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观是个女人,而躯体器官都被掏空,这也许是尸蜕吧?”Michael皱着浓眉,看着方糖融化在红茶里,问。
尸蜕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已不再陌生,Michael虽未见过活体,但他主要工作是管理数据库,所以对历年来各地频发的尸蜕事件很熟悉,同时也参与投行融资,搞过这种项目。
所谓尸蜕,泛指被特殊化处理的女性遗体,年龄在三十以下。女尸全身器官由幽冥水兰提取的植物金髓液所替代,在皮囊里自动生成一套神经循环系统,髓液又分为啤酒黄与铁锈红两色,分别行使不同工作。前者是密码破译机后者是刺客,也就是一文一武。若躯壳遭受摧毁,只需取出髓液,放置进废巢的养殖皿进行超级复制,便可重新注入新的女性尸骸之中,成为能反复回收使用的人型凶器。
法鲁克斯并不是尸蜕,它们间区别很大,眼前的她并没被全部掏空,浑身上下仍有着骨骼以及肌肉组织。而且她是活着的,因为正有颗心脏在不住跳动。我瞧见它,立即想到诱舱内被卢克莱兹拍成粉末的干涸脏体,两者的外型截然不同,一件是年代悠久的化石,一件是象征生命的血肉。
由于两条时空线上的人们错误判断和野蛮操作,我陷入了这处冲天邪恶的雷音瓮,并且事态正沿着疯狂的轨迹,慢慢滑向更加失控的彼端。此地注定是血腥轮回的绞肉场,让所有人抛弃理智、人性以及情爱,将屠刀挥向熟悉的彼此。
法鲁克斯捂住眼睛蹲倒在地,似乎不敢相信对手会这般凶残。我自觉理亏,但依旧急着争辩:“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谁让你先动手挑起这场争锋!”
就在我口若悬河之际,女魔缓缓站直了身,拔出连带着眼珠的安贡灰掷在地上,狂啸一声又飞窜回来。我怕她再用那股怪力搞作弊,慌忙窜入花岗岩柱背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她收不住惯性,直直撞进柱体。我刚一探头,便望见有条胳臂照面门横扫过来。这股劲风力道十足,我惊出一身冷汗,随即滚翻出去,脚跟还未站稳,就感觉身后怪力又起,猛地揪住发端,整个人也随之被拖拽倒地。睁开丽眼去辩,法鲁克斯竟神不知鬼不觉又窜到面前,她逼迫我张大了嘴,将手猛刺进我口中,打算扯下舌根再说。
“莫非她听我呱噪厌倦了,打算要拔掉我舌根?”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传遍全身,我感觉舌根快要被她从沟界扯裂,只得顺着这股力道抬头跟着手势走。整个口腔都被她手掌填满,牙口架高根本使不出力,这样下去舌头迟早难保,一旦扯断大动脉一切便去了。
法鲁克斯此刻暴露出一个大破绽,她双手前伸,脖根空档立显,我为求自保,只得挥起刮刀直刺她咽喉,就像送马洛上路那般,将刀头扎进脖子再左右一旋。雪亮刀棱立即刺穿颚骨、鼻翼软骨,深透脑颅。任这奥地利傻妞跋扈,也无论如何活不成了。
当刀锋刺入女魔口腔,她浑身战栗松开了手指。我趁势挣脱禁锢,刚打算推开她,就感觉手背冰寒难耐,只得弃了刮刀。锲入法鲁克斯颚骨的刀柄,被她往上一吸,竟全部没入脑袋。女魔见冰雾行之有效,又朝我面门喷出一团紫气。
我深知这极寒气雾能瞬间麻痹人神经,慌忙接连往后滚翻,直至脊背撞上石墙才收住身段。女魔站在两道花岗岩柱前,像蛇吞鸡蛋般将上下颚撑开,吐出那把刮刀,擎着手中得意地掂量着。见我满脸惊愕,便朝地上的安贡灰努努嘴,似乎在说:拿起来吧,咱们接着再来。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常人早就一命呜呼,而她却跟个没事人般,就连伤口也没有。女魔整个人像团棉花糖,再大的气力打在身上也毫无反应。不过她有了些疲态,胸口正一起一伏,我立即抓起安贡灰,甩掉矛头上的眼珠子,扶直身躯,舒松酸胀身子骨,再作计较。
