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已不再是吕库古小姐,而成了“兽突”!或者说,“兽突”指的便是我!
虽然我不知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称背后真实含义,但预感到无尽危险正在呼啸而来。这股滚滚浊浪暗涛汹涌,逐渐逼近一无所知的我,并将事态推向新的失控悬崖。
我对身边三人挥挥手,此处不是个说话场合,一旦超级圣埃尔摩之火轮滚回来,他们都得化为雷音瓮的尘埃,徘徊死蜮的冤魂。
处在大火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碾压威胁下,仍存在一座庇护所,那便是矗立五座高台的圆瓮小屋。起先Alex正是感应到另一个我的返金线,从而避开袭扰,免于焚死。
几分钟后,我领着他们一行人穿过石道和两座瓮形大屋,进入群妖乱战之境。指着墙头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跑向屋角反方向。超级圣火已横行到水斗怪屋背后,正疯狂而来。
“那你自己呢?又瞎跑些什么?”三人头一回见到这幕奇观,慌忙跳进亭子间,缩紧脖根连连乍舌。稻草男孩见我越走越远,不由扯开嗓子高喊:“你给我回来!”
“大火球伤不了我分毫,先管好你们自己吧!”眨眼间我窜到两堵断柱前,一把抱起法鲁克斯的遗骸,我不能将这可怜的孩子留在原地,再度被圣埃尔摩之火蹂躏。
当手肘接触到这具发硬的躯壳,它便轰然坍塌,裂成了无数灰色碎石,跟随四下翻腾的阴风快速流去,腐朽中只剩得一只耀目的金属蝴蝶头饰。我唉叹一声,抓起它往回疾走,当来到小屋前,大火球正巧挤进大屋,将我裹在其中。
三人隔着门洞,望着眼前这一切,盲目地拔出长短利刃,冲着我狂呼,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补救。我已历经多次洗礼,心头笃定得很,反而觉得他们举止可笑。可当自己成了这只巨大灯泡发亮钨丝时,过去那种古老慈祥之感,猛地一扫而光,大火球霎那间变得滚烫,并蔓延着无穷灼烧,仿若跌入铁棺抛掷尖椒泡时那般的痛苦,浑身痉挛不已!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人妖之别,所幸我未被完全改造,才不至于在灾痛的猝静中被它攫取,怪躯扫荡殆尽。被拽入雷音瓮后,脑海中印刻着模糊诗句,早已告知我即将会发生的一切,当众人死去,他们便会苏醒,只是以另一种形态;而遗憾的死去,又依旧活着,却只是行尸走肉。只是那时懵懂的自己,从未意识到惨剧正在渐渐上演。
身子与圣埃尔摩之火一经接触便被破开,它继续按照既定路线轮滚,而浑身焦臭的我却被推出八丈远,倒在墙根奄奄一息。当睁眼醒来,见自己已拖进了圆瓮小屋,周遭三人正稀奇地围着看。伸手去摸仍感刺痛的手肘大腿,基本已愈合,肌肤在镜灯耀目光照下,透着一股诡秘的幽光,仿若塑料制品,不断有羽蝶徘徊飞舞,落在身体各处。
“虽没实际见过,但八九不离十就是这种状态。”稻草男孩正仰着脸与希娜确认,见我猛然间睁开丽眼,他下意识地往后大退一步,眼中闪烁的神色,显然不是过去惯有的温存,而带着莫名恐惧。我缓缓爬起身,独自缩在高台之下,花了几分钟才平稳气息。在这之后,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兽突”这个话题上来。
“为什么我不再是吕库古小姐而成了兽突?那个人不该躲在水银心瓣里头吗?”
