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对上陆隽乙的视线，不慌不忙地扯着话题。
爹妈和哥哥总让她以后找个智商高点的对象，不用像操心她一样操心下一代的学习成绩，每次气的她横眉跳脚。
但这智商高点的对象如果能是陆隽乙，那就是人生一大幸事也，另算。
她之前在心里仔细掰扯了一遍，发现水姐这张嘴说的倒没错。
她的优势就是有钱。
好像没了……
好看？
好看也是绣花枕头吧……
有钱能买陆隽乙吗？
怕不成吧。
买不来清北大学的学历，买不来PANS上的研究成果……
——钱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唐心脑子里正胡乱地天马行空着，陆隽乙在隔壁点点头。
“是的，昨天才回来。”陆隽乙温和地点点头，没有把话题带下去的意思。
唐心只好点头，看着文霏霏拿着铅笔在点单纸上勾画圆圈。
她发现这人……
有些外热内冷。
永远亲切平静，但看着总有点假模假式的味道。
唐心打量了一眼大大咧咧笑着抖腿的江霖疑惑。
这样的两个性格怎么做朋友的？
“行了不？”文霏霏把点单纸推到唐心面前，“我点的这几个，你再加。”
唐心扫了一眼，招牌酸菜鱼、椒麻肚片、青梅布丁。
刚想说可以，又窥了一眼旁边两人的饭桌。
“这个柚茶推荐吗？”
陆隽乙看向老板娘的甜甜酒窝，想起来昨天李晴鸽带来的那杯咖啡，杯面上就是一只带着酒窝的兔子。
她的拉花总那么传神。
挺厉害的。
“糖分偏高，可能女生会喜欢。”陆隽乙看向玻璃壶中的柚子茶，舌尖又传来刚刚的甜味。
“我不太喜欢糖分重的，所以不太方便你们参考。”
又是中规中矩。
滴水不漏。
唐心点点头，“行。那咱们点这个花茶吧。”
唐心摩挲着铅笔杆，在“柔柔玫瑰花茶”前打了个圆圆的圈。
不喜欢糖分重的，却喜欢奶沫占三分之二的拿铁。
跟他的人一样，苦和甜也要中规中矩。
唐心这桌吃到快一半，陆隽乙那桌已经杯盘渐空，江霖挺了挺背感受了下肚子，满意了。
侧头看着自成一道风景线的邻桌，主动招呼道，“一会儿回清北不？咱们一路？”
文霏霏和唐心均是一愣。
想起了VIP车位里的帕加尼。
这不大好吧？
相视看了一眼，文霏霏懂唐心的意思。
两个人笑起来，“好啊。”
唐心看向江霖，“谢谢啊。”
“你也是清北的学生吗？”
“嗨，哪儿能呢。”江霖笑笑，“我爸妈是史学院教授，我就是个杂志小记者，哈哈哈，今儿回那边家属区呢。”
“哦哦。”唐心看向陆隽乙，“那陆老师住在宿舍楼？”
“他可好多了。”江霖显然比陆隽乙话多，“老陆也住家属区，自个儿住，爹妈不住，多省事儿！”
唐心“嗷”一声，脑袋瓜又转动起来。
知识不容易进脑子，揣摩人情世故这种事她倒是机灵的很。
陆隽乙那个发PANS的科研爹妈呢？
校内教授不住家属区，去实验楼多不方便？
这么想着，也就问出来，“陆教授不住家属区？”
陆隽乙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唐心。
他爸是陆国山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他另外有一套房。”
嗷。
唐心点点头。
他另外有一套房。
听着怪怪的。
听到陆隽乙回问，“您……住校内？”
能在朝阳中心的店面接手咖啡馆，估计在校内有点关系。
“我住校对面。”唐心笑笑。
她可没那么大的脸住进教授云集的家属区。
“就是华融城的楼上。”
“可以啊。”江霖笑着打趣，“那儿房租可不便宜，小唐老板有点身家啊。”
唐心笑笑，跟文霏霏手下动作却不停。
赶紧，赶紧吃了一起走。
房租？她不知道多贵。
华夏地产的楼盘，自家自产自销的。
扔下负二层的帕加尼，跟着江霖坐在宝马上的时候，文霏霏和唐心还有点胃里不适。
这顿饭实在赶得有点快……
“食量太小了也。”江霖摁响车钥匙，走到文霏霏旁边拉开车门，“来，二位姑娘请。”
陆隽乙坐在副驾驶，唐心就坐在了靠驾驶座的后排。
一侧头，就能看见陆隽乙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也可以学习优异？
——真是打破了唐心的自我认知。
-
清北大学正门对面的商业街闪烁着色彩不一的灯光，一块一块或炽白或暖黄的灯光在人行道上投下光块。
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华融城的银色牌子高高镶在楼面上。
窗外突如其来的夏季暴雨冲刷着街面，一道一道地从天空压下冲刷。
“你们有伞吗？”
“有的。”陆隽乙说。
“那今天谢谢你们。”唐心和文霏霏笑着道别，“抽空过来喝咖啡，我做手冲请你们。”
话音刚落，就听见卢松的声音从车窗外传来。
“哇，水姐！今儿怎么开了个宝马？”
“我等半天了！”
“快快快！伞伞伞！”
文霏霏摸了下鼻子，对“水姐”这个称呼感到不甚满意。
有人在呢，胡嚷嚷什么外号，她叫霏霏成不。