见我端好了刺矛,她便挺着刮刀旋风般杀将过来。面对这种怎么都刺不死的对手,我岂肯按她剧本来走?搏杀就跟打牌一样,不能被对手摸清路数,得牵住她的鼻子才行。既然她能作弊,我也同样可以作弊,唯一能利用的便是两根花岗岩柱。小时候玩伴间打闹,大家就喜爱绕着桌子追来逃去,在相等速度下很难抓住对方,一旦捕捉到视野盲点,便能迅速脱困。
我开始在石柱间狂奔,她紧追其后,我一会儿绕S型跑,一会儿绕满场跑,时间一久她没晕我自己被转得两眼发黑,体力流失迅速。而极远处打禅的范胖依旧僵坐着发呆,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渐渐地,我感觉好像只有自己在跑,回头再看女魔已不见踪影。这大妞一点都不傻,正不亦乐乎地站在角落里,嘿嘿阴笑看我乱窜偷着乐。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打算做个测试,先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再来计较其他。想着,我将安贡灰举了举插回腰间。
法鲁克斯见状,捡起眼珠塞回伤处,将刮刀咬在齿间,学着我的模样招手,颇有古典侠客之风。见状我不由一愣,暗自揣摩,这傻妞举手投足为何与我如此相似?该不会是在照猫画虎吧,我怎么做她也怎么做。但这说不通,起先见到时她是主动袭击,并无丝毫犹豫。
短暂思索随即就被她快速逼近给打断,女魔见我站着只顾喘气,便不干了,她又是一阵旋风般杀将过来。我慌忙跃出石柱回到开阔地,尽量采用二段受与横踢将其控制在两米之外,见其进逼就选用反肘、里拳打反击。只要她不挺刀直刺干什么都成,哪怕浪费体力还是能顶上一阵。我的韬略是尽全力将其踹倒随后甩尖椒泡,逃回过道休整再说。
一般人若没经历过实战,光是看片觉得被人捅一刀大概也没什么大问题,这种错假感官在日本动漫或黑道电影里比比皆是,最终主角都能爬起身来,实在是误人至深。其实,哪怕刀具再小再短,都具有巨大威胁。即便没被捅死,但身体已落下了永久性创伤,绝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恢复无恙。刀伤将造成日夜痉挛、无意识抽搐、气虚以及各种严重副作用,因此不论持刀者是谁,哪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只要面对已起杀心的人,不论你练没练过,转身立即逃跑,才是唯一的选择。
法鲁克斯在接连挨了我几下旋回踢,似乎天资被开启,获得了某种启示。她一下子变得神勇无比,将这些招数全偷学了去,并且速度快好几倍。我本就是个没系统学过的半吊子,所谓的空手道不过是陪小“拉斐”上场馆习练坐边上自我揣摩出来的,一旦遇上狠人便只能认怂。眼下这女魔自学成才俨然成了宗师,我哪还是她对手?被几记老拳击中丰满胸脯,我感觉肋骨刺入肺泡,一下子脸色煞白应声倒下。法鲁克斯见状亢奋地怪笑一声,骑将上来,甩开膀子开始狂抽带血耳光。
幸亏有被勿忘我暴打的经验累积,我勉强还能抗住,但照此下去我的处境将越来越糟。她与嚎灵一样,跪尸是所有手段只能对其用一次,过后就失效;而这个女魔更可怕,她在博弈的过程中,能将你所有手段偷学过去,你与她互殴就像在跟自己打架。而且她的力量和速度都呈几何级别远远凌驾对手。我可以断定,起初她可能只是张白纸,若你没有敌意她也不会主动袭击你,但一照面便咬脖根抓头发甩耳光掐太阳穴,显然是有其他高人与之较量过,这个该死的混蛋,必然是不知去向的Alex,是他教会了傻妞热血武斗。
一个公平场合下,假若对手是Alex,我能否斗赢他?老实说胜算很小。我曾和他在大超市广场上嘻嘻哈哈打闹过,因人种不同,每次我都不是他对手,最终只得将脸一沉或喊上几嗓子,才能让玩过火的他住手。现在这女魔将他的打架绝学偷了去,我根本没有赢面。
能胜她的便只剩下龌龊伎俩,我曾将它使在各种人身上,均屡试不爽。