“你认为兽突是什么?人还是某种物品?”稻草男孩摇头苦笑,道:“你将许多事想得太单纯了。‘兽突’并不是人,而是种能力,一种本该属于我们人类却被遗忘的能力。”
“兽突的实际含义,是人类解除束缚,找回被封印的原始能态,重新获取兽类的终极之力。”希娜提过一罐夏眠,喂我喝下后说:“你尽量别插嘴,听我慢慢道来。”
西班牙远征中南美洲期间,人们在玛雅人的祖墓中发现了一套古籍。此书重达一百九十磅,共分为两部,前篇名叫“白银之翼”,后篇唤作“白银之风”,由纯银板甲定合成书。由于皆是图画,即便不识象形文,也能轻易读懂内容。此书一经发现,便被兵舰带回阿拉贡王国,送入费南多的藏书阁。西班牙王室对外封锁消息,并将远航船上的人全部鸩杀,宣称他们遭遇了海难,就这样将此事掩盖了十多年。随着时间流逝,人们逐渐忘却了此事,这时,有个疯疯疯颠颠的修士芝诺,出现在葡萄牙某个乡下酒馆里,自称曾是西班牙远征剑士,参与过一起古墓的洗劫,为免遭迫害不得不流亡海外。此人再次提起这些古籍,将人们的视线重新带回神秘的银版书上。当说完这些,这个修士出门离去,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当时的暗世界已存世二百年,獍行是其中一支实力强横的势力,第五代踏星者获悉此事,遂派遣二十名弥利耶女郎夜闯行宫盗取此书,在伪装成宫廷守卫的铁布利希兄弟会公羊们配合下,以牺牲十多人的微小代价夺取了部分古籍。随后他们带着“白银之翼”乘船远赴英格兰,找来一名安道尔智者和拜占庭教士团,参与对宝物的解读,由此破解了其中全部奥秘。
书中记载,数十万年前的古人类曾拥有许多现代人望尘莫及的能力,由于过于强大并寿命极长,他们受到天神诅咒遭到灭绝,因此下一代的新人类内在潜力便被封印了起来。
古人类中有极少人幸存下来,便将族群毁灭的历史及如何使用能力的方式制成银版书加以保存。“白银之翼”便是其中的上篇,“兽突”是古籍中记载的内容之一。通俗来讲,那个神秘族裔除了无法飞行外,自身拥有许多难以想象的光谱。好比说眼睛,他们拥有十四到十六组视锥细胞,能看到比我们绚丽得多的光感;好比说爆发力,古人类无需拿木刺扎眼,随时能陷入提灯丧妇的绝对疯狂;此外,远程弹跳力,超级鼻犁器嗅觉,以及读心术,包括松果腺开发,都达到极致完美。书本甚至还记载,这个族裔每人都长有五颗心脏,即便你用现在大狙布雷特偷袭,也难以将他们射杀。www.xündüxs.ċöm
而在当今世上,存在着不少超能力者,其实这些人只是提前解锁了本身封闭的能力,并都不完整,这些能力一直沉睡在每个人体内,只是永远处于蛰伏休眠中罢了。
这些幸存者的数量微乎其微,最后因繁衍难以为继而纷纷灭亡。“白银之翼”写明当凡人想获取特殊能力,只能通过继承的方式来攫取。目前能够判明的是,希克索斯凶王古蛮就是后继者之一。他身高数米,本身就与普通人不同,且不论如何都杀不死,最后被封入缅床灌满沥青才彻底制服。
然而古蛮肉体已死但魂髓不灭,时刻想要复苏。阴差阳错下,缅床为老吕库古窃取,最终用开颅术调换了大脑,遂成为最嗜血的妖王。所有闯入阴宅的大小势力,都是冲着解除束缚而来。谁能成功夺取,便将完成一步登天的蜕变,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神。那么所带来的,便是族群的壮大,最终称霸暗世界。而且最诱人的是,这种能力是可以通过长子延续下去的!
