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扶乐迎着对方的目光，乱七八糟地想，好像还是很窘迫啊！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站起来把碗抢走刷掉以示诚意？不那样好像更……所以说这个借口真的很奇怪是吗？不对，这个“借口”听起来很像“借口”吗？
……
蝴蝶要死掉了。
所以说到底哪里来的蝴蝶，冬天根本没有蝴蝶吧！
长久的沉默后，居高临下望着扶乐的人温和地提出了第一个疑问：“扶医生的学弟，不知道扶医生过敏吗？”
扶乐：“……”
没等到回答，提问的人落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不知道是想抬起来、收走、还是去拾那堆正在被不知名人士觊觎的碗筷。
扶乐小声：“不知道……？”
反正他们当中肯定有人不知道。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临床学长。
“……”
又是沉默。
扶乐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维持对视不夺杯而出去找水喝已经花掉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他——他之前就清楚地分析过自己的动机了：对方看起来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自理能力堪忧——照顾别人看起来倒没什么问题，身体也不是很好，就他平时的观察……其实精神状况也挺危险的。
——所以。
所以。作、为、朋、友，找个理由把人留下来就地观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很奇怪吗？
难道是找的“理由”太离谱了？
……
……很离谱吗？
“……喜欢。”
想得太投入，只捕捉到最后两个字。
扶乐迷茫的：“啊？”
“所以，”
对方扶着桌面，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完全融化了，有盈盈的、连当事人本身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从声音里沁出来，像被抓了一把就会溢出来很多很多泡沫的海绵，“扶医生，是真的很喜欢我做的鱼？”
扶乐：“……”
非要这样说的话……这样说会显得动机没有那么奇怪吗？
他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扶医生徒劳的：“他们是真的缺场地和人……手？”
“哦。”
更多更多的泡沫冒了出来。
扶乐：“……”
不要笑了！所以你到底听懂没有啊！
“扶医生……”
扶着桌面的手指又轻轻弹动了一下，这回似乎是真的想抬起来，但最后还是没有抬。叶时瑾轻柔地、如呢喃一般地问，“那扶医生要帮他们的忙吗？”
扶乐试探的：“想……帮……？”
“哦。”
对方歪了下头，不说话了。
扶乐：“……”
他干咳一声，“所以我想问，你要是不急的话——能不能——”
“不能。”
“……”
很难形容这会扶乐的沉默到底是因为被这个回答本身打击到，还是被这个回答的果断程度打击到——又或者、可能是因为他从来没预期过会是这个答案。
所以他脱口就问，“是有急事吗？如果……”
需要帮忙吗？是之前说过要他“帮”的……
“没有。”
打断他的人面上收敛了笑意，声音还是笑吟吟的。
扶乐：“……”
对方给出两个否定答案的时候都很温柔，以至于很容易让人觉得可以再努力一下。
但扶乐不确定……不确定。
他好像冷静下来了。
扶乐轻声问，“那……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选好目的地了吗？——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就是想问——房子有找好吗？需要送的话……”
他细细碎碎说了很多，叶时瑾一直凝视着他。他已经不笑了，但视线很温柔，扶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微薄的怅然或失落——可能是幻觉，眼睛里怎么能看出那么多情绪呢？可那目光像秋天落在草叶上的露水，让他即将说出口的那些话都和草叶一样枯萎了。
于是他收了声，沉默片刻，又小小声问，“我是说，既然不急的话，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如果、如果那边已经签了合同的话，我可以付违约金。”
对方没有说话。
扶乐想了想，“那……”
如果“违约金”还不够，其实我也会做饭，如果你想的话——
“扶医生，”像怕他说出什么话。对方再次打断了他。
扶乐听话地等。