想着我照准女魔裆部死命一踢,接着将其踹出八丈远,这才逃脱困境。可谁知她毫无痛感,人一落地又旋杀过来,我只得压低身姿,侧转到其左边,双手箍住她腰往前蹬腿,一起重重砸向地面。在脱离接触后,我暗暗掏出了尖椒玻璃泡。本想立即甩出去,无奈女魔速度太快,眨眼间这傻妞又扑到眼前,我只得连手带泡一同探入她张大的嘴里,随后迅速松开将膝盖往上死命一顶,三、五个侧身翻跳出圈外。
一蓬亮瞎眼的高光透过女魔的鼻孔眼眶以及耳孔散发出来,她被震慑得跪倒在地,浑身筛糠像只瘟鸡。我狞笑着将手探入口袋打算纵火。结果翻了半天,这才发觉衣兜破了个大洞,马洛的柴油打火机不知掉哪去了。既然没法烧她我只得认怂,便转身飞窜,打算推轻石锁了瓮门,让自己恢复体力再寻机破她。
就在我半个身子闯进瓮门时,长发又被那股怪力拧住,整个人像前一次被倒拖回去,重重摔在法鲁克斯面前,女魔又举着手指施展作弊妖法。不过她暂且无力再战,瘫倒在地缩成一团,那股怪力渐渐消散。我朝她面门踢了一脚,拔腿继续朝瓮门回去,法鲁克斯忽然站起身,照准我裆部照猫画虎,我惊得汗毛倒竖,慌忙闪避,但还是迟了一步,被踢中要害,立即龇牙咧嘴痛昏过去。
我只知男人被踢档会立即丧失战斗力,整个人蜷缩一团只能任人宰割。岂料女人挨上这么下,也同样是痛得无法自理。女魔见我蜷缩一团,竟将这事当成好玩的乐子,不断绕着跑寻机再踹。被法鲁克斯连番暴打,我已爬不起身,只得抱住她大腿连声讨饶。
“别再打了,我投降,求求你放过我吧。”在我苦苦哀求下,她停了下来,睁着大眼俯视着我,思量着我的举止。这果然是台快速学成机,我每做新动作她都会发呆一阵,并默记在心。若我放弃搏杀,而采用恭顺谦卑的姿态,不知她当作何想。我抬头望着这张清纯秀丽的脸庞,打算再作一次试探看看。
岂料法鲁克斯忽然将柳眉一拧,倒转身子朝我压来,顿时背脊那道大豁口洞开,我的脑袋一下子被她空荡荡的身躯吞没。女魔的体内满是草汁异香与尖椒泡残留的迷幻气雾,冲得我满眼发黑,她残破的脊背生出犬牙般利齿,一下子刺入我细长脖颈,整个人双手往地上一撑,打算高速旋转。我知道这是什么,人肉版血滴子,女魔这是要取我首级!
法鲁克斯可能已将我玩腻了,不想继续纠缠下去,她现在要割了我脑袋直接宣布胜利。跟着,就是斩杀最后的幸存者—Alex,彻底屠灭群敌。
当人被逼入绝境,肉体便不受意识支配。三组甚至更多组神经元都已预先领悟到自己即将完蛋,随即化作一股气提振自身,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绝地反杀。我见事情急了,浑身上下像被火点燃,不知打哪窜出一股蛮力,抓起女魔两条腿,竟用脑袋顶起,随后不顾一切地往前乱撞。法鲁克斯这纤细小身板哪里经得起这种冲击,她得先保全自己,慌忙收了神通,用一股紫气将我人头推出腔子。
高寒的气流瞬间将我鼻息呼出的浊气冻结,眼睑浮满冰霜,我仗着自己那股蛮力还未消散,一把抓过她长发如捣蒜般往石柱乱嗑。同时腿脚翻飞,专盯她膝盖窝猛踹,企图弄断她大关节再说。而当马洛的大皮鞋踢中女魔膝头,就好似踢在了钢坨上。法鲁克斯毫发无伤,我却撞着麻筋滚翻出去。这顿猛揍不论怎么说,还是有效的,女魔跌倒在地,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我顺势将掉落一地的刺矛刮刀紧紧抓在手里,试图平稳气息。
像这样的恶斗还要持续多久?女魔可以像台永动机不停发难,而我毕竟是个活人,体力终有衰竭的一刻。照此下去,我最多还能坚持两分钟,或许更不济。这傻妞的身躯到底是什么构造?约摸几秒后,法鲁克斯又站直身子,舒松脚踝,打算故技重施。我匆忙朝她连连摆手,希望能容我片刻喘顺气来。
她愣在两道柱子前,也学我一摆手,随后擎着手掌举到眼前细细揣摩。我抬头扫了她一眼,惊恐地发现,原本那颗烂成肉渣的眼珠子,不知何时恢复得滚圆如初,她是打哪学来这种妖法,能令肌体快速复原?难道也像半神那样,依仗血肉接触来恢复自己?