“动物界里有些生物,它们没有眼睛,生活在深海中。而你自出生就能看见世界,这公平吗?”希娜拿手比拟着,道:“我们熟悉的猫狗,它们的夜视与听力,也都远远超越人类,哪怕是一头蠢猪,它们都比人类强,可以嗅到地根深处的松茸和沉榛。”
“成为‘兽突’的实际含义,便是指被人分食。”稻草男孩望定我,摇头叹息:“我若能早些明白过来,便会放你们一帮滑头逃离阴宅,断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越陷越深。”
“可这与我这只女妖有什么关系?我只能使唤羽蝶,快速愈合伤口,你们扯淡的能力压根就没有。况且做开颅术的是老吕库古而不是我,将我分食顶多只能像只畜生般填饱肚皮,却依然获取不了所谓的兽突!”我嘴角一翘,阴笑地盯着两个圣维塔莱,问:“难道你们打算躲开所有人,偷偷下来将我斩杀,随后大快朵颐?”
落难者眨巴着大眼,推搡正直者问我在笑什么,经由解释后她勃然大怒,掏出短剑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她咋咋呼呼喊了一通外国话,听得稻草男孩连连点头,他蹙紧粗眉瞪着我,叫道:“难道你好坏不分吗?到现在也不明白局势?”
大概在尸鬼女王二度发难前,我骑着制势逃回山缝,欧罗拉无意间听见博尔顿正与尤比西奥低声合谋,他俩从尸鬼女王身上得出结论,它并不是什么吕库古小姐,所谓的铁棺也是台赝品,那就是阻挡众人脚步的另一道机关。真正躺过缅床之人,浑身器官和脊椎都会溶解而成皮囊。只有将那样的女人献祭,才能完成最后的兽突采摘。
“谁是博尔顿?”猛然间听到个新人名,令我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不由发问。
“就是那个小孩外表的老汉,你别扯开话题!我刚才说了,兽突不是人而是种能力,只要拿到过继权柄随便是谁都行。因此不存在躲着个谁,大家非要拿他才行,你这小丫头真是气死我了!”希娜嘴角哆嗦,指着同伴叫道:“你怎能曲解人心?过继权柄者本身并不代表兽突,我们拼出一条命下来,就是为了保你出去,不被上面的人活捉,还不明白吗?”
“什么过继权柄?既然我已成兽突,又怎会没有过人之处?你们能保我什么?这雷音瓮只能进不能出,想逃离是在白日做梦。”我记起临行前,弥利耶曾说我既不是獍行也非魅者,而是其他东西,“话音未落,我一把揪住稻草男孩领子,问:“勿忘我呢?她为何没来?我要立刻见她,我不信你们的胡说八道!”
“你快别提这个恶毒的贼婆娘了,最初将你出卖给瓦莱松的,正是她!”希娜听我提到弥利耶,气得浑身青筋怒涨,叫道:“要如何让在场所有人同时拿获兽突的点子,正是她偷偷密报给了大团长。所换取的条件是不准再继续追杀她,从此划清世代恩怨!她还有脸下来?她由头至尾都在利用你,玩弄你,你居然更信她?”
“什么!”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霎那间瘫倒在地。如果正直者所言是真,那么在同修罗之松开战前后,她一系列反常举动便得到全部释解。她被我狠抽耳光后却泪光朦胧,说了大段怪话,总之她既希望我保持纯真,又教唆我用女色挑拨人群内讧残斗。后来又说许多话不便言明,到了恰当时机,我自然会知道。原来真正的含义,便是这个!
