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星无月。寅时才过,黎明未至,在此处人迹少见的荒地间,更无一丝灯火能透出这深重夜色。那黑影在水边一落,闪着微光的轮廓倏地延伸,展开成了长长的一条。
还好无人在附近,不然准会以为是什么妖蛇现身,这荒郊野外的,先得把自己吓个半死。不过,若定神看去,那展开的东西上下齐平,方方正正,怎么看都不是妖物;再看它从两侧聚起,绕成一束的模样,不难看出它很像个卷轴。
卷轴落下后,片刻就收成了手中一握的大小,原本载着的人影也站定脚步,各自点起灯火。只见五缕清光从一行人中升起,列得十分齐整,只最后面那一团瞧着黯淡无力,还有些摇摇晃晃。
有人道:“元宜,又怎么了?”
那叫元宜的少年答道:“有点晕……”
接着是一声低呼,元宜又道:“对不住对不住,师兄,不是故意扯你袖子的,我给你理理……”
“别拽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前面说话那师兄喝道。
“好了,原处整理一下。”另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我驭风之术不精,否则也不会叫你们难过。”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道:“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小师叔不要这么讲!是我愚笨,特别怕高……咦你踢我干什么?”
“要不是小师叔,我们哪里能到的这样快?”
那几缕灯火乃是浮在半空的灵光,隐约现出小鼎的形状。灯火照耀下,一行五人均着玉簪紫带,是仙门中最为人熟知的正清弟子装束。
为首那被叫做小师叔的修士,手持卷轴,正是原应在太微山的灵徽。
灵徽身为与掌门同辈的末徒,年纪比不少师侄辈还要轻上一些,故而在与他熟悉的同门中,这个小师叔的小字总是摘不掉。叫归这么叫,大家对这天资不凡的小师叔还是多有尊敬,这会七嘴八舌的说辞,倒不全是对长辈面子的恭维。
灵徽扫了一眼这几个师侄,因为趁夜出门办差,就是最稳重的也不免有点浮躁。他略有些无奈,说道:“元珩过来。”
元珩是这些小辈中的师兄,他刚理好被毛手毛脚的师弟扯开的衣袖,闻言应声上前。灵徽双手展开卷轴,当中现出一幅墨笔点绘的星图,不需多说,元珩当即凝神戒备,为他护法。
随着卷轴法器浮于空中,点点星光便从灵徽手中逸出,向郊野间四散而去。
逢水城中并无正清观,这一行正清弟子乃是从离延国最近的一处宫观赶来。几日前,掌门遣灵徽下巡,没想到中间忽有变局:衡文书院门下弟子戴晟疑以妖法蛊惑同门,夺取门中藏宝,接着打着书院旗号,在逢水城旁纠集人手,要去传闻中的临琅遗迹中一探。
此事衡文书院曾遮遮掩掩地透过些许风声,然而没有真凭实据,正清那会根本没当一回事。直到衡文安在逢水城守备府的眼目回报,戴晟这一通上瞒下骗的行事,居然把霍清源也扯了进来,正清才感觉不对,于是令灵徽几人顺路来探。
他们只知那处山头大致方向,到了左近后,再感应周边灵气,才能确定方位。见灵徽施术,除了元珩按剑不动外,其余几人也即各踏方位,将他们围拢其中。
天幕犹如一座哑然的铜钟,闷不做声地扣在四野之上。即使伸手不见五指,行路人也能感到那遮星蔽月的浓云正沉沉压在他们头顶,当中含着的那一口将至未至的雪,也不知何时才会飘落下来。
正清的探知秘法一经发动,四下鸟兽木石,风吹草动,皆如实照映在持术者心神之间。灵徽正在凝神细探,忽感到一阵磅礴之力在图景中骤然现身,剧震之下,他还未看清那是什么,就已经从星图中被弹了出来。
耳边听得几声惊呼,灵徽一睁眼,正看到卷轴从空中跌落,无数星光倒飞回来,化为一阵墨点淋漓的小雨,重又落在星图之上。
秘法中途被断去,他有些头晕目眩,在元珩的手臂上一撑,方才站稳。元珩急道:“小师叔,那边!”
