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骑自西城门狂奔而入,竟不顾宵禁,直奔城中一座深宅而去。
巡夜的守备城卫正待拿下这狂奔扰民的狂徒,就被身旁队长伸手拉住,低声骂道:
“别多事!看清楚别人穿的是什么,那是泱州边军的衣服!”
就这一刻耽搁,那骑兵便从这支巡城卫身旁冲过,扬长而去。
留着长髯的队长看了眼骑兵远去的方向,拢了拢身上的皮甲,从腰后抽出一根烟杆,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若有所思说道:“巡完这圈咱们就回去休息吧,天挺冷的。”
“边军信使深夜进城,看来边境有事发生了。”
年轻的城卫显然涉世未深,不知道边军信使入城代表什么意思,挠了挠,疑惑问道:
“队长,如今边境骚乱不断,当兵的人海了去了,有边军骑卒入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长髯队长拿烟杆狠狠敲在他头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当守备城卫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年轻城卫还是那副憨厚模样。
冬夜森冷,街道两侧家家户户早就是漆黑一片,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需要巡逻的。
老队长索性找了个背风的台阶坐下,徐徐说道:
“如今咱们离阳国力蒸蒸日上,北方的北莽部落暂且不说,西楚和东越这两国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地里一直跟咱们摩擦不断。”
“朝廷虽然不惧开战,但也不想率先动手,所以拿出了不少的真金白银放在边境,吸引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去参军。反正都是烂命一条,怎么死不是死,那还不如拿命去搏一搏,说不定还能赚到一份不小的富贵,披甲带刀当个将军。”
年轻城卫一愣,不解问道:“这是啥意思?”
老队长翻了个白眼,“那些杂号校尉可是没在兵部挂号,养在那里又不花朝廷的钱,可如果想要拿人马军饷,那就得拿军功来换。朝廷在军功赏赐方面可以说是大方至极,一个东越校尉的脑袋,就能在这太安城中换一座不小的宅子。”
他顿了一顿,警惕了看了看四周,指着头顶上的屋檐,低声道:“不少老爷们看中了其中的利润,暗中下注在了这些杂号校尉身上,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如果成了那就是几倍十几倍的利润。”
“朝廷不管?”年轻城卫有些错愕。
烟杆上的火点明灭不定,在这座富贵迷人眼的太安城当了一辈子城卫的老人吐出一口烟气,语气变得有些萧索,“怎么管,谁会管?而且就算事情闹大了,这些人可就不是朝廷的兵马了,而是啸聚山林的匪徒,随时都能拿出去抵命。”
“所以我才不让你拦着那名闯宵禁的边军骑卒,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咱们这些小人物,沾不得。”
年轻城卫坐在矮老人一阶的台阶上,一只手撑着脑袋,有些茫然的看着漆黑的夜空。
哒哒哒...哒哒哒...
刺破夜空的马蹄声停在一间门槛颇高的大宅前,骑士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往里闯。
大宅并没有报讯快骑突然到来而惊慌。一群侍女有条不紊点灯上茶,撤出堂去。
跪在中堂的边军骑卒见四周无人,悄悄抬头,看向雕梁之上,一牌匾上书“燕然勒功”四个魏碑大字,怔怔出神。
“你识得这四字?”
骑卒猛然一惊,叩首在地:“卑下泱州游骑探子,有急情来报。方才失神,请尚书大人赐罪。”
高堂正中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黑衣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
这人正是离阳军方魁首,兵部尚书柳鹤鸣。
“无妨,何事如此着急?”
“东越宣节校尉林镇率两营骑军越境寻衅,虎踞营出兵阻击,双方激战三个时辰,两败俱伤。校尉贺连山阵亡。”
柳鹤鸣手持杯盏,正要品茶。听到这话微微愣神:“虎踞营?吏部王青林的人?”
骑卒将头埋低,沉默不语。
“接着说。”
“虎踞营幸存士卒到张将军处告状,称兵败原因是锦州营投敌叛国,刺杀本方校尉。张将军拿捏不准其中的真假,派卑下前来报告。”
“一个打了败仗十不存一的锦州营,有这个胆子敢叛国投敌,还能把坐拥千名精锐骑卒的实权校尉给杀了?”
