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间的是一位白发长须的老者,手中拿着拂尘,看着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左边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男子,一柄长剑背在背上,一副疏远华贵的模样,而右边同样是个青年男子,但是比左边的看上去要富态许多,一双眼睛不知是睁着还是眯着,倒是比左边的男子瞧着平易近人些。
她微微垂眸,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少女脆生生地说道:“小师妹是不是要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羽师姐突然发狂,结果害得自己不慎掉下无涧崖,但是既然杨师兄这么说,便都是你的错了?”
少女笑呵呵地戳穿了她的话语,言语中带着未卜先知的得意,甚至期待着白楚莲的惊慌失措。
若是没有少女的揭穿,尚未获得这个世界记忆的白楚莲倒是想说这番话先糊弄过去,可惜对方似乎非常熟悉她的套路,她迅速低下了头,再抬头的时候,眼中依旧含着泪珠却硬是没有掉落,比起落泪更加叫人心生怜惜。
她哽咽着道:“虽不知道师兄与师姐为何对我有这般深的敌意,羽师姐出事我也很难过,但是我实是不知道自己何错之有,更没有推脱责任之意!还请师父明察!”
她重重跪下,整个大殿都能听到她双膝落地的声音,谁都知道大殿的地板是由玄武天石所铺,便是到了元婴期的人跪上去也觉得生痛——小师妹一向生得娇弱,被师门护得紧,就算已经到了筑基大圆满也从来没有受过伤,在殿内的人面面相觑,似乎也在自我怀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少年和少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即便很隐晦,也被白楚莲敏锐地捕捉到,她立刻逼问道:“众目睽睽之下,师兄先是越俎代庖给我一巴掌,又和师姐眉来眼去,我倒觉得你们可疑得很!”
白楚莲难得的咄咄逼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愣在了现场,众人也发现平日里并无交集的两个人此刻的距离近得不大寻常。
少年比少女沉不住气,立刻跳脚道:“我亲眼看你害得大师姐落下无涧崖,我越俎代庖?我他妈想一巴掌扇死你,那可是我青焰峰的大师姐,合着就许你天剑峰的人害我家大师姐,不许我揍你是吧?!”
少女紧接着少年开口道:“你身上有香琼花的气味,却站在九龙阵的出口等着羽师姐,在九龙阵中沾染了龙涎再闻了香琼花的气味便会发狂之事可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小师妹你这手段……虽然我也是天剑峰的人,但是小师妹你这次太过分了,我帮理不帮亲——再说都是玄天宗的同门,羽师姐也是我们的师姐,就算平时对她有再多的不满与怨怼,也该由宗门来主持公道,不是你暗害大师姐的理由。”
少年与少女一唱一和,主导了话语权,旁边轻声的议论不断飘入白楚莲的耳朵里:
“她身上真的有香琼花的气味!”
“真看不出来天剑峰的小师妹是这样歹之人……”
“我就说她平日里的柔柔弱弱全是装的……”
“哎,一个剑修却一副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虚弱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的,也不知道天剑峰为什么当她是个宝?”
正首的老者缓缓开口:“这么说来羽宸确实是因为楚莲你的关系掉下了无涧崖。”
老者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他的话一出口整个大殿便鸦雀无声。
白楚莲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力压在她的背脊上,冷汗不住地从她光洁的额头冒出来,她蓦地看向老者,褪去眼底的泪光,她的眼睛清澈而坚决,“我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香琼花香是从何而来,但是大师姐掉下无涧崖是我之过——现在辩驳什么都没有救大师姐来的重要,我现在便去崖下寻找大师姐,等将大师姐带回来以后,我再自证清白!”
“胡闹!”左边背剑的男子出声呵斥道,“无涧崖下不能使用真气,魔兽成群,危机重重,你剑术不精,下去也只会添乱。”
“弟子愿替小师妹下去……”一个同样背上背着一柄长剑的冷面青年从人群中站出来,他的气势与左边的负剑男子有七分神似,一双星眸中覆着冰霜,只消一眼便叫人对他俊美的外貌无了遐想。
“天剑峰主和你的首席弟子倒也不必如此护短,既然是你家小徒弟害得我的大徒弟落崖,理应她本人亲自下去才对。”右边的富态男子乐呵呵地说道,他脸上带着笑,但言下之意明显,若是他的徒弟出了事白楚莲也休想好过。
两人齐齐看向老者,老者捋了捋胡子,笑道:“我玄天宗的人做事总要有些担当,既然楚莲都已经提出来了,就让她独自一人下去寻找吧,若是三日内未见她们回来,再另派他人。”
老者一锤定音,左边的男子绷着一张脸也不再为白楚莲说话,跟着老者离去时,走过白楚莲的身边,“哐”的一下将一柄长剑扔到她的面前,冷声道:“这柄剑即便不用真气亦削铁如泥,你到了无涧崖下以保全性命为重,能躲就躲,知道了吗?”
