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娇娇道:“如果他们真是被人下了蛊的话,哪怕只有一口气也需得听从下蛊之人的号令,除非死亡。”
盲婶没有参与他们的任何活动,她站在与村民相对的位置,脸上是瘆人的讥笑。
她眼睛分明看不见,却好似藐视一切。这群唱着庄重圣歌的平凡村民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个无知的蠢货,可笑可恨可嘲可辱可欺可杀,唯独没有可怜。www.xündüxs.ċöm
金娇娇很熟悉这种眼神,在那个灾荒泛滥的瘟疫之年,这种眼神随处可见,她亦有过。
是恨,超于一切怨的恨,最极致的恨。
她猛地恍然大悟,“不是李芨。”
“什么?”
她抓着赵炳煜的手激动道:“不是李芨下的毒。”李芨的眼神虽然复杂,总带着一种纠结与无可奈何的忧伤,可他的眼中没有恨。
“那李芨投案自首又作何解释?”
“顾守白把官府的人都叫来了,阿星翻出了他珍藏多年的画,你师傅又确认了巨方村民是中毒,他一定是为了保护真正的凶手才会出此下策。”
赵炳煜无法理解,“盲婶怎会下毒害死她亲身的两个儿子,这说不通。”
金娇娇显出些许刻薄,“你没发现盲婶不怎么在乎她的小儿子吗?那孩子瘦瘦弱弱的,年纪比爻爻大,看着却比爻爻还小,身上的衣服也活像是个小叫花的。”
“虎毒不食子存在于动物世界,人若是疯狂起来就不存在人性了,这就是残忍。”
赵炳煜知她这是又想起了小时候那段惨痛经历,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关心道:“怎么这么凉?”
她余毒未解,不冷才怪。赵炳煜心中自责,之前光顾着道歉和追村民,竟未发现她穿得如此单薄。
“穿上。”他脱下衣服不容拒绝地给金娇娇披上。
忽然,一只萤虫飞到两人身边,接着落在了金娇娇的珠花发饰上,将她点缀得更加娇俏可人。
金娇娇被他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别扭,没拒绝,借着穿衣的动作避开他。
“先别动。”赵炳煜摸着她的头,将声音压得更小声。
“怎么了?”
金娇娇保持着正伸手穿衣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她以为有人发现了他们。
赵炳煜移到她后脑勺,那个位置有一个旧伤疤,是他小时候把金娇娇推到阁楼杂物上撞出来的。
“这里,当时一定很疼吧。”他很轻地揉了揉那地方,视线落到金娇娇鼻尖上,向她道歉,又问她现在还疼吗?
按照金娇娇倔强骄傲的个性,她只会表现出不屑然后脱口而出早就不疼了。
但,她说:“疼。”
她吞下了已到舌尖的那句“没事,不疼了。”干巴巴吐出那个违背她自然反应的字。
然后......然后她看到赵炳煜漂亮的狐狸眼中流露出心疼,这让她有种目的达成的快感。
的确,伤口都好了多少年了,早就不疼了,但她想要赵炳煜心疼,她疼过,所以也想让他疼她所疼。
可赵炳煜不仅心疼,还想吻她。
拥她入怀,吻她如斯。
萤虫一闪一闪从两人眼前飞过,打断他们如炬的目光,不可言说的心事,朝着巨方村民所在的方向而去。
虔诚而木讷的村民周围出现新情况,楠木林深处闪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绿光,幽幽地朝他们涌来,极光乍现也不过如此。
流萤仿佛是受到村民召唤而来,围绕着他们飞舞。
金娇娇和赵炳煜从未见过这么漂亮且诡异的场景,他们之前被困在林子里的时候可没见过任何流萤,更何况还是这么多的流萤。
这些流萤体型比普通萤火虫大一倍,一般的萤火虫依靠尾部发光,而这些流萤发光的部位在头部,头顶是一层透明质的甲壳,里面是两根没有穿出甲壳的绿色触角,它们正是依靠触角发光,就像灯芯。
赵炳煜出于好奇顺手捉了一只。
“扔掉,别碰。”金娇娇拍开他的手,流萤逃出手心,飞往大部队。
“这流萤实在古怪,小心有毒。”她想起自己之前曾在一本书里读到过,有些看似弱小的昆虫排放的气体是带毒的,这楠木林中不可能无缘无故形成瘴气,即有可能与这种类型的流萤有关。
赵炳煜感觉自己被关系,有点高兴,轻笑道:“你觉得他们要干嘛,或者说操控他们的人要做什么?”
村民的唱词仿佛已经接近尾声,盲婶脸上的笑越来越扭曲,金娇娇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即将做一件疯狂的事,比下毒毒死一个人更加残忍的事。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
盲婶笑完后露出狠毒的表情,她绕着村民缓缓走了一圈,像审视亡灵生前罪恶的地府无常,给出罪无可恕的判断。
最后,她停在了村长范增身旁,那老头两边脸颊凹陷,比金娇娇上次见他更加苍老憔悴,但其实他们也就只有三四日没见过而已。
盲婶在他耳朵边说了点什么,他们听不见,只见范增和他的小儿子跪在地上开始磕头,其他人则冷漠的看着他们,盲婶像踢开臭狗屎那样踹了他们一脚,退回到她原来站立的地方,从衣袖中掏出火折子,捏开吹燃。
金娇娇心脏暮地一紧,揪着赵炳煜衣袖大声阻止道:“快,阻止她!”
她已经顾不上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盲婶举起火苗越燃越旺的折子,嘴里冷冷道:“上路吧,各位。”
“楚楚,不要!”
火折子从她手中脱离,赵炳煜横空而出,赤手去接,火苗蹭着几只流萤而过,划出一道淡蓝色火影弧度将他衣袖上的布料瓢出一个大破洞,手腕皮肤也不甚被烫出一个火红的印子。
流萤竟会引燃,威力不同凡响。
金娇娇望向另一个焦急的声音,是李芨。
他磕磕跘跘往盲婶的方向狂奔,伸手唯恐来不及抓不住。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同而来的刘宣和,赤松,阿星等人。
盲婶转过身对着李芨的方向,有些茫然,仿佛黄粱一场,她已经十多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青哥?”
“是我。”李芨在她面前站定,“楚楚,我是青哥。”
盲婶诧异过后,又变成了冷漠刻薄的模样,“徐青,你阻了我两年,今日还要拦我吗!你是拦不住我的。”
“回去吧,离开巨方村,离开青城山,离开……这儿,带着阿爻走吧,你们不属于这儿。”
李芨心如刀绞,“你早就认出了我?”即使他从未在她面前开口说过一句话。
盲婶苦笑,并不答他,反而转身对其他人道:“如你们所见,村里的确没有任何瘟疫,是我下的毒,我筹谋了七年,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让我养出了菂。”
她指向李芨,尖锐道:“是这个男人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要不是他一直暗中为他们解毒延误狗命,他们所有人早在两年前就死光了。”
赵炳煜站在金娇娇前面以防盲婶行凶,对她质问道:“谁给你的毒药?”
盲婶冷笑,“是一个跟我一样痛恨这群畜牲的人,是一个在我绝望想自我了断时一语点醒我的人,是我的恩人。”
他继续追问:“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这与你有何相干?”
当然有关,而且关系重大,因为赤松那日在李芨药房搜出的草药簌,就是让他幼年离宫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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