柳鹤鸣冷哼一声,放下茶盏起身,负手在背在堂内缓缓踱步。
“你们张将军觉得谁真谁假?”
游骑犹豫片刻,才答道:“张将军说,可能...。”
“可能?!”柳鹤鸣停住脚步,冰冷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士卒。“真就杀,假就差。他张冉堂堂四品折武将军,坐镇边境一州之地,连这点魄力也没有?”
游骑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
柳鹤鸣眼中冷意越来越浓,忍了半晌终是将怒气压了下去。
“回去告诉张冉把事情给我查清楚,别管背后都站着谁,吏部的官管不到他边军的将。投敌叛国杀无赦,诬陷袍泽,也给我千刀万剐!”
捡回一条命的游骑一身冷汗,连声答应。
“明白,卑下告退。”
游骑不敢起身,躬身退到堂外。
陈设素雅,甚至有些简朴的厅堂内,只剩柳鹤鸣一人。
这名深受赵氏王族信赖,甚至引以为柱石的老人面色阴沉,一把抓起桌上的明黄茶盏摔了个粉碎。
“这张冉也是个废物,居然如此放任这些人伸手到边军之中!”
他厉声喝骂,对这位谁也不想得罪的泱州主将极为不满。
继而又想到那些贪得无厌庙堂大臣,怒意更深。
“一群掉进钱眼里的王八蛋,西楚的刀都快把架在我离阳的脖子上了,还在吸朝廷的血!“
“真把我柳鹤鸣逼急了,大家一起到马背上读书去吧。真真如海一派书气,尽是槁木死灰之徒!”
柳鹤鸣的骂声传到屋外,数十名仆从跪在地上,没人敢听。
.................
丹铜关,离阳泉州北方重镇,也是京城太安城南线最后一道防线。
此时虽然已是深冬腊月,但天地却是一片枯黄,没有一丝雪意。官道两旁有些勤劳的酒家依旧挂着迎客旗,招呼着南来北往的过客。
给辛苦返乡的旅人、谋生的货郎、奔波的商旅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甚至还有几间北边蛮族经营的酒肆,其中招待都是高鼻大眼的胡姬,胡乐阵阵,酒香脂香交融。
一间酒幡上写着地道杏花酒字样的酒肆内,李钧和徐骁坐在铺子的角落,端着一碗酒渣浮沉的杏花酒小口小口嘬引着。
徐骁一边喝,一边心疼的小声嘀咕道:
“这什么杏花酒,根本比不上我锦州烧酒嘛,居然还敢卖的这么贵!”
李钧没有搭理他,而是谨慎的扫视一番四周的酒客,见没有异样,才在心神中呼出了【诸天任务】界面。
一个写满金色小字的界面浮现。
【主线任务】
【行走场景:雪中春秋,九国争霸。】
【进入身份:离阳边军锦州营亲卫。】
【任务内容:1、保护锦州营校尉徐骁存活。2、积累战功,擢升锦州营百夫长(200/100)。(需同时满足两个条件,才可完成诸天任务。)】
【任务时限:十天。】
“十天的任务期限,自己现在只剩两天的时间。不过好在这里距离太安城已经不远,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等解决了王青林这个隐患,自己的任务应该就能完成了。”
虎踞营一战,毫不吝惜兵力的徐骁假借贺连山的身份下令死战,成功让镇字营和虎踞营两败俱伤,近两千精锐铁骑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战况之惨烈,连始作俑者徐骁都暗暗咋舌。
披甲持枪的东越校尉林镇极其骁勇,战至力竭,依旧不降,被徐骁一刀砍下了脑袋。
随后徐骁带人直奔虎踞营,从人山人海中把一身血迹的李钧捞了出来。众人换下军服,一路披星戴月向北直奔太安城。
两天后终于赶到了丹铜关。
一路上徐骁从未问过李钧为何要前往太安城,每天除了赶路,就是吃饭睡觉。根本就不担心前方到底是活路还是死路。
用徐骁自己的话说,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而且现在还有李钧这个兄弟,自己更不用动脑了,负责砍人就行。
李钧头疼无比,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就在李钧等人休息之时,一名穿着打扮比酒肆众人高出一线的商队老板对同行之人说道:
“你们听说没,泱州边军那边出了个丑事,有人投敌叛国,一名实权校尉被人暗杀了。”
“你这消息我早听说了。”那名同行的汉子颇为不屑答道,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看左右,低声道:
“我还听说,动手的那支行伍叫锦州营,出身辽东。”
被抢了风头的商队老板面色涨红,咬咬牙掏出了本想烂肚子的犯禁消息,说道:
“哼你这消息也不新鲜!“
“我有个在兵部里的亲戚告诉我,其实是那虎踞营贪墨袍泽军功在先,所以才会被人报复......”
