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马……我的马……我的马!”宁志嘴里不停嘟囔着要找他的马,几乎是瞬间双目便转为赤红,状态几近入魔。
霄蛰看着宁志这几近疯魔的状态,对无回谷的好奇又深了几分,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产生无数的疯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才会创造出这般……令人作呕的地方。
真神之下,世人,万物,皆是没有什么区别,如同地上缓慢爬行的蝼蚁,只要轻轻一捻,便会发出噗地一声轻响,泯灭于天地之间。
世上竟还有地方能和不净地一般,让人能如此……厌恶。
霄蛰看着宁志不断在地上扭动,每挣扎一下,那捆仙绳便更紧一分,最终竟直直勒入体内一寸深。
“我的马……我的马……”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双眼中的红越发深重,仿佛他找的不是马,而是心灵唯一的寄托,证明自己活着的意义。
“你的马被扔了,你再也找不到它啦。”霄蛰一手支着下巴,看向宁志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恶意,宁志如今神智不清,甚至也活不了多久,若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不如戏耍一番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也还算物尽其用,也还算有些价:别值。
事实上霄蛰也不算完全诓骗宁志,章沿只带回了他一人,那灵马许是也在无回谷中受了不少刺激,出谷之后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睁睁立于原地看着宁志被玄天宗的修士生拉硬拽地带离后山。
但令霄蛰没有料到的是,宁志在听见这一句后,周身的灵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暴涨数十倍,只这一瞬间,宁志便从一个受控的疯子,变成了一个不受控的C4炸弹。
他奶奶的……不过是丢了匹灵马,这是丢了匹马就不想活了啊!
霄蛰并不知道的是,宁志在师父因他而死之后,几近崩溃,甚至一度想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他不知在无回谷中漂泊了多久,最终,在一座空荡沿海小镇的后山上,看见了一匹灵马。
那马似乎游离在无回谷之外,但在宁志鬼使神差地抓住灵马身上缰绳的那一刻,那匹灵马便跟随着他来到了下一处。
可以说,若不是这匹灵马的陪伴,宁志根本撑不到走出无回谷便会和其余无数进入无回谷的人一样,葬身在无回谷里。
霄蛰不是第一次玩心太重险些把自己卷进去,却是头一次距离爆炸中心如此之近。
宁志入了一趟无回谷,可谓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修为从练气初入境一路如同坐上了火箭一般升至金丹初境。
金丹境才算是修真真正的门槛,无数资质不佳的修士都卡在由进入金丹境的门槛外不得而入,也可以说,只有跨过这道门槛,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修士,才算有修炼成仙的资格。
而升入金丹境的修士若是冒着毁灭肉身的危险,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强行提升修为,那在短时间内爆发出的战斗力,即便是面对高上一个境界的元婴境修士,也尚有一战之力。
几乎是瞬间,原本还将宁志压制得不能反抗的捆仙绳瞬间被突涨的修为撑裂,碎成无数段碎屑,散落一地。
“啧,这么漂亮的房间都让你弄脏了,”霄蛰歪着脑袋看着神志不清的宁志,“那匹马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那是你娘子?真是失了智。”
霄蛰对宁志爱马的行为擅自下了定论,将宁志牢牢定在变态的耻辱柱上,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蔑视一厢情愿地认为人马情深、视马为能相依为命知己好友的宁志。
也好在宁志此时当真是失了智,否则此时听见霄蛰几句便将他定了性、盖了棺还给他钉了钉,八成是要怒火中烧为尊严而战,打不死霄蛰,也要让霄蛰尝一尝王八拳抡脸上的厉害。
霄蛰就这么看着宁志挣开捆仙绳后,几乎是本能地朝自己攻过来,而他只是坐在椅子旁,丝毫未动,他的嘴角含笑,看宁志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正在卖力表演的猴。
而几乎是宁志攻来的瞬间,整间屋子像是瞬间触发了什么反弹一般,飞快在宁志四周降下四面禁制,几乎是瞬间,宁志便被禁制压制在地,丝毫不能动弹。
“啊啊啊!”宁志眼角几乎沁出血泪,无法反抗的恐惧感不断侵蚀他的内心,他混乱的脑海中根本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压制,也不明白此时发生了什么,无数光影在他眼前幻化成无数难以理解的妖邪,它们五官扭曲错位,四肢细长如杆,在他的四周跳跃、对他张开满是腥气的大口。
走开!