“贼婆娘对泅水之星说,多年前,她到过某座大山,曾亲眼见人这么做过。那伙人正是这般将获取权柄的可怜虫谋杀,从而集体获取能力!”稻草男孩取过Weed夹子,丢给两个圣维塔莱,道:“还记得我与剃刀同她谈论多年前上某小镇干嘛去了这事吗?其实紫眼狐狸在此之后便到了大山,我俩拐着弯想从她嘴里套情报。贼婆娘撒谎成性,不论尤比西奥还是博尔顿,都抱持严重怀疑。在我们动身找你前,她与他们再次密谋,所以俩人都信了。”
“岂止是这些,博尔顿来阴宅前就已知道这些,甚至世界之子还带着他们豢养的吕库古小姐,但那女子不知因何缘故没到场,所以才要拿你去顶替权柄者罢了。”希娜不住与落难者核实,回头说道:“整件事只有我们圣维塔莱被蒙在鼓里,其余人都略知一二。”
也因为此,小“老汉”对我时刻不懈怠,稍脱离眼线便急不可待。当见我独自出发去不存在的木屋前找线索,便使眼色让落难者紧紧尾随,尽管如此,仍是失去了我的踪影。
“那要怎么才能使所有人同时获得‘兽突’?一刀剁下我脑袋,切成碎肉吞噬下肚?这到底是人还是禽兽?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我听完恨得牙根咬断,这个无耻恶毒的坏胚子,我帮了她无数大忙包括找寻爱女,可最终她却只想着品尝我的血肉!
“那就要通过献祭了,紫眼狐狸对瓦莱松说,只需将吕库古小姐往缅床内一送,她就会被铁棺改造,出来后就成了权柄者,随后。。。”希娜说到此便不再言语。
“随后怎样?你倒是说啊,我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随后是打开水银心瓣后要做的事,他们会将你饲养古蛮脑袋。当妖王吞噬完你,它便会死去。而你将如同神话中的雅典娜,从它头颅破窍而出!到了那一刻,才是将你剖腹挖心、吞噬血肉的群兽时间,你也将支离破碎地痛苦死去!”正直者遗憾地叹息,说:“而要完成这套繁琐古怪的献祭,只有紫眼狐狸见过,所以谁都不能动她,只得被迫写下血点羊皮。”
那究竟是套怎样的原理?大致描述下来是这样的,躺过缅床成为权柄者之人,除了身体会起巨大变化外,也被迫继承了一种自己无法突破的强横力量,它将寄生在吕库古小姐体内。当作为献祭对象喂给古蛮大脑袋后,这股能力将与巨妖本身的力量相互抵消,它才会在吞噬后慢慢死去。否则只凭国色天香,不过显得鲜嫩多汁,增多口感罢了,妖王吃完该干嘛还干嘛,不起丝毫作用。
“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下来,决心背弃誓言,违反原则,趁着混乱偷偷追踪并找到你,将一切和盘托出,阻止你再回到阴蜮。可惜仍晚了一步,你与蝴蝶头饰同样不再是人。告诉我,你是在哪被改造成半妖的?”稻草男孩惨笑数声,扶着正直者和落难者肩头,道:“我不会再回兄弟会,她俩也将丢失圣维塔莱资格,从今往后我们便要开始漫长流亡。”
听完三人描述,我沉默地坐上高台。勿忘我所谓的献祭,极有可能是真事。毕竟离开前的最后交谈,她承认自己打破窑之战时就躲在一旁看我们笑话。在那片黑泥地上,她也可能闯进草巢去读墙头刻字。勿忘我说服矮男人和小“老汉”的证词,正是范胖数码相机内的照片。小法鲁克斯曾经写下:“当人可以从头颅中走出来,一切才能得到解放。”
这个铁床便是指缅床,而美丽仙女也许指的是我。“兽突”是活人,被巨大头颅吞噬再走出来,那便是破壳而出,所以一切都得以解放,等于是解除束缚夺回古人类特殊能力。
现代人热衷讨论各种离奇之事,其实最奇怪的就是人类本身。人身上各种骨骼以及变异器官,包括筋腱,都莫不带出早在野人阶段,与兽类实属同类。而在短短数万年间却忽然退化了。原本拥有的各种兽性也随着时间一起消失。与其他生物相比,人类可能是最脆弱的,很容易死亡。而我们常挂在嘴上,自以为区别兽类的行为,其实很多动物与生俱来就会。举个例子好比草药,大概理解是人类的专项。然而鹿群甚至野马都懂,它们负伤后便会找来草茎嚼烂,用草汁附在创伤处。比起动物,人的优势是头脑,以及难以想象的心脏计数跳动。普通动物一生脉搏在五亿到七亿次,而人类却能高达十多亿次,尽管供血功能包括脏体并无任何特殊。人的体征也同样是无法解释之谜,所有动物都身被绒毛,只有人类是光秃秃的,这样的身子,又要如何熬过多次大小冰河期?处在生物链底层怎么来不断壮大。