同桌汉子闻言一惊,连忙将他嘴巴捂住。
连声喝道:“你不要命了?这些话也敢说!”
那商队老板也知道自己失言,赶紧悻悻住口,连还剩半碗的杏花美酒也不要了,催促伙计们赶紧上路。
李钧和徐骁神色平静,只是相视一笑。
反而一名衣着寒酸的儒生以不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辽东锦州的儿郎,绝不会投敌叛国!”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辽东三州穷山恶水,自古以来常出刁民,现在有人投敌叛国,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名身穿白色锦衣,肩披狐裘的贵公子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灰衣仆从。
店掌柜看来人打扮,心里一颤,顿时暗暗叫苦。
这种街边小店最怕遇见这种非富即贵的少爷,这种人一贯眼高于顶,根本不屑到这种地方。
只要一来一般可没啥好事儿。
掌柜连忙殷勤招呼,一张脸笑的看不见眼睛。
贵公子根本不理他,直接走到寒酸书生的那桌坐下,扭头对掌柜说道:“店家,赶紧将你好酒拿上来。”
“好咧,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有福之人,我这酒年节刚刚起窖,原本是为了一家人团聚,没曾想没喝成。这可是我十多年的珍藏!”
掌柜的长着一张圆脸,憨态可掬。说话间手脚麻利的抬出一个泥坛,拍开坛上泥封,顿时酒香四溢。
酒液满盏,贵公子满饮一大碗,满意的长吁一口气,“想不到我泉州连这路边小店的酒都是这般别有风味。不像某些人,这辈子都只喝起绿油油的粗劣土酒。”
正端着酒碗猛灌的徐骁一愣,心头疑惑,这怎么像是在骂自己?
“公子真是慧眼独具,酒品高雅。您别看我这店小,这南来北往的商旅可都爱往我这儿来。”圆脸掌柜连声恭维,一通马屁赶忙送上。
寒酸书生依旧端着一杯浊酒盏慢条斯理的喝着,似乎根本没听出那人在讽刺自己。
贵公子见对方无动于衷,面色一沉,接着说道:“也不知道那西楚上阴学宫黄龙士怎么想的,居然敢口出狂言,说辽东会是成为我离阳的崛起之地,当真可笑!”
“要我说,唯有泉州,才是我离阳一统春秋的龙兴之地!”
李钧将口中塞满的饭菜囫囵吞下,饶有兴趣的看着寒酸书生和贵公子。
这种桥段并不复杂,就是有钱人欺负穷人,要么是嫉妒长相,要么是嫉妒才能。
不过看那寒酸书生的模样,不出意外应该是才学过人。
贵公子见对方依旧不理会自己,不由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指着对方喝道:
“李义山!今日如果你还不答应本少爷,我必将你逐出泉州,你跟那个投敌叛国的锦州营一样,身败名裂!”
噗!
李钧猛地将口中的米饭喷了出来,旁边的徐骁顿时遭殃,被喷的满头满脸,一根青菜不偏不倚挂在眉心。
李钧没有理会额头青筋直跳的徐骁,一脸骇然盯着那名寒酸儒生。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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