叶时瑾停了几秒，仿佛也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甚至微微转开了眼睛。
扶乐耐心地等。
“……”
扶乐：“？”
大概因为没有在对视，他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扶乐：“你……”
对方没看他，又温柔地唤了一声：“扶医生。”
所以这是什么固定打断动作，还是什么大招的前摇吗？
扶，不管怎么样就是被成功打断了的，乐：“……”
然后他等啊等，就看对方径自沉浸在思绪里，在灯光下像座漂亮的雕像。又过了好多个片刻，雕像居然直接长腿跑掉了！
扶乐：“………………”
好在不过几秒，突然从缄默中战术撤离的人拎着热水壶从厨房出来，看样子像是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扶乐非常茫然地望着对方从他手里取走了马克杯，水流静谧温柔，到七分满。
“那扶医生，”
水声停下，叶时瑾又重复了一遍，仿佛那三个字有什么魔力——他可能是对的，因为扶乐想应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
“很擅长说服别人的扶医生，”
他轻轻把马克杯放到扶乐手边，弯起眼睛，里面的情绪和水面一样波光粼粼，静水流深。语调却轻柔地宛如一声叹息，“准备怎么说服我’帮忙’呢？”
扶乐：“……”
他下意识握住杯子。
并不擅长……
微烫的温度传递出来，提醒他迟缓地道出那声谢。卂渎妏敩
……至少没有擅长到……需要有人专门倒一杯水才能说完的地步……吧？
总之，既然是对方要听，这回扶乐有机会把刚刚那句话说完了：“我也会做饭的，要是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又不喜欢出去吃的话，其实我也可以……”
“扶医生不上班了？”
扶乐中气不足：“下班之后也来得及……吧？”
“看来扶医生还不够忙。”
扶乐：“……”
已经坐下来，好整以暇支着脸等待被“说服”的叶时瑾瞅他。
扶乐：好像确实不太实际哦。
扶乐决定跳过这一条。
他松开握着杯子的手，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
对面的人低头看过去。
那两根手指一开始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在被行注目礼之后立刻健步如飞，动如脱兔地卡住了最下边的碗沿。
行动的幕后总指挥边把瓷件们往自己那边拖，边加码，“我可以负责洗碗……”
“收拾厨房……”
以及。
“叫外卖……？”
“……”
“……”
“听起来和现在没有区别。”对方平静地给出评价。
扶乐：“……”
是、是啊。
“晚上，我下班以后可以过去收拾，喂他们，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早上我出门前也可以过去——”
“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扶乐：“……”
他义正辞严地申明对方的重要性，“我不在的时候定时观察，如果猫咪太小的话可能中间还要喂食，如果生病的话……“
叶时瑾轻轻的：“听起来好麻烦。”
扶乐迅速打补丁：“应该不会有那么小的猫……主要是做一下绝育和驱虫，养得和人类亲近一点，教好不会咬人就行了。”
对方眨了下眼睛，扶乐立刻再打补丁，“我可以周末或者晚上带去做，学弟他们也可以……”
“这么说，”叶时瑾慢吞吞，“扶医生的学弟，们，”他顿了顿，“到时候要过来。”
扶乐：“……也可以我们过去接。”
“哦。”
“……”
“……”
对方：“还有呢？”
扶乐：“……”
这样看……好像……确实……完全单纯就是在麻烦对方……
“你怎么不问，当初我说的那个’忙’？”
他沉思的时候，对面的人忽然问。
扶乐迷惘的：“你已经想好了吗？”
“……”
扶乐：“？”
对方注视着他，垂下眼睛：“不用扶医生帮了。”
扶乐：“……”
拒绝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定了。
他很沮丧，在对方再度扬起眼睫，又摆出侧耳倾听模样在脸上打出“还有呢”三个字的时候，又有些恼羞成怒。
他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放下杯子：“首先，我不擅长说服别人。”
但是。
恼羞成怒中掺了点不知道哪里来的理直气壮，“其次，你不是说今天我说了算？”
但要继续留下“帮忙”的话，是明天后天大后天……之后的事情了啊。
说完，扶乐立刻就脑补出了对方会怎么反驳。
……对方没有反驳。
叶时瑾望着他，又眨了下眼睛。
“嗯。”
他轻轻应了，也同样轻轻地笑了。
“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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