坐坐,便回去了。”
“是,娘娘慢坐。”高娘子说着,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只是她一转身,脸上的殷勤之意便散去,转而是嘲弄地无声冷笑,动了动嘴。
——蠢货。
*
接下来倒着实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连李夫人的日子,都过得轻松闲适了很多。
做做小手工,去屯田上看看新农具和水利设施的使用。
而后才发现自己之前设计的新农具,竟然在许多安化郡的本地百姓中,也很受欢迎,以至于她在屯田边开的简陋机巧阁,最近来找的人,竟然非常多。
耕地的百姓虽然仍畏惧着六族的势力,但对于新农具的热衷,以及对将军夫妻的信任,倒支撑了他们的选择。
因此李月娇再去屯田的时候,瞧见机巧阁那棚子外的人,还当又出事了呢。
家中的老匠人和她说了这等情况后,还小心道:
“价钱上小的们确实是揣度着夫人的心思自作主张了,还许了人可以租用,以往在京中的时候,铺子里也是这样的。”
李月娇抿嘴一笑:“你们做得好得很,农事为大,朝廷在意,将军也在意。再说了他们喜欢咱们家做的东西,就算是给咱们机巧阁扬名了,我高兴。”
老匠人和排队的百姓听见,都连声赞李月娇菩萨心肠,是真真儿的“皇天菩萨”。
李月娇向来心大,但回回被人当面捧着的事儿,都会不好意思,忙回到了羊车上,只想快些回家。
岂料羊车拐进巷子里,迎面便冲过来一个血人,扑倒在车前,胡荣躲闪不及,非但被惊到的羊咩咩地直叫,车子而是一打滑,撞在了一侧的墙上。xündüxs.ċöm
车内的李月娇和云团猝不及防的,惊呼一声,都差点儿跌出车来。
“胡大哥怎么了?”
“李夫人救我!”
“夫人回去!”
三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又有其余百姓“杀人啦”的尖叫,与逃窜的脚步声。
一瞬之间,李月娇觉得今儿氛围,竟然比郑小西冲到她的车前,带来了惊天消息的那天,还要可怖。
而还没等李月娇动作,就看见四个黑衣人举刀从那边追过来,和胡荣,以及刚刚冲出来的胡沐缠斗一处。
摔坐在车边的李月娇见状,才意识到胡荣的“回去”是何意,立刻便要往车内躲,但地上的那个血葫芦般的人已经抓住了李月娇垂在车前的左脚踝,嘶哑道:
“夫人救我!”
有那么一刹那,最近经历颇丰的李月娇,甚至怀疑此人和那四个黑衣人是一伙的,只为了声东击西要来刺杀她的。
可是偏偏,她又觉得血人的声音很耳熟,便刻意低头端详了一眼。
这一端详,她还真的认出人来,惊呼道:
“齐四少爷?”
齐赟似乎已经无力地脱手,只有气无力地又说了一次:
“夫人救我!”
救人为大,跟着从医的父亲长大的李月娇,当下顾不得自身危险了,忙跳下车来,要将齐赟扶上车去。
奈何齐赟毕竟是个已过弱冠之年的成年男子,李月娇虽在女子中不算瘦弱之流,但哪儿抬得动人?
便是云团看见着急,也跳下车来帮忙,也抬不动。
而那边,胡家兄弟和四个黑衣人打成一团,看起来竟然不分伯仲,没有占到便宜。
李月娇更急了,忽急中生智,和云团一起,又是推车、又是拖人的,好容易才和齐赟一起,蔽身在了车后。
李月娇将齐赟放躺在地上,给他把脉,听他脉息尚算平稳,便知道他一时死不了,心中略微安定些,才发现原来齐赟右腿上被砍了好长的一段血口子,隐约见骨!
竟然真是来杀他的?李月娇心中觉得不好,忙解下斗篷,将齐赟的伤退裹住,低声道:
“齐四少爷,你千万清醒些,清醒些。”
边说,她还边回头看了眼战况,更觉得慌了。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胡家兄弟屡屡落入陷境。
就在她无所适从的时候,忽然一队人马冲进了小巷中,一道影子,更是将她笼在其中。
而后,只听见薛镇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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