白楚莲轻轻颔首,接下了长剑,待到众人散去,她才缓缓从地上起来——她并不知道这个地面如此坚硬,方才跪下太用力,双膝到如今还疼得难以直起。
一双冷白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到了她的面前扶了她一把,白楚莲抬头仰视,看到了这双手的主人——便是方才站出来的冷面青年。
他的手还扶着白楚莲,两人对视了一眼,尚未开口,便听到先前一直挤兑白楚莲的少女“啧啧”了两声,两人齐齐看向少女,少女见他们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吧唧了一下嘴,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围观道:“大师兄、小师妹,你们继续呀,不必管我。”
“三师妹……”冷面青年略带无奈地喊了一声。
少女不同于白楚莲的柔美,长得娇艳动人,然而她大大咧咧的动作又让她变得爽朗起来,叫人忽略了她容貌中自带的咄咄逼人。她磕了一口瓜子,朝着白楚莲咧嘴笑着:“我方才也是心急羽师姐,冲口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实话,小师妹你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吧?我这有件金丝软甲,可以防魔兽的利爪,喏,送给小师妹了。”
她说着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金丝软甲出来,那软甲上还粘着黏糊糊的瓜子壳,白楚莲看了一眼,却是淡然地接了下来,苦笑道:“三师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有什么能在意的?倒是我身上的香琼花香到底是从何而来,三师姐你……”
“喂喂,别又来倒打一耙这一招,”少女全然不让地嚷着,话语如方才一般尖锐,“我知道大师兄喜欢你嘛,肯定会帮着你,但是就算有大师兄护着,你这样污蔑我,我也会和你拼命的。”
冷面青年皱紧了眉头,迅速松开了扶着白楚莲的手,“三师妹莫要乱说话!你和小师妹都是我的师妹,我不会偏袒谁。”
“嘻嘻,真的吗?我不信。”少女嘻嘻哈哈地反问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冷面青年,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冷面青年竟在她的注视下有了几分落败之像,离白楚莲更疏远了几分。
白楚莲急着获得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欲多谈,将长剑背在身上,就要转头离去,却又被那少女拉住手袖,“小师妹别急着走呀,师姐我送你过去,以免大师兄说我没有同门之谊。”
冷面青年沉默地点点头,“我与你三师姐一道送你去无涧崖,下去后……凡事自己小心。”
“……”白楚莲并不想他们送,只想独处接收记忆。
看着不正经的少女却格外地敏锐,她的眼中一闪而过冰冷的寒意,芙蓉面灿烂笑开:“不是吧?不是吧?小师妹这是记恨上师姐我了,不想我送吗?还是不想我打扰你和大师兄独处,那我走?”
她看戏一般地看着白楚莲,似乎由衷期盼着她的当场翻车破了白莲花的人设。
白楚莲双眸氤氲,里面含着委屈与不安,比少女想象中的还要沉得住气,只见她轻轻扯了扯冷面青年的衣角:“大、大师兄,你们一起送我过去吧……”
少女无趣地撇了撇嘴,三个人一路无言地从宗门穿过,前往位于北面的无涧崖,白楚莲害得羽宸落下崖的事已经在宗门内传开,经过的路人大多害怕冷面青年不会当面说什么,但是看过来的眼神多少有些异样,少女不客气地瞧向白楚莲,果然见到她眼中的雾气更重,忍不住摇头“啧”了一声,白莲花就是白莲花呀……
她的手貌若无意地拍向白楚莲,却没有想到平日里疏于锻炼的小师妹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让她的手落了空。
白楚莲躲在冷面青年的背后,盯着她悬空的手,小声地说:“不、不好意思,我……我刚有点怕……就躲开了,三师姐你想干什么?”
冷面青年也看向少女,少女将手往前伸了一下,慢慢收回来,笑嘻嘻地说道:“我就是伸个懒腰,小师妹你怕我怕成这样,让我怪不好意思的。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个师父的师姐妹,刚刚在大殿上怼你算我不对,要么我们抱一抱,一笑泯恩仇?”
冷面青年已经习惯了少女的想一出是一出,虽然他对三师妹的行径偶有不满,但更希望两个师妹好好相处,没有察觉出少女的话哪里有问题。
白楚莲朝她弯了弯唇角,笑得纯良又柔弱,然而并没有如少女所愿,“我与三师姐本无仇,不必抱,我这就下崖去,还望师兄师姐多多为我和羽师姐祈祷,让我们能够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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