放开我!
让我走!
“哈哈哈哈,”霄蛰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就像看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猴戏一般,“啧,这里还真不错,徐黑……徐黑这名号也不错。”
在他成功升上元婴境之前还能在用上一些时日,说实在话,他当真还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地方。
霄蛰可以说从未有过这么好的待遇,他生在不净地,长在不净地,从出生起弱肉强食便刻进他的骨子里,随着他的成长,一寸寸加深,一寸寸嵌进他的骨髓。
他坐在椅子上欣赏了半天宁志的惨状,看了半天,宁志最终还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摊在地上彻底不动了,霄蛰用脚踹了踹宁志的手背,宁志毫无反应,霄蛰有些无趣,便将脚狠狠踩在宁志手背上狠狠捻了捻。
但这回宁志是真的无力挣扎,他早已失去意识,即便受到了如此疼痛也毫无反应。
“无趣,无趣。”霄蛰见宁志彻底没了反应后,便对他失去了兴趣,将宁志踢到房间的角落之后,才晃晃悠悠上了四楼的练功房。
霄蛰的练功房就算在亲传弟子中都是难得的豪华,大块大块未曾切割的灵石铺满墙壁和地面,霄蛰将摆放在角落的蒲团放在练功房的正中间,在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中缓缓坐下。
不得不说,徐广白的肉身当真是难得的练功奇才,霄蛰不过才修炼了几个月,便觉灵台如鲸吞水一般将灵气吸入体内,相较起他原来的身体,可好得不如一星半点。
霄蛰很快入了定,却不知为何,思绪竟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霄蛰似乎还记得,不净地中的天总是泛着陈旧的昏黄,连带着漫天的黄沙,似乎将口鼻糊得严严实实,人在其中便好像落入琥珀之中的小虫,越是挣扎,越是陷入其中,金黄的液体从嘴里、从鼻腔源源不断地灌入肺叶、灌入胃中,只要短短几息被那片金黄包裹,逐渐无法挣扎,逐渐溺死其间。
他便是出生在这片荒芜得连草都不长的地方长大。
霄蛰的母亲,在当年是名震一时的赤霄仙子,美艳绝伦,被誉为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无数修士梦中女神。
但在落入不净地之后,当法度无法限制人心,美丽便成为了原罪,尤其是美丽的玫瑰枝茎上,毫无利刺,平滑得宛如笑话一般。
遥想当年,从前的赤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前呼后拥,师兄是她最锐利的尖刀,师弟是她最可靠的盾牌。
但当这些防护纷纷为了生存离开时,玫瑰柔软的花瓣只要用手轻轻捻动,花瓣中饱含的枝叶便会流淌而出,虚软不堪。
赤霄身边的人死的死散的散,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朵曾令宗门为傲的玫瑰成了最大的拖累,娇惯的赤霄很快便被宗门所抛弃,宗主将她献给了不净地中最大的宗门的门主,成为了他第五十个小妾。
赤霄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不过几次想要寻死都被那门主救了下来,他不允许还没玩腻的玩物擅自逃离。
此时的弱肉强食在不净地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本就不多的天材地宝被武力强者强行占据,所留下的汤汤水水根本不够剩下的人分,不止如此,不净地里几乎是寸草不生,就连种下的灵枝都无法成活。
赤霄在多次自杀未果后,总算被动适应了世间新的规则,她开始不断诱惑门主,以求从门主手中漏出一些资源以供自己修炼。
一开始这门主十分宠爱赤霄,因着她姣好的面容,也因她如烈火一般的脾性。
但被采下据为己有的玫瑰便不再是曾在花园中自由生长的玫瑰,她不再鲜活,不再生长在悬崖之上高不可攀,仔细看起来,似乎也与其他生长在泥沼中的玫瑰,毫无分别。
她很快便被厌弃了,如同垃圾一般丢在路上,不再是那朵枝头上最耀眼的玫瑰。
