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事儿顾珍珠马上打起精神,拉着顾爹的衣袖把心里的想法跟他说了,顾爹对于妻子也是有些欠疚的。在老宅之时妻子跟着自己就受了不少委屈,生病都轻易看不起医,这么些年也没做一套像样的体面衣服,听了女儿的建议频频点头同意,今天只是进了一些杂货,他口袋里还有些余钱。

  一些是进货剩的一百多文,还有一些便是卖给陈掌柜那两罐头油以及之后两罐头油的定金,现在竹筐里可是装了一千文之多,除去还要买芝麻油和菜籽油的钱,剩下的应该足够买布做衣服了。

  顾珍珠见顾爹答应了,于是笑嘻嘻的拉着顾爹快走了几步,最后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布店,店铺不大,但却有几十种布匹料子,整整摆了一展柜,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尤其是到了这夏天,平城女子闺中最流行那种又轻又薄的绫纱,做成外衫或者里衣穿着既凉快又显身段,颜色也很多样,随意搭配就可以很漂亮了。

  顾珍珠一眼就看中一匹浅橙色的烟云纱,染色尚算均匀,若做成衣衫,走起路来就如那缥缈云烟一般步行在晚霞满天的云端,这种料子说起来并不算名贵,染色的手艺也仍有欠缺,比这质地好的烟纱当年在知州府她也没少穿。

  当年她颇受知州的喜爱,各种衣料赏入房里,就是那进献给宫里的她也有那么一两匹,若换作那时看到这种纱质,自己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了。

  那布店的掌柜是个妇人,见珍珠盯着烟云纱瞧了一会儿,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响:一身便宜的棉布衣,便宜的绣鞋,鞋上连珠子或者绣花都没有,头上、耳侧更是半点首饰也无,便猜到是个只看却买不起的主儿了,于是露出些不屑的神情,把那匹纱卷了卷道:“这东西可别乱用手摸,摸坏了你可赔不起,上好的烟云纱一百文一尺,可不是十来文钱一尺的棉布比得上的……”

  顾珍珠抬头看向那个妇人,半晌,没有被讽刺的怒意,反而冲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着气得脸色涨红的顾爹轻轻说道:“爹,我们还是到别处看看吧,这里没有要给娘买的布呢。”

  因为生活拮据,顾爹没少在外招人白眼,但他是个男人,为了养媳妇孩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换成自己疼爱的女儿如此受人轻蔑,他就觉得难以忍受,他甚至想掏出那一千文钱摔在柜台上,买它十尺磨磨那尖酸妇人的锐气,也断然比看着女儿受委屈好受。

  但在见到女儿不喜不恼的水灵眼睛看着他,很认真的跟他说“爹,这里没有要给娘买的的布”的时候,顾爹便觉得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心酸,眼眶也随之一热,他想到一千文钱差不多是家里今日全部的收入,如果都用来买了布,那就没钱买油做头油了。女儿一直都想要个新铜镜,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每每见她照着那破旧的镜子便觉得难受,那镜子是二弟的闺女顾紫萍扔了不要的,已经旧到无论怎么擦也擦不亮了,里面的人影都是模糊的,所以这次来平城他就想让闺女挑一个喜欢的铜镜。

  顾爹到底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即使一时冲动也很快恢复了理智,重重的“嗯”了一声,便挑起担子带着闺女快步离开了这里,那卖布的掌柜见父女俩离开的背影,不由的啐了一口:“呸,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随即又把那烟云纱拿出来摆在显眼处。

  顾珍珠离开时,回头看了眼那布店,心情与顾爹正好相反,对刚才那女掌柜的话并没有什么被羞辱之感,她反而把自己重生以来对未来的想法变得更加清晰,要做的事也坚定了许多,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靠自己改变现在的处境,到那时,像这种劣质的烟云纱,便是送给她,她也未必会多看一眼。

  顾爹带着顾珍珠来到另一家布店,这家伙计待客很热情,父女俩一扫刚才的阴郁心情,顾珍珠开始翻选挑拣起布的花色来,细棉布穿起来柔软吸汗,夏天穿着也很舒服,薄的细棉价钱也不便宜,冯氏的肤色比较白,穿靛蓝花色的细棉会更好看,顾珍珠摸了摸那棉质,很平滑一点疙瘩都没有,显然是上好的棉线纺制的。

  那伙计见状立即说道:“这一匹是店里较好的细棉,上面印着荷花,上得色也漂亮,做成衣衫穿着更显白净。”这元齐国的男子最爱白皙女子,平城的小姐夫人们谁不拼了命的往脸上敷粉,所以一说显白净,基本十个有九个都会动心,“你再看这色染的得多纯呀,现在就剩这么一点了,你要买我便算你便宜些,一尺二十文,要换半月前,这布一尺至少也要二十五文,卖二十文已经是赔本儿了……”

  二十文一尺的价钱在棉布中已经算是贵的了,但这布确实是不错,顾爹也觉得值,顾珍珠便让伙计扯了几尺,又要了几尺浅花色细棉,到时给娘亲配着衣衫做件襦裙,即然已经买了,她索性便又看了一些稍厚实的棉布,顾爹那两身衣服的肩膀处都磨破了,娘亲手艺再巧也不可能把补丁缝得没有瑕疵,既然已经买了,索性再扯个十几尺的深灰棉布给父亲做件新衣衫,这布比较便宜,才十二文一尺,伙计做生意也很灵活,见她们要的多,便直接算了十文一尺。

  顾爹一直说不要,顾珍珠笑着应和他,一边还是让伙计将布扯了下来,最后顾爹只得付了钱,面上苦兮兮的把布放在竹筐里时,心里却是乐呵呵的,顾珍珠有新衣穿并没有扯布,路过一家饰品铺,顾爹说什么都要给闺女买柄新铜镜,顾珍珠也确实想买一把,便没有拒绝,甜甜的说着谢谢爹,然后选了一柄不太贵的铜镜放进竹筐里,然后帮顾爹盖好竹筐盖子。

  路过肉铺摊时,顾爹又花了几十文买了两斤五花肉,挑了几根肉骨头回去好炖汤给冯氏补补身子,闺女喝点多吃点饭,这样零零总总的花了近四百多文,一千文除了买油和买针线的本钱,已经所剩不多了,知道已经不能再花钱了,父女两个这才挑着竹筐领着离开城里,坐了回程的马车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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