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乐拒绝和对方进行视线接触,果然还是要先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是要“认真地拒绝”,这次总不至于再留言拉黑直接离开了吧?
出于这样的心理,他决定暂时不给对方机会,先留下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冲沈老先生露出笑容:“我想和您聊聊,您下午有空吗?”
沈青梧:……造孽啊。
就在这个前有“狼”后有“虎”的尴尬时刻。
“沈老师?沈青梧老师?”
中年人惊喜的声音响起,在老者转过来后立刻自我介绍,“我姓常,我以前听过……”他打了个磕巴,略有些尴尬道,“您和师母的课。”
“哦,小常啊,听的哪门课?”
沈青梧和颜悦色地问。他并不介意——虽然他也并不记得对面的人——别人提起逝去的妻子,甚至会为有人和他拥有共同的思念与回忆而感到慰藉。
中年小常立马答:“书画艺术鉴赏和陶瓷艺术鉴赏。”
虽然名字起得特别像如今某种四类选修大势摸鱼课程,但这确实是当年的小常挤破头才进去的梦中情课。
沈青梧又和中年小常聊了几句,后者说起如今自己在x大书法学任教,因为上午有课程任务才没能去听沈老师的讲座,这会刚和朋友吃了饭出来……
“这是叶知远叶教授,他和他那口子都是我们x大从s大挖来的。”中年小常笑着这样介绍自己落后一步的朋友。
沈青梧:“哦,也都是……”
中年小常连忙摇头:“不不不,老叶研究经济学的,他家那口子搞物理的,哈哈哈哈哈。”
沈青梧:“噢。”
缄默着、仿佛只是在等待同伴介绍自己的叶姓教授顿了顿,露出一点笑容,伸出手:“沈教授,您好。”
待两人握完手,中年小常的目光往后落了落:“您这是和学生……?”
沈青梧:“——”
扶乐在边上安静地当背景板。
他应该是在场唯一一个由始至终处于“旁观”状态的人。无论是沈老先生的茫然和中年小常的惊喜,还是叶时瑾和叶教授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停滞,他都看得清楚明白。
不过那位叶教授只短暂愣神,很快便神色如常地看向了中年小常和沈青梧。叶时瑾也收回了目光。
……两位叶姓人士不仅拥有相似的姓氏,甚至五官也有些神似。
当然还有其他值得在意的地方,扶乐低头看叶时瑾手中的素描本——笔还在他这里,比如某位拒绝专家居然到现在都没直接走掉,比如……
比如他又开始觉得不妙了,而且是熟悉的不妙。但因为“不妙”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一时没办法和具体场景对上号……
扶乐碰了下素描本的边缘,封皮和铁丝线圈都凉冰冰的:“你……”
叶时瑾:“……”
素描本的主人垂下眼,视线和封皮一样凉。扶乐一时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了错,只好先松开手以示自己没有当街抢劫的意图。
这时,沈青梧正和那位被从s大挖来的叶教授边握手边:“你好你好。”
大概是没等到其他话,素描本的主人睫毛一动,像是要抬起来去看说话的人。
扶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走本子。
叶时瑾:“……”
扶乐掏出笔,表示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换。
叶时瑾停了停,把笔拿走了。
这就不好判断是哪一种程度的“不妙”了。扶乐把素描本抱在另一边,陷入沉思。
那边,为免出现一些当场打脸的可怕情景,沈青梧决定:“嗯,这是小扶,这是小叶。”
反正他也没说是不是学生,谁是学生,随便介绍一下呗。
中年小常伸出手:“哎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学什么的啊?”
扶乐委婉的:“人体相关……?”
中年小常肃然起敬:“没想到沈老师对这个也有研究。”
沈青梧笑而不语:“呵呵呵呵呵……”
几句夸赞后,中年小常又转向叶时瑾。
“……”
短短的交握过后,扶乐将目光投向一旁那位叶教授。
之前就说了,这位叶教授的五官同叶时瑾有几分相似,自然也是英俊的,英俊中还透着点属于教师从业者的严肃。他对上扶乐的视线,并没有和同僚一般上前同他握手的意思,只礼节性地稍一点头。
扶乐想了想,主动伸手:“您好。”
“你好。”叶教授淡淡道。说完,他一顿,皱了皱眉,面露歉色,“抱歉,我一会要和学生开会,先失陪了。”
后半部分是对中年小常说的。
“没事没事你去。”后者立刻表示自己不介意,抬手看了看时间,对沈青梧羞涩道,“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您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饭?”
……
沈、常二人简短寒暄道别的功夫,那位姓叶的教授仿佛真的是赶时间,只对几人点点头,也不说“再见”之类客套的话,直接就走了。
扶乐收回了手。
是普通厚度的素描本,用来固定的螺旋线圈直径和间距也很普通,扶乐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用力过度,手指嵌进线圈之间把它们都挤歪了。
五分钟后。
孤身一人的沈老爷子站在x大二食堂楼下,深沉地思考刚刚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那位叶教授先“失陪”;然后是他薛定谔的学生小叶;之前还要跟他“聊聊”的救命恩人小扶同志突然决定“改日再聊”,就跟着小叶走了;那位小常倒是依依不舍,但也没敢腆着脸同他多聊,说“改日要请他吃饭”,结果连联系方式也没要他的就直接跑了。
沈青梧:毫无尊重……毫无尊重!