如果将生物比拟为一台电脑,所有野兽都拥有最强硬件,却装着低配原始的软件;而人类却正巧颠倒过来,拥有最烂的硬件,却装载最时兴的软件,所以由来本身便是个谜。
虽然三人拼劲全力甚至陷自己万劫不覆追来,却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这已是既定事实。一想到自己悲惨命运,以及那些丑恶至极的嘴脸,索性被困死在雷音瓮地底,未尝不是件好事。当然,还有其他方式也能逃过劫难,这个办法便是出卖另一个我,将不知行踪的她,活捉来代替我去死。当这个恶毒念头刚刚诞生,立即在我脑海中倏忽而过。
我不由暗暗吃惊,何时自己变得这么邪恶,就因为她误杀了Alex?如此丧绝人伦之事连想一想也是种罪恶。抬头时见稻草男孩正盯着我手中的蝴蝶头饰发呆,他问我适才干嘛去了,我将自己下到环形建筑这两小时内发生的事,简练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这里存在另一群你们?并且全部战死了?缅床也有一只,就好似复制出来的那般?”三人听完不由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对此不置可否。抽过几支Weed后,便感觉坐得腿麻,站起身在高台间闲走,望着团块发呆。
我取出马洛遗留的褐皮本子,翻到记录的那一页,让他们休来烦我。
“我们能找到你,全是小拽女的功劳。泅水之星死后,你就成了唯一能驾驭它的人。制势马将你当成姐姐,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踪迹,我们也就按图索骥跃入水中,感觉好像游过条冗长无比的海底隧道,却全然没有窒息之感。很快到了这里,大概就几分钟的模样。”正直者扶着我肩头,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再商议其他法子。”
“你是说在这躲上几天再出去?这是在做黄粱美梦,从下到这里你们就出不去了。因为下舱的道口全被烂泥堵塞,想要打通需要抽泥车和挖掘机忙上一个月。”我嗅着药叶子的气味,脑海中闪现范胖遇事不惊侃侃而谈的笑貌,不由哀叹一声。很快记起我数度遗忘的大事,那就是半截子碎颅者去了哪?
“铁仙女就是个残废,好对付得很。”稻草男孩见我来了些精神,不由咧嘴一笑,拍着胸膛吹嘘道:“光我一个就能摆平,无需她俩出手。它见又跃下几个人后便胆寒了,怪叫一声蹿上墙头。等我扶着她们站稳,回头去看,早爬得不知去向,理论上还在屋里。”
“那东西不足为惧,再遇上便是个死字,麻烦的是那团巨雷,它却是防不胜防,也不知啥时会再滚过来。让这东西擦一下子,人就被烤糊了。”希娜背着手轻咳几声,问:“你说这里还有另一个你,巨雷是她搞出来的?她也像你这么漂亮?我倒想见见。”
“她与我外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淡金长发和湖蓝瞳孔,论说美丽,可能比我更妖娆。”我撇撇嘴,颇不自然地玩弄青丝,道:“但她误杀了Alex,按说我该恨她入骨,但有机会时却不忍下手。我只在水里和表盘上见过自己容貌,可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根本无法想象会这么美丽。那就是我,我要怎么杀了我自己?至于圣埃尔摩之火继续轮滚,我也不明其意,对手已被她全部打残,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我掏出汉堡提给三人分食,忽然想起件事,便推了推稻草男孩,问:“你们那个魂镰,也就是尤比西奥,他会不会是在信口开河?也许根本就是瞎蒙,不具备任何法力。”
“你何故要这么损他?听着,魂镰是通过无数考验才能跳阶获得的资格,并有特殊机构认证。我知你怨怒他想吃你,但尤比西奥出类拔萃,我必须为他正名!”