在我看来,马洛的观点是错的,他认为即便离开雷音瓮回到干泥地,也见不到另一组自己。我现在的感觉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舱子的存在才造成白色石柱周遭的磁力场,令其屹立不倒。这个地界是多重时空扭曲的虫洞,彼此间能够任意穿梭,而至于那无稽的肉体不能接触更是扯淡。我和这头时空线的人抱过、掐过、斗过甚至热吻过,所有人也没有化作尘埃。因此,真正的平行世界同绝大多数科幻有着极大出入,前者是幻想,后者才是事实真相。
法鲁克斯呆看自己手掌片刻,才记起我的存在,顿时目露凶光。我见她又打算举起手指,慌忙连续侧翻,她见行之无效,便一记飞踹照头踢来,我顺势滚到她身下,扯住她小腿,将其推出数丈,同时又将身子压到最低,挺着两把锐器迎着她冲去。当肢体相触,便将刀矛扎入女魔体内,随后借助身体力量上抬,一下子割开她大半个腔子!
望着这具躯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大关节坚硬如铁。法鲁克斯的骨骸,正是那诡秘无解的彩色骨质,它们比起卢克莱兹嗥突者显得更加斑斓!如果这是一件艺术品,绝对是镇馆之宝,骨质上聚着一个个气孔大小的色斑,汇集成各种色泽。除了古怪的骸骨,这女人体内还爬着无计其数船蛆般的银色长虫,不断吐出细小夜贝环绕在伤口上,化为一滩滩肉酱般深紫色稠糊,迅速填补创伤!
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在修复自身的对手,任谁都拿她没辙,唯一能弄死她的,就是将之抛入一台超大型肉酱搅拌机里,在瞬发之际就切碎全部肉体,令其无法堆积成型!
不过我想这些已没有意义了,在剖开女魔腔子时,酝酿其中的紫雾便喷薄而出,很快将我整个人包裹住,待回过神来,早已轰然倒地,全身麻木无法动弹。我被高寒气流罩了个严严实实,身子已冻成了冰棍。而反看法鲁克斯,她却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吐出安贡灰和刮刀,一边挥舞,一边朝着我走来。镜灯打在她身上,活像只银鸦。
如果我没有料错,她这是要温故而知新,在我身上开几个洞,也学着查看内部构造。
“你这个全盘作弊的小贱人,我不服,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被我虐杀千百回,依旧恢复如当初。你敢不敢抛了刀,等我恢复体力再斗?你只是仗着这样的身躯逞淫威!”
女魔岂肯回应,她见我已是黔驴技穷,便不再顾忌,眨眼间窜到跟前,高举起刀刃。
一切都随风而去吧,也许被她屠戮后,我也将化作一具铁仙女,永远徘徊在这座雷音瓮或是公馆大宅,行尸走肉般漫步,毫无意识地寻找血肉吞噬,只希望别是那副盔甲人的丑态。尽管我已放弃抵抗,但当刀锋直刺上来,我依然侧了侧脖颈避开刮刀。恰在此时,法鲁克斯又找到新的乐子,竟学着我模样将脖子死命一折,脑袋贴靠在肩头。我不明所以慌忙去看,这才瞧见她背后站着个巨大黑影,那正是默默僵坐发呆的碎颅者,风扇般的钢爪拧着女魔整颗头颅,将其甩飞出去!
“老范,你终于清醒回来了!”我撑起散架的身子骨,冲着他大叫:“老马被这女魔踢断脊椎已经战死,你赶紧动手,帮我狠狠揍她!”