但这不净地中,多的是人未品尝过这朵曾被奉于枝头的玫瑰。
她开始辗转于各个尝鲜的食客之间,一个吃腻了,便换下一个,她还是那么美丽,却逐渐褪去鲜活,如同一束标本,表面仍旧光鲜,内里却腐朽不堪。
而霄蛰,便是在此时出生的。
那时的赤霄辗转于多位食客之间,霄蛰究竟是谁的孩子,就连赤霄也不知道,但赤霄并不在意这个孩子,相较起爱,她对霄蛰更多的是恨。
他的出现不过是将她的不堪具象化,更加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不断告诉赤霄,这就是你的生活,腐朽、堕落,并且毫无意义。
霄蛰刚出生时,赤霄还利用他从那段时间食用过玫瑰的食客中换取过灵石,霄蛰长得十分与母亲十分相似,没有一位食客对此有所怀疑,那段时间可以说是赤霄对霄蛰最好的一段时间。
霄蛰便在母亲的迎来送往之间逐渐长大,也因为他与母亲相似的容貌,赤霄便利用霄蛰开始新一轮地利用从前的食客,从这些食客中换取更多的灵石以供修炼。
即便曾年幼的霄蛰每次回来浑身都带着伤,即便霄蛰跪着地上祈求母亲不要再让他出去,赤霄都不为所动,只是告诉他:“世间就是如此,弱肉强食。”
但霄蛰生在不净地,长在不净地,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不净地中的规矩,等他再大一些时,便从一位食客那里学会了如何修炼,也是从那时开始,资源,本就有限的资源开始在赤霄和霄蛰母子之间不断争夺。
霄蛰的第一个敌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赤霄总是会将霄蛰身上的每一块灵石搜刮下来占为己有,早年间,霄蛰力量还弱,只能靠赤霄手指缝中的残余修炼,再大些时,霄蛰便学会了去偷,趁着母亲外出时,趁着母亲修炼时。
他的胃口远不止于此,渐渐的,随着修为见长,他的手开始伸向那些食客。
但这些食客不是傻子,霄蛰可以说十次偷取能有一次成功便算不错,多时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被打得半死。
那些食客不是傻子,赤霄自然也不是傻子,她的每颗灵石都十足珍贵,每日里得到多少,从霄蛰手中拿到多少,赤霄都记在心中,虽然修炼时不得动弹,但事后总会将霄蛰抓住暴打一顿,既是惩罚他偷取她的灵石,又是在霄蛰身上发泄从食客身上受的气。
只是霄蛰也不知是谁的种子结出的果,霄蛰的天赋要远在赤霄之上,即便是远远少于她的资源,修炼也在逐渐向她逼近。
赤霄开始怕了起来,她害怕霄蛰的报复,害怕霄蛰哪一天会将她杀死,害怕霄蛰哪一天会不受控制。
甚至比起霄蛰杀死她,更加害怕霄蛰不受控制。
霄蛰十分享受她的害怕,他等待了许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他喜欢恐惧,想让赤霄有一日能如他当年一般匍匐在他的脚下,祈求他的原谅。
好在这一天来得并不算太晚。
赤霄的天赋不佳,早年间别人称她一句仙子,多是称赞她的美貌而非天赋,所以在这副极具美丽的皮囊之下,包裹得是一副无论如何也无法结成金丹的魂灵。
而与此同时,霄蛰却以极少的资源,极其苛刻的条件,成功结成金丹。
“求求你……把灵石给我吧……我求求你……霄蛰……”赤霄此时也不在意什么面子了,更不在意什么身价,对她来说,唯有结丹,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结丹,她才能摆脱这样陷入泥沼中的生活,只有结丹,她才有一丝希望回到从前的生活,再度做回她山崖上最璀璨的玫瑰。
“不行哦。”霄蛰细品着母亲给他起的名字,蜇,虫隐居永不露面,即为蜇,他的母亲恨他到了骨子里,既想让生如蝼蚁,又想让他不见天日。
他轻笑两声对着母亲笑着道:“世间就是如此,弱肉强食。”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打工人被迫拯救世界实录更新,第一百二十三章 遥远的记忆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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