“我没在损他,起初我确实讨厌他,正因为你们一帮畜生公羊淫笑着用语言猥亵我,但后来他为我站队便不那么厌恶他了。法鲁克斯临死前,将五只天赋妖盒的秘密告知了我,那里头装的不是尸鬼女王的四肢,而是五颗心脏!”我握住他的手,捧到自己胸前,道:“那颗最早被我拍烂的心脏,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命运!此刻它正在我体内跳动。”
稻草男孩浑身一激灵,满面通红,他合上眼,手按在我胸前移不开了。
“你在想什么哪!我只是让你知道两者对不上,并没在发情请你来贪自己便宜。”我这才想起他是个修士,一辈子就没接触过几个异性,现在面前有个垂涎已久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兴许激动得快昏死过去,脑海浮满对异性的遐想。
“五颗心脏?”正直者闻言转过身,一脚踢开我们纠缠的手脚,问:“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刚听见时,也很迷茫,可法鲁克斯比我更迷茫,她反复说了多次!”
“你别忘了自己追来是为什么,别以为这里成了法外之地,身为铁布利希的好事者,满脑尽是男女之事!”希娜让他走远些,自己坐上高台将我往怀里一搂,光明正大地吃豆腐,问他说:“你快仔细想想,两者怎会区别那么大?”
想我为人时,就被这群怪人包括自己哥们,轮流以各种理由揩油。下到这个地狱,成了个老妖,依旧逃不过让人视作花瓶,耳边总飘着这种话,实在是太讽刺了。
“魂镰不可能出错,审尸是最基础的,入兄弟会这是必修课,我也略懂一些。魂魄从不撒谎,我也不知哪里出了错。”稻草男孩气愤地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将背脊对着我们,默默点起支烟陷入沉默。时隔不久见希娜正在踢他,便恼怒地大叫:“那你也不许腻她,大家要公平,我不碰你也别碰,都保持距离。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想搞清原委,只能去问尤比西奥本人,他才是魂镰。如果非要有个答案,那便是他审错尸了,问的是其他游魂。”
正在说话间,落难者手捧褐皮本子走了回来,她指着马洛留下的标注,问这些团块的后缀在哪。我指了指前方,说剩余部分都在缅床大屋瓮门上,可惜被大火球烧得满目疮痍。自己之前扫过几眼,大致看过一部分,说的是那则女人杀光男性的希腊神话。
一听是神话,落难者便显得很兴奋,她是希腊人,无奈语言不通难以沟通。在问明说的是雷姆诺斯岛的女人,便独自靠在墙头滔滔不绝。其语速极快,连希娜也听不懂。
我见这样太麻烦,便问正直者她除了希腊话外还懂什么其他语种,结果说下来我差点气吐血,她还会讲的恰是我两大主语—意大利语和中文,过去她曾有个米兰小男友,有次一起蹬车旅游时翻沟里跌死了。既如此那语言隔阂便不存在了。落难者对我竖竖大拇指,便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她的发音虽不标准,但听懂没问题。欧罗拉说这是阿尔戈英雄里的一段,但这个故事不寻常,它在整个叙述架构里显得很突兀,似乎与全文无关,也连不上,只能算作历险的章节。雷姆诺斯岛上的女人在迎接阿尔贡英雄后,想将他们留下传宗接代,但被海格力斯一口回绝,大声斥责众英雄,说他们忘了自己使命,出海究竟所为何求,最后英雄们驾船离开了小岛。