灵徽心下一惊,朝几名弟子纷纷张望的地方看去,那里正是探知时传来异动的方位。那些本应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绵延丘陵,此刻从中清晰浮现出山峰的轮廓,仿佛一截外壳已烧得焦黑,内里仍有余火燃烧的枯木。
幽幽红光在峰脊之侧明灭,每闪动一次,就隐约有落石从山头上剥落,相距如此遥远,他们也能感到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震荡。
*
最后一个修士被同行者拖着奔出山门后,背后的山峰一阵摇颤。这传到十里之外依然不减的震动,在近处直如天摇地撼,要说这山马上就要在他们背后炸飞上天,也不会叫人奇怪。
夜风拂面,哪怕此刻仍然一片漆黑,不见天光,从逼仄山洞中逃出来的一行人还是不由得大口喘息。和遗迹里那混浊窒闷,还夹杂着腐朽气息的气息相比,如今冬夜里透着寒意的微风,对他们而言无异甘泉。
一声巨响之后,纷纷坠下的落石堵住了背后的山门。在七绝井里被抽干灵气的修士们尽管快要支撑不住,还是竭力再掠出了一段,不过当他们回头再看时,那山却好像已经不再摇撼了。
孟君山面色凝重,在余人都退的远远时,他与霍清源仍站在被堵塞的山洞旁,留神其间的变化。此刻他们在山脚下,颇有些一叶障目,虽知道其中有流火爆发,却不知峰脊后火光之亮,已经在昏暗的原野中点起了一根明晃晃的火把。
两人再等片刻,确信这山已经完全安静下来。霍清源把扇子啪地一合:“开头声势不小,还以为流火有很多呢,结果最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奇哉怪也。”
孟君山心道,这与深入七绝井之底的那俩人肯定脱不开关系。霍清源沉吟道:“难不成……”
莫非他猜出了什么?孟君山稍稍一惊,却听对方道:“难不成流火放太久,都潮了?”
孟君山:“你见过谁家流火会受潮啊!”
霍清源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多说,而是岔开话头道:“我天亮就回山,之前少不得还得去逢水城走一趟,那狐妖姑娘总让我不大放心。”
“你去就是了。”孟君山道,“这边我来收拾。”
两人转回到那些坐下调息的修士间,霍清源无意向旁边一瞥,惊道:“城主?”
孟君山也一怔,只见不远处树梢上挂着一盏小小的青灯,城主被放在一块大石边,膝上盖着她那件锦裘。霍清源快步赶过去,见她面色如常,呼吸平稳,看着状况竟比她在七绝井下受伤时还要好一些。
那狐妖说要送她回逢水城,如今却把她放在此处,显是要托付给他们,自己却多半是因事情生变,提早离去。霍清源心中盘算了一遭,暂时放下那些猜测,伸手搭上城主腕脉,没想到这么一碰,就把她惊醒了。
城主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地。看到霍清源时,她神情一松,刚要说话,面色又微微变了变。
霍清源察言观色,温声道:“此处已安全无虞,城主不必担心。”
城主轻轻点头,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她抬手掩口,片刻后带着一丝赧意张开手掌,赫然从口中吐出了一粒柔光闪烁的明珠。
“我不知这个是什么时候……”她慌乱道。
各地习俗不同,但不少墓葬中都有令往生者口含一物的惯例。下了一趟遗迹,嘴里突然多出来这么一个东西,简直让人毛骨悚然。饶是徒手抓白刃也面不改色的城主,这会也不禁脸色惨白。
霍清源细细看去,却说:“别怕,这个是药。”
“药?”城主疑惑道。听了这话,她倒是觉察口中有一丝微苦的药香残留。
“静流部水炼灵药,多以珍珠为载。”霍清源道,“不必担心,这是用来救你的,你收着就好。”
城主这才放下心,取出手帕,小心将这颗珍珠收了起来。略定定神,她向旁边张望,担忧道:“宁宁……跟我同来的那个侍女,她没出来么?”