女魔像团棉花糖般从墙头落下,又飞旋着跳杀回来,她见没能将我开膛破肚很是不甘。法鲁克斯根本不看范胖,直接绕开他过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为何谁都不动总死缠着我?也许你会提马洛,但瘦子惨死是在群殴中被误杀,她全部恨意仍集中在我身上。不过此刻碎颅者算是彻底觉醒,岂能容她继续造次?说时迟那时快,范胖迎着她撞去,两下相较自不当说,柴火妞岂是铁塔般的铁仙女对手?范胖生前就是我们中最高最壮的一个,死后身躯暴涨,那股黑熊般的气力,比起之前的弗拉维斯夫妇高出好几个等级。法鲁克斯见眼前总有这么个胖子挡道,便学着我的姿态朝他招招手,示意放马过来。
我怕碎颅者吃亏,忙趁机跳出圈外回去拿武器。刀矛在持续乱战中折的折,断的断已不堪大用,马洛包内还有百多十发子弹,另外喷火枪也是燃料满满,足以抵挡一阵。当我将包囊搬来瓮门下,两只怪物的对决已分出胜负。这错漏的几分钟里,不知因何缘故碎颅者胸口破了个大洞,此刻正半跪在黑水里瑟瑟发抖。而女魔将血盆大口张得老大,一口咬住他那畸形的小脑袋。见范胖危在旦夕,我不由慌了。
现如今要保全性命,我只需做出个小举动,按下轻石关锁瓮门,将它们挡在外面即可。但如此一来,范胖必死无疑,被撕成碎片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不知是因自己经打还是女魔故意留一手,她袭杀别人可凶残多了,一对芊芊玉指变得乌黑发亮,再厚的石板铁甲也能轻易撕开,就像马洛所形容的那样。就在我手指即将触碰轻石时,在空中调转了方向。
当手指扣上扳机,我已将枪口瞄准了法鲁克斯,随着子弹出膛,稳准狠地击中女魔太阳穴。见状我大吃一惊,忙看向手中的步枪。从记事起,我基本打不中任何目标,平时在靶场射击总是倒数第一名,枪法与数理化同样差劲。可这会儿却有如神助,我不敢相信,继续打了几发,竟全数击中女魔。法鲁克斯见浑身都在嘟嘟冒黄酱,便被彻底激怒了,她将两颚一收,竟生生撕扯下碎颅者的脑袋!
一见自己将对手打残,女魔兴奋地发出天籁之音,高举阴爪,深深插入范斯断头的腔子里!对于阴蜮产生的碎颅者,她太熟悉其身体构造,光斩下脑袋不足以毙杀,还要掏出藏在铁甲内的软肉践踏,才能彻底终结性命!耳边传来一阵老鼠被捏在手中挣扎的怪叫,范胖已难支撑,我慌忙高举步枪,朝着女魔连续开火,枪枪命中脑颅,才将其轰出圈外。
范胖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四肢乱颤,断腔的脖根开始冒出咸蛋黄般大股油腻,铁甲缓缓黯淡下去,已是奄奄待毙。而法鲁克斯则丝毫无恙,她身中我十多枪本该彻底躺平,却通体发亮,将那些变形弹头集中到口腔推出体外。
见范胖已被干翻,女魔便抖开阴爪向我扑来,以这种千钧之势绝对扛不住。我忙端稳步枪,迎着她的血盆大口开火,子弹贯穿其脑袋,法鲁克斯被阻停了脚步。她发出一声响亮的獠吼!只见成百上千只羽蝶,从她嘴里喷溅而出,照得我满面浮光。无数飞蛾扑打翅膀将我团团包围,当它们流走,女魔已阴惨惨地站在跟前,双目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刮刀和安贡灰。
我只得再度扣动扳机,伴随一声脆音,枪机空推了一下,弹舱没子弹了。高度敏锐的神经反射之下,我挥舞步枪抡圆胳臂挥击,并做好一旦击中她脑袋立即甩玻璃泡的准备。恰在此时法鲁克斯浑身剧烈一颤,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她一下子就忘了敌我关系,探出手指着大屋,似乎要我去看,只见圆瓮小屋前投下的那片光斑,出现了个方方正正的黑影。我心头暗暗叫苦,完了,第五个铁匣不论如何阻挠,还是被时空穿梭送了进来!
