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啊?医院?不是,我真不用上医院,我都好了。你看我这胳膊腿,都好利索了!”
“杜阿姨!”
陶醉将她拉住,急道,“你就别折腾了,这才刚做完的核磁共振,您都昏迷一个多小时了。现在我朋友已经帮你拿片子看医生去了,你先躺下别动——”
杜霞面有难色:“我……我真不用,那做一次得好几百吧?这样,你们把钱给我,我找个小医院自己做。”
“我说你这大婶到底怎么回事?”
见她好说歹说也不拎清,苏嫣生气了。
意外怀孕的事,让她的心情本就一团糟。
“车是我撞的,我该负责就负责,该赔偿就赔偿。我麻烦您能稍微配合一点么?”
“不是,我不用你们负责,我……”
杜霞眼中沉过一丝黯然神伤:“姑娘,我知道你们两位都是好人……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讹点钱的……我这个病啊,也是没得医治了。就想着临走前,给我女儿留点过生活的钱……”
说着,大滴的泪水从杜霞眼中涌淌出来。只字没提的心酸里,已经能让人嗅得到生活最大的恶意了。
陶醉与苏嫣相视了一下,赶紧抽张纸巾递给杜霞。www.xündüxs.ċöm
“杜阿姨,您女儿是叫海蓉对吧?”
杜霞脸色一变:“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陶醉把帆布袋还给杜霞:“抱歉杜阿姨,没经你允许打开你的私人物品,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找您的家属。”
苏嫣说:“那张照片上有年代。杜阿姨,您的女儿应该比我们两个还大上一两岁吧?她不能独立生活么?”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妈”,打断了陶醉和苏嫣的节奏。
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姑娘站在众人面前,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袄,留着齐耳短发。
清瘦苍白的脸上,硕大的墨镜盖住三分之二的容颜,极其突兀又引人注意。
不过比那副墨镜更引人注意的,是她手里紧攥着的一根金属细棍。
恰逢对面护士推过来一辆送药的轮车,滴滴一声语音提示:前方有移动障碍,请注意慢行。
那是一柄智能导盲仪,这个女孩是个双目失明的残疾人。
“遥遥!”
杜霞起身迎上女儿,“妈在这儿!你,你怎么来了!”
“妈,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出车祸了。”
那个叫遥遥的盲人女孩一把抓住杜霞的胳膊:“妈你没事吧!伤哪里了?”
“没事,妈没事。”
杜霞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冲着陶醉和苏嫣恳求地递眼色。
陶醉明白她的意思,是希望两人能对她的女儿隐瞒病情。
“妈什么事都没有,就一点皮外伤而已。钱都,都已经陪好了,遥遥咱们回家吧。”
说着,杜霞拉着女儿的手从陶醉两人身边快步离开。嘴里同时絮絮叨叨着:“没事了没事了,妈回去给你做饭哦。”
“人呢?走了?”
李争羽拿着片子从隔壁诊疗室出来,看到陶醉和苏嫣两人面对一张空床,大眼瞪小眼。
“嗯,她女儿来接她了。”
陶醉点点头,同时看了一眼李争羽手里的片子:“医生怎么说?”
李争羽摇摇头:“恶性胶质瘤,晚期。最多半年吧。”
这种病症,就算是有足够的钱安排手术,也难保成功的概率。
看杜霞的样子,应该是不想让双目失明的女儿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她不是真的想讹钱,只是想给女儿留点生活保障吧。”
陶醉叹了口气。
“这样搞得老娘良心很过意不去哎。”
苏嫣轻捶了一下墙,“六千块是不是真的太少了点?一想到之后绿山湖的两家店都要拆,我好歹也算个腰缠几百万贯的小富婆。醉,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多积点德?”
苏嫣咬了下唇,伸手在肚子上轻轻抚了一把。
“我刚才顺道去看了眼b超,都已经有心跳了,打了是不是有点……可惜?”
陶醉忍不住肩膀一缩:“嫣姐,你之前……真的不想要了?”
苏嫣双手一摊:“擦枪走火,我也不想的嘛。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温子年那病是基因里带的,我能冒这个险?”
陶醉:“……那也不能算是一种病吧?”
李争羽:“严格意义上说,阿兹伯格应该算是自闭症的一个分支。但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与遗传学呈正相关。”
陶醉想了想:“那也没有证据证明一定不会遗传,对么?阿兹伯格大多拥有较高的智商,而智商与遗传是有一定相关性的。”
“那也要看概率。一万个自闭症里才有几例阿兹伯格,那全人类这么长久的文明,也只出了一个爱因斯坦不是?”
“你们能不能不要烦了?我问你们意见了么!让我自己待会儿!”
苏嫣忍不住发了一场小飚,扭身走了。
陶醉知她性情如此,不敢再去纠缠。
转身看看李争羽,问:“骆北寻呢?”
“我没看到,出了片子之后我就拿去找大夫了。他没跟你们在一起?”
陶醉摇摇头。
“可能上洗手间了。”
李争羽看了眼手里的片子:“这个怎么弄?你和苏嫣还要再去找杜霞么?”
陶醉想了想,伸手过去:“给我吧。我知道杜霞所在的家政公司,回头找个时间寄到她单位吧。”
李争羽点点头,同时也看出了陶醉的不宁心事。
“你是跟阿北吵架了么?”
陶醉一愣,旋即苦笑:“你们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在吵架?”
李争羽也笑:“因为首先我们都知道你们谈恋爱了。”
陶醉更奇怪了:“谈恋爱不应该是甜蜜快乐的?”
“甜蜜快乐的叫做床伴。”
李争羽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脸色微微凝了几分,“我回个电话。”
“没事你去忙吧。”
陶醉跟他挥挥手,告别。
然后一个人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脑子一团乱。
李争羽那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
陶醉突然开始意识到,她和骆北寻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就是那一句——
甜蜜快乐的,叫做床伴,一下子扎了陶醉的心。
恋爱不同于所谓的“需求”关系。
男女之间一旦确立了恋爱关系,就会对对方有要求,有探求,会有走入彼此生活的动机和意愿。
她一不小心爱得太投入了,一脚踏进骆北寻那满是泥淖的生活里。
明知道,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让自己看到所有的一切……
她喜欢这个男人,却一点都不了解他。
手机响了,陶醉看了一眼来电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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