“她叫宁宁?”霍清源微微一笑,“果然是很合适狐妖的名字。”
城主浑身一震,愕然抬头,颤声道:“她……她虽是妖族,却从未害过人的,这次也是担忧我才会与我同来,仙长,请你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她……”
霍清源怎么听都不对劲,那狐妖哪有城主形容的这么弱小无辜?但看城主的神情也不似作伪,何况这会她也没理由掩饰,倒像是根本不知道那个“宁宁”的深浅。
该说不愧是狐妖么,就连对常年相伴的人,也远远摸不清她的根底。异类殊途,正是如此。
“可当不起,她本事大着呢,也是她将你从山中带出来的,只不过刚刚先行离去了。”
霍清源说到这,也不禁苦笑了:“这颗药应当就是她留下的,且不必担心,兴许她很快就回来寻你了。”
城主稍稍松了口气,眉宇间仍笼着一层焦心。霍清源有心探问那狐妖的来历,不过看城主这样子,如今也不是好时机。
也罢,跑得了狐狸跑不了守备府,想要旁敲侧击,有的是功夫……或许等兰台会再送些逢水城的讯息过来,就更好了。
霍清源总觉得那狐妖和孟君山关系有些不清不楚,心下很是好奇。不过,他自觉抓住了城主这条线索,坚信只要顺藤摸瓜,必然有所收获,对这触手可及的八卦,他也不着急打听。
城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有件事不知是不是有干系……在遗迹中时,我半梦半醒间,仿佛见到了我族传言中的仙人显灵。”
“显灵?”霍清源精神一振,“在梦中看到的?”
城主轻轻点头:“祖辈留书中曾有记载,当我翟氏一族遇到不可解的难事时,会有据说曾对先祖有照拂之恩的仙人托梦显灵,助其度过难关。不过,事到如今,这早已只剩下传言了。”
霍清源仔细听着,城主又道:“梦中我周遭好似火烤,十分焦渴,却又没力气站起身来。正挣扎间,忽见到金砂如雨洒下,让我立即不药而愈,再没有半点难受,简直有些飘飘然——可是先祖的传说中,那金砂的化身会给她们指引,我却没再见到什么别的异象了。”
说着,她望着霍清源,想听听他是怎么解释这梦中显灵的。
面对她期待的目光,霍清源欲言又止。这该怎么说,难道要说你那什么先祖显灵,多半是被那金砂化身操纵了躯体,你捅那一刀让我后腰上还血流不止呢……
“光听这些,还是弄不懂有什么名堂。”他最终委婉道,“不如回逢水城后,城主再与我说说族中祖辈留下的记载吧。”
城主:“这个自然。”
顿了一顿,她又颇为伤怀道:“没想到,倒是我这不争气的一代,最后见到了传闻中的仙人显灵。先城主当年苦苦支撑时,反而没有此等运气。”
霍清源心道那金砂化身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没看到说不定还是好事。正想着如何接话,却见城主叹了口气,微笑道:“不过,倘若夫人知道此事,想必也不会遗憾,而是要说——我这一生,也见过了我的那一位仙人。”
两人低声交谈之际,孟君山早已起身离去。
进入七绝井唯一的通路已被封住,如今那座山峰在黑夜中也越烧越亮,无论其中曾有什么秘藏,都恐难再见天日。
他将目光从不远处三三两两调息的修士那边收回,不欲与那些人多作来往。虽然这群人可以算是他们救出来的,但此事疑点甚多,他现在过去,也是叫人家徒增提防戒备。
犹自沉思时,他忽有所感,转过头去。
一旁的枯树下,狐妖的身影正静静伫立。流火透过山峰,将石壁蒸出了一块块斑驳的橙红,不祥的微光明灭不定,令她面上的神情也看不分明。
孟君山竟有些张口结舌:“你……”
要说什么,他一时间根本没想出来。难道要问,你为何事了之后还未离去?又或是问你对那来历诡异的金砂化身还知道什么?乃至于,这种种异象之间,王庭三部究竟意欲如何?
然而,此时此刻,望着那张与他记忆中没有半点相似,属于陌生狐妖的面容,涌到嘴边,令他脱口而出的却是:“那金砂人扎手得很,你已无碍了?”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话一出口,孟君山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寂静之中,他又道:“方才,多谢援手。”
他说得自然是破开山门时,那只红蝶引路的事情,若他没猜错,用的多半就是主将的血为引了。
听了这句,眼前人却出乎他意料,侧过头嫣然一笑:“那你要怎样谢我?”