乍听之下,这故事确实离奇,若算作历险好像也没什么危险,说是投身安乐乡倒更传神些,顶多要担心哪天女人们又受到神谕暗示,自己脑袋难保这一威胁。这个故事按在列传里,有些不伦不类。但稻草男孩听完,却想起件往事,他说多年前拉多克剃刀被勿忘我打了个半死逃回兄弟会,曾提到自己是在一家荒弃旅店内遭遇紫眼狐狸的,那家旅店正堂,就挂着这么幅大型油画。为什么会有印象?是因他听完觉得有趣,便在修道院的图书室里翻古书,结果还真找到了图,画家是个十六世纪的拉丁人,很寻常并不出名。
而欧罗拉却说,雷姆诺斯岛的女人故事是一种隐喻,并不意味着血腥屠杀真的发生过,它可以是许多其他含义,如天灾、传染病、绝嗣等等。
我正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交谈,耳边又传来声波音客机的轰鸣声,不由浑身一凛。恰在此时,门外又是团超级圣埃尔摩之火呼啸而过,石道尽头视野一亮,有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水斗怪屋。我看得正切,那正是消失很久的另一个我。
她往那头去我丝毫不奇怪,因为Alex的另一半残躯还留在水台底下。我特地将他埋身在声鼓背后,避免让乱滚大火球无情碾压。另一个我倒拖着Alex剩余残躯失神漫步,可能是自己失了女魔权柄进不去瓮门,正在绞尽脑汁想找办法。
我才一探头,便见到一具活尸手脚翻飞,紧追着她而去,那是被打跑的半截上身碎颅者。他打算趁瓮门移开,飞扑上去继续纠缠另一个我,企图从她身上夺走三颗心脏。而当超级圣埃尔摩之火呼呼滚来,他竟不再躲避,也不减速,咬牙迎着电弧冲去,瞬间化作一具黑炭。当焦尸摔在地上,依旧竭力在爬,丝毫不愿放弃。若让这凶物闯进瓮门,此刻神志不清的她恐难以应对!我慌忙起身,照准这只东西撞将出去!
哪知,就在肢体即将触碰时,我忽然被一股怪力推出三丈远,他压根没让我得逞,就将我甩飞出去。可以肯定的是,以我猝不及防的偷袭,他不可能料到,可我就是靠近不了,遂被踹开。屋内三人闻讯也纷纷窜出,纷纷挡在石道跟前,掏出一大把散物狂掷。但所有的霹雳火也同我一样,被一股无形之力破开,竟无一颗能击中他!
“嚎灵!怎么回事?嚎灵不是早被杀光了?怎么这里又有一具?而且还是活着的嚎灵!”正直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冲背后俩人一挥手,叫道:“布阵,快快布阵!这东西要是闯进里头,又会搞出多少麻烦,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而石穴尽头的另一个我,带着阴郁怨毒的眼神扫了那东西一眼,沉默地走入瓮门!我慌忙撑起身子,直往水斗怪屋窜去,边跑边挥手,阻挡大门合上,紧跟着她翻进大屋!
“办你的未竟之事去吧,这头活尸嚎灵,就由我们来收拾!”稻草男孩蹙紧眉头,打怀里掏出过去剃刀用过的木匣,将粉末吹拂出去。当这些怪粉渗入空气中,石道开始变得模糊,渐渐扭曲不见。圣维塔莱最后传来的话音是,铁布利希的铁妆壁花阻挡不了那东西多久,她们要用一种叫做钢铁玫瑰的困阵应付这东西。
“千万别大意,法鲁克斯临死前曾说,他也同样夺走了心脏,那东西与碎颅者外貌是两回事,他是窃取别人躯壳的阴险怪物!”我不知他们是否能听见疾呼,慌忙将手一指,急速锁闭瓮门。照目前看来,半截怪躯便是另一种嚎灵,而且还是个活物,无需去死也能发挥任何攻击不得近身的妖法。
这只古怪至极的东西,自从出现就十分诡秘,我不该阻挡法鲁克斯在萌芽状态下消灭他,结果却酿成大错。他由弱变强,并逐步发展成嚎灵,圣埃尔摩之火也杀不了他,我更被这种下作诅咒推飞出去!可他唯独开不了瓮门,因为我才是正牌的雷音瓮女魔!