卢松走近一看，才发现驾驶座里不是空的，两个男人直勾勾盯着他，带着打量。
哦，那天运动场外的那个白衣眼镜。
陆隽乙也注意到了卢松，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好像是绿豆汤那天和老板娘一起出现过。
文霏霏还是回国后第一次见卢松，唐心没再多耽误，跟车内的两人道别，三人撑着伞往卢松的“木白甜品”而去。
陆隽乙侧头，看着卢松那件黑短袖背后的美队盾牌，想起来了。
这件短袖很特殊，不久前他见过。
朝阳前面的公交站牌等车那次，见到的红裙高跟鞋女人原来就是小唐老板。
江霖转着方向盘，神色间带着点兴奋，“哎，明天我就去她们咖啡店，老板娘那朋友指不定没走，我明天得要个微信号，你得助攻助攻。”
陆隽乙扶了扶眼镜，看着后视镜里波浪长卷发及肩摇晃的老板娘，和边上黑色马丁靴的朋友，神色莫名。
“嗯。”
-
拜托小朋友李晴鸽照看了一晚上的店，当老板的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唐心起了个大早，从卢松的甜品店里打劫了一份新鲜出炉的金枪鱼三明治，美滋滋出了门。
“姐！”
唐心刚甩着冰蓝色纱裙裙摆，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地晃悠到就创中心门口，就看见穿着白短袖的李晴鸽站在店门前笑着打招呼。
“晴鸽？”唐心看看腕表时间，“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早上没课吗？”
李晴鸽摇摇头，“没课。我记得您今天要忙招聘兼职的事，所以想早点过来帮忙。”
“嗷对。”唐心差点忘了这茬。
之前来了几波兼职应聘学生，她专门挑了两个形象不错的详细面谈。
开门，接电通水，清洗卫生，开机加豆，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早课生意小高峰。
唐心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文霏霏应该还在睡觉，于是先给晴鸽和自己冲了杯咖啡。
拿着拉花针在杯面停顿了一会，唐心微微有些出神。
微微偏头，耳垂的蓝钻和银色珠子滴滴嗒嗒地传来轻微的声响，让唐心又回了神。
今天给陆隽乙的拉花做什么好呢。
十点二十，第一波早课下后，文霏霏姗姗来迟，简单的OversizeT恤和牛仔裤白鞋搭配，唐心一眼就认了出来。
“水姐，你穿的我的鞋吧？”
文霏霏哈哈一笑，“马丁靴闷脚，闷脚，借我穿穿。”
正说着话，店门推开，陆隽乙和江霖走了进来。
江霖看着文霏霏的背影，眼中的惊喜显而易见，撞了一下陆隽乙的肩膀，“你去点单。”
“喝什么？”
“随便随便。”
“陆老师。”唐心笑了笑，露出两颗酒窝，“还是拿铁吗？”
陆隽乙站定，点点头，看了看那边和文霏霏搭讪的兄弟，“今天不赶时间，可以手冲吗？”
“行啊。”唐心笑笑，转身从袋子中舀出咖啡豆，看着面前坐定在高脚凳上的男人，微微耳根泛红。
就在这里看着她啦？
手工磨豆，画圈注水，焖蒸，拉花，一气呵成。
陆隽乙低垂眸子看着那双手，手腕上的花朵钻链轻轻摇晃，指尖的冰蓝色……跟前几天又不是同一个颜色。
对于美学上很讲究的一个姑娘。
陆隽乙目光动了动，撑在地上的一条长腿也换了换，目光落在操作台边静静摆放的那小包咖啡豆上。
Geishacoffee。
他对这些豆子品种不太了解，但这个名字不得不耳熟。
瑰夏，蓝山，哥伦比亚，世界闻名的豆种。
“瑰夏咖啡？”陆隽乙镜片的光微微闪动。
“您这里用的豆子，品质很高吧。”
唐心愣了愣，顺着视线看向那包豆子，摇着头笑了笑，“这是我私人珍藏。”
“这儿是校园店，用的不是这种。不过品质也很好的。”
陆隽乙顿了顿，对这份“私人珍藏手冲咖啡”的热情善意忽然间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明白了。谢谢您。”
左手握杯，右手将拉花杯里的奶泡缓缓倾注，拉花针轻轻勾勒几笔，唐心看到陆隽乙的面上带了笑意。
能看到他笑，是这杯咖啡最大的价值。
杯面上，一条鱼的图案静静平躺。
鱼目画叉，像极了昨天闻喜酸菜鱼店里招牌上的那条卡通咸鱼。
文霏霏靠近唐心，看她目送陆隽乙离开后双目呆滞，在面前摇了摇手试探。
“怎么的？这还不开心啊？”
“每天都能见面说话的快乐诶大姐。”
唐心视线回转，苦笑着伸着手机。
“你看看啊。”
屏幕上，收账账单里是陆隽乙不知道什么时候扫码支付给店里的咖啡钱。
以店内摩卡咖啡两倍的价格。
“银货两讫。”唐心用着电视剧里学来的成语，微微垂了嘴角。
“他一点儿也不给欠人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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