孟君山“……”
突然见到来人时,那一刹那有点上头的欢喜冷却后,隐隐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感觉终于占了上风。
静流主将扮作的狐妖固然毫无破绽,宜喜宜嗔,但与真正狐族那浑然天成的顾盼生姿比起来,孟君山还是能察觉到些许不同。凡是说正事时,他根本不会费工夫假以辞色;而他若是想起了狐妖的天赋,柔声细语,冲你笑一笑啊之类的……多半是有人要倒霉了。
那点绮思被冷风吹去,叫他清醒了不少。孟君山踏步上前,伸手一探——果不其然,树下那只是一道幻影,构筑的精妙之处,叫他也没能立即察觉,然而他探过去的手却碰到了了什么实在的东西。
凝滞的灵气被他一搅,登时化为星星点点的微光散去,留在原处的却是一只耳朵缺了一块的野狐狸,也不知道被什么法术挂在树枝上,四爪乱动,口中却发不出声。孟君山的手这一下正好送到它嘴边,被它吭哧一口,咬住了手指。
“……”孟君山默默将手收回,那狐狸也被跟着提了起来。
他捏住狐狸的后颈,教它松口,无奈这狐狸咬的死紧,好不容易才把指头解救出来。他已发现这狐狸身上几乎一丝灵气也无,但他总觉得施夕未不会做无用之事,这狐狸身上怕是还有什么玄机。
狐狸挣扎了一会,显得野性难驯,也看不出什么有灵智的迹象,似乎并非妖族,只是兽类而已。要说不寻常之处,它的皮毛上沾着不少已经干透结块的血污,还有一些焦黑痕迹,看着倒像是被雷劈了……不对,谁会用雷劈一只平常的野狐狸?
孟君山正自纳闷,忽见它皮毛之中埋着细细一根链子。他将那银链拉出,末端悬着一块小小的锁片,花纹中依稀可见两个古字:宁宁。
*
片刻前,距山峰数里之外,当流火开始从山岩中渗出时,几个前来探路的正清弟子一时间都愣住了。元宜惊声道:“……这么近?”
是的,太近了,那座燃烧的山峰不在更远处的群山里,而是已经迫近逢水城所在的河谷,倘若峰头上的火焰滚落下来,或许会直接冲到城外的村落之中。
还没等他们动身,脚下的震动却戛然而止,目之所及的火焰缓缓黯淡,接着归于寂静。元珩定了定神,问道:“小师叔,我们是否要分头去探?”
“不。”灵徽只是略一思索就拿定主意,“元宜回去报讯,其余人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哎?”元宜迷茫道,被元珩瞪了一眼后,终于想起该怎么答话了:“是!诸位一切当心!”
说罢,他架起自己的法器,却感到空中焦灼之气骤然大盛,手下一抖,差点没扶稳。门中常常教导,情势未明之前不要贸然起飞,免得当靶子被打下来,他便落回地上,耳边已听到灵徽厉声道:“结南斗阵!”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急迫。
南斗阵是正清弟子入门第一个就要学的合阵,不仅防守自身,也能阻拦敌手攻势,挡住或许正躲在他们身后,靠他们保护的其他人。南斗承玄武七宿之象,是纯粹的守阵,常被弟子戏称为龟壳,常见归常见,牢靠也是够牢靠,三至六人均可成阵。
低辈弟子结伴出门寻常皆是四五人一队,哪怕少了几个也能用出来,足见创制这门阵法的前辈为保住他们小命的良苦用心。
元宜只见灵徽身侧其余三人各持法器,灵力流转,一道紫光闪烁的六角阵即刻升起。寻常四人结阵,有八尺方圆已算不错,此时灵徽在阵中主持,展开的阵型宽逾数丈,直拔云霄,仿佛在这林地间撑起了一支光华熠熠的巨伞。
见此,元宜立即放下了去报讯的打算,而是合身向阵中一送,化为这南斗阵的一角。多了一人助力,阵形更盛,他余光见到灵徽手中卷轴并非他常用的法器,形制殊为不同,此时全力催动下,上面流转的灵光浓郁到近乎实质,心想多半是什么压箱底的秘宝了。