这种闭门锁关,将陷稻草男孩与两名圣维塔莱极大不义,万一连他们也斗不过,便连条退路都没有。我不敢冒险移开瓮门放他们进来,因为谁都不知那东西究竟有何图谋。另一个我默默徘徊了很久,也许她期待着我能为她开门。而在这段时间里,那只东西气息全无地躲藏起来,既不搞偷袭也不起意夺走心脏,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见她想到办法弄开瓮门才心急火燎追来。由此可见,闯入大屋没准比心脏更重要!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刚想接驳返金线,谁知他就像预先知道那般,一下子掐断了我的试探,将自己踪迹严严实实掩盖起来。
我唉叹数声,只得转过身来。一回头便见到另一个我正阴惨惨地站在面前,两只丽眼骨碌碌打转,盯着我看个没完没了。我被这种鄙视眼神瞪得很难受,下意识抱住前胸,比起门外那东西,她虽更像人,但体内跳着三颗心脏,我只有一颗,保不齐她见我与友人分开临时起意,打算趁我不备扑倒在地,随后掏心挖肺,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过我仗着自己多天来时时刻刻都在各大战场血战,累积到无数宝贵经验,却也并不特别惧她。咱们不妨推算一下。她就是我,其他时空线里的我,与隐藏记忆Alex这组人失散于昨天傍晚,在五点四十四分后产生了时空分歧。所以她未经历暗世界大渗透以及大破修罗之松这一系列严酷搏杀。而我是场场不漏,逢战必第一线。哪怕她有三颗心脏,我也能抵得住。虽说如此,但我不能显露敌意刺激她,另一个我究竟什么来历仍旧是谜。此外,真到动手的地步,我也狠不下心来痛扁她。那样的美女是被人用来爱的,而不是用来当沙袋的。
“我只是锁闭瓮门,不想让那只东西闯进来。”我向她连连摆手,并步步倒退,将身子紧紧贴在石墙上,随后张开双臂让她看全,表明自己没有威胁。
她停在原地继续揣测了一阵,慢慢转过身去,机械般地倒拖半截残躯,随后将之丢到Alex尸骨前,跪将下去。她如我预料的那样将它们拼作全尸,张开双臂前后摇摆,嘴里发出短促的怪哼。既像是咒语,也好似呜咽。她虽化为凶物,但人性中重情义的优点被保留了下来。为了拼凑爱侣全尸,而不顾心脏死命追击那只嚎灵。我贴着走墙,缓缓移到她对面,见其正十指握拢Alex左手在祈祷,神情极为凄惨,时不时从喉头发出悲鸣。这种情形我曾在红茶包公寓里见过,林之衡爱好养鸟,他最喜欢的是虎皮鹦鹉。有天清晨,一对新买不久的娇凤被野猫抓死一只,剩下的雌鸟之后每天悲鸣,不吃不喝,不到一周便咽了气。
此情此景,就与那鸟笼故事一样,若另一个我不为缅床戕害,必定是贤妻良母。我望着这幕,不仅有些动情,心中暗自嫉妒,这小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虽然惨死雷音瓮,可被俩只艳丽女妖永远惦记,其中一只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夫妻之爱,何尝不是种义气呢?
天下之大,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妖,夫复何求?
想到此我缓缓走到她身边,也跪将下来,轻轻握住另一个我的手。她不知我所谓何意,猛地睁开丽眼,狐疑地打量我,嘴里发出天籁之音。我指了指Alex的尸骨,悲怆道: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虽然你是我我就是你。但不论我憧憬什么,爱慕哪个,为谁冻馁都远不及你。纵然过去千年,人鬼殊途,也阻隔不了人心,你与他便代言了整个世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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