不过这倒是唤起了老年人沉眠的记忆——常……之前教师节送他老婆红玫瑰的那个小傻……同学,是不是就姓常来着?
……
x大的二食堂往外不过百米就是校门,叶时瑾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扶乐着急忙慌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和司机报完地址,且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司机转头看他,问:“还有人?”
扶乐:“……没有。”
他关上后座的门,广播这会正好放起了广告,司机换了个台,启动车辆。
“……春意盎然,正是适合一家三口出门踏青的好时候,下面让我为大家介绍……”
没有人说话。
扶乐小声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什么都行?
电台主持人正在滔滔不绝地介绍某个旅游地区的宾馆酒店、民宿和家庭旅馆,扶乐稍微大声了一点,重复,“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吗?”
是有效果的,比如司机默不作声地调小了广播的音量。
扶乐:“……”
在他问第三遍之前,侧过脸望着窗外的人动了动。
扶乐有点紧张。
不知道是在紧张传说中“认真的拒绝”,还是、
他看过来了。
扶乐严阵以待。
对方脸色很白,望过来的眼神像折断了的花枝。声音又稳又轻,落下来像花枝上的雨水。
他轻缓地说:“我想吐。”
电台主持人被强制降噪的喋喋不休中,司机大惊失色:“你等等!”
扶乐:“什——”
司机:“后面有塑料袋!别吐我车上啊!”
兵荒马乱中,扶乐选择先安抚惊恐的司机:“没事没事,我们会赔您的,而且……”
他喃喃,担忧中带着一点困惑,“他都吐我身上了。”
……
这件事对扶乐来说已经一定程度上“习以为常”了,不是说有任何值得“习惯”的地方,单纯只是……已知,这家伙本来就有前科,这段时间还肉眼可见地不好好吃饭,今天突然“回光返照”一下,肯定哪里不是【已经】就是【即将】出了问题。如果是物理因素,反而让人松了一口气。
但是非常反常,太反常了——
“我脱一下外套?”
扶乐困难地把已经差不多完全脱下来的外套卷成一团,防止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方女士的沙发也变得乱七八糟,小声问。
他现在正以一个极端别扭的姿势半跪在沙发上,一只手——就是那只袖子没能脱下来,被抓住,另一只手试图维持衣服卷和身体的平衡。但他提问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这个。
就和之前一样,由始至终,他只是在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而已。xündüxs.ċöm
叶时瑾没有回答他。他半闭着眼,眸光流泻如雪光或水色。
扶乐跪在沙发上的膝盖就贴着对方腿侧,被卷成一团的衣服擦过两个人的身体,发出微弱的窸窣声。扶乐没有后撤,低头去擦其他污迹。
他经历过对方比现在更糟——也可能是差不多时候的样子。担心,生气,无奈可能都有,但没有用处,甚至不知道有没有表现出来的立场。
何况在一系列生理表现之外,他还能看到对方的表情。毕竟他们靠得太近了。
客厅没有刻意拉起窗帘,也称不上明亮。午后、明明属于春日尾巴的光线淌进来,却像惨淡月光下潮湿沉寂的海。
对方的脸色白得如同正在海面仓皇融化的雪。
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贴着他的侧脸,像是什么藻类,又仿佛只是深色的潮水。
他是被潮水冲上礁石的人鱼。没有漂亮的贝壳珍珠、只有潮湿藻类、又湿又冷的捕食者。
人鱼在礁石上感受潮水。大概是习惯了,所以表情冷淡又厌倦。他看着海——
扶乐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问题,“你认识那位教授吗?”
这个问题应该是“有效”的。他本来不想问。
潮水粼粼如碎镜。
对方慢吞吞抬眼看他。到处都是潮水。
像是花了点时间才回过神,叶时瑾轻轻笑了一下:“哦,扶医生不知道吗?”
扶乐没有眨眼,望着对方:“不知道啊。”
叶时瑾平静的:“他是我的父亲。”
扶乐:“……”
扶乐轻轻的,“哦。”
于是他又回到原来那个话题,“我脱一下外套?”
“……”
虽然被隔绝了具体的心情……但那确实是一个邀请。
叶时瑾静静地想。
他一边觉得不值得,一边心存奢望,事到临头又想否认,假装那是一个意外。
不想伤害对方所以不前进,也不舍得就这样后退。
他厌倦这样反反复复地下定决心了,也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放开一点其实没那么困难。
没有必要拒绝。他不在乎了。
反正都是伤害,让对方看清楚、学到一课,不是更好吗?
他很累,很晕,很痛,很平静。他不想去管对方痛不痛了,所以一直没有松开手。
不是他的错。
——至少不仅仅是他的。从来都不。
他慢条斯理地又弯了下唇角,在掉帧一样粘滞在视野中的黑色潮水里说:“扶医生对我这么好……”
潮水涌上礁石,像火焰舔舐猎物。飞溅的水珠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看清楚就知道不值得了,总归是要结束的。
如果不让他做结束的人,不如由他开始吧。
隔着衣物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他也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一直在施力,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用力。
“是喜欢我吗?”
——结束后坏掉怎么办?
没关系,他本来就是坏的。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肛肠科医生和女装病人更新,第 83 章 第 83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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