他自然不知,这是掌门年轻时用过的法器,自打小师弟初次下山就交由他携带,其中还藏有掌门的几道秘法,以备不时之需。灵徽这时还未曾动用里面的手段,只是将法器取出施术,但也见得他对眼下状况殊无把握。卂渎妏敩
南斗阵升起,前后不过须臾之间,元宜落地时还未觉察到异状,入阵后往来处一望,就看到了叫他毕生难忘的情景。
长夜之中,一线赤焰自远而近,从天幕尽头疾掠而来,起初尚是隐约虚影,及至近前,已化作横无际涯的一道怒涛。所过之处,草木砂石俱化飞灰,穹苍之上也似有明烛倒悬,遮天蔽日之处,仿佛千里潮汛,那无可阻挡之势,又如骤雨延绵无尽。
几名正清弟子只觉眼前一暗,刹那间已满是烈焰。在要令人目盲的辉耀之中,仍能见到一道金红交间的影子,奔腾火光为其飞羽,双翼展开之际,就如流云般煌煌燎燃。
震愣之时,元宜忽然想道,倘若是叫他未入师门修道前见此一幕,恐怕即使侥幸活了下来,这辈子也不敢再看到一点火了。
才刚这么觉着,那凤凰挟着周身烈焰,已经不闪不避,直撞上了他们结出的南斗阵。
以往无比可靠的阵形此时竟如纸糊一般,连元宜都恍惚觉得人家撞上的不是他们全力结出的阵法,而是穿过了一片水面,仅仅留下了几道流波涟漪。
直至对方一穿而过,南斗阵泛着幽幽紫光的阵势仍在半空中存留了片刻,方才无声无息地碎裂散去。这一情形,也终于能让人看出端倪,火中凤凰本相虽然声势夺人,却并非真身,而是化影。
不过此时即使是灵徽也无暇细想,南斗阵一举碎去后,灵气逆流,他首当其冲,险些跌坐在地。其余弟子一个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看是已无再战之力了。
话说回来,面对这般不讲道理的对手,纵使他们神完气足,又何来与之相抗的底气?
灵徽已做好命陨当场的准备,事到临头,他只是可惜与他同来的几名弟子,他们年纪实在是也太轻了一些……等他调息之后,重新握住卷轴,才发觉有点不对。
对方连南斗阵都不放在眼中,要杀他们,怎么还会等他调息完事?
灵徽茫然向一旁望去,却见到了一幕奇观。
那奔腾而至的火焰,显然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在距他们一丈之外的地方,烈火过处,在地上烧出了一道宽阔焦痕。焦痕上方,残留的灵气悬于空中,模糊地显现出了一些细微的痕迹,既像是断断续续的金线,也像是闪着微光的砂砾。
散溢的火行灵气极为暴烈,让夜风也带着了一缕热意,灵徽呼吸时只觉喉中烧灼,心下也是一片混乱。一个叫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念头跳了出来:这术法虽带着杀伐之意,却更像是用于追踪的。
然而,即使是追踪,似乎也没什么结果。以他眼前所见,那如金砂般的痕迹,已在几步之外就渐渐四散淡去,全无踪影了。
正当这样想着时,他也发觉那道赤影在与他们擦肩而过之后,并未离去太远,而是在数十丈外停了下来。火焰渐次熄灭,空中华美的凤凰之姿已如梦幻般消散,只是他晓得,所见一切绝非梦境。
远远地,他看到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了一个背影。那人身着黑衣,近乎隐没于暗夜之中,惟有地上闪烁不定的些许光芒映出他的轮廓。
灵徽定睛一看,那是几根点燃的草叶。方才那横贯天际的火焰将熄之时,不再将草木一径烧得灰飞烟灭,留下的余火只是燎着了几处枯草。在这万物凋衰的冬夜中,那些摇曳的幽微火光,恰如满地乱红。
他忽觉面颊一凉,不由得抬头,却见纷纷大雪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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