女魔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不停发出天籁之音,朝着小屋信步而去!这东西实在太像人,我忍不住高喊你丫给老娘站住,她却欣喜地转过脸不停招手,似乎在说你也过来看看,我到货了。那副神态,显得无比轻松,一扫之前所有的阴郁与仇恨。
“这应该跟雷音瓮外的你们有关吧?到底是谁手贱去焚毁最后一个匣子的?”Michael起身在厨房里漫步,转过脸来问:“那个世界之子的头目不是已知道它是深水诡雷,不让人去碰了吗?可为何第五个天赋妖盒还是被送了进去?”
“这就是我的全面记忆了。没错,小‘老汉’的确喝止了人群,但与此同时我透过掘墓人面罩,精准地找到了女鬼的行踪。而当人们发现时,这东西跳到悬崖石壁上,像只猴子般开始爬向山缝。人群慌作一团,不停向它开火,它却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就闯到了刑讯室前。所以,莽汉们开始集体乱抛散物和玻璃瓶,结果放火点燃弹药箱,将那一头全炸了。所以第五个妖盒,最终也没能保住。”我耸耸肩,无奈地叹道。
“你总说的这个散物,究竟是什么?火药手炮的一种?”他团着手,问。
“散物?嘿嘿,散物就是我们熟悉的指尖霹雳火啊,你不是也在郊区甩过?”我转身打背后橱柜里取出个发霉火柴盒,推开柴舱,抖出一颗乌黑发亮的小东西,捏在手指间,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片刻,说:“若没有其他要问的,我继续往下说。”
“原来如此,我没有其他要问的,你继续。”他挠了挠头,重新坐了回去。
我岂能容她闯进圆瓮小屋夺走铁匣?见女魔大步猛进,感到事情急了,便立即掷出玻璃泡,它在空中划过道闪亮弧线,发出一团接近核弹爆炸般的白光。女魔立即被震慑地停了下来,浑身痉挛手脚乱颤。我记得前一次中招,她愣直了将近五分钟,只是还有余力用妖法拖拽我回去。光是这点,就远远强过半神、尸鬼女王等等的抗摧残力。如此算来,我拥有这段宝贵的时间差。想着我拧开制闸刀,向着前方喷出烈焰,压缩气体一遇火苗便急速炸开,接连在法鲁克斯周遭蔓延,瞬间就将其烤成漆黑焦炭。而躺倒在地的碎颅者,见冲天白光亮起,忙手脚乱刨想要躲避致命普照,他不顾一切地扎进圆瓮小屋,跪在高台背后瑟瑟发抖,至此便再无声息。
我手忙脚乱地填弹,不停射击火焰圈中的女魔,不给她起身机会,同时开始侧跑,向着小屋逼近。不论铁匣里有什么,都不能让其落入法鲁克斯之手。当我窜到小屋跟前往里打量,不由愣在当场。高台上最后一只铁匣已被劈烂,里面的物件早已消失无踪,只剩得几缕枯黄发辫,随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碎颅者,范胖人间蒸发了。整座小屋花岗岩地上流淌着幽蓝色的熔岩,气温高到吓人,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刻聚起无数大泡,慢慢汇拢成型,凭空出现了个巨型龟壳来。
“是的,正是龟甲。虽然我明知那不是乌龟,但这东西外型就是个铁甲龟壳。”我见Michael嘴张得老大,似乎有话要问,便给他点燃一支烟,笑道:“吕库古阴宅史料是很有趣的,正如他们写在墙头的暗文字,你永远猜不出下一秒又将会发生什么。”
眼前这巨量如火山灰烬物的稀糊,毫无疑问就是碎颅者,范胖扑进圆瓮小屋劈碎了妖盒,随即化成一滩污物。它们被阴火烧得干涸发硬,最后在中央聚成一只有棱有角的巨大龟壳,这东西显得无比怪异,正在一起一伏地抽动。我看得啧啧称奇,突然感到背后阴气袭人,再一回首,不仅吓得魂飞魄散,女魔不知何时起了身,正沉默地站在身旁。
法鲁克斯浑身被烤得一片焦黑,周身也在不住燃烧,同时体正在不断加剧闪烁,这说明夜贝又开始替她作弊了,加班加点恢复原貌。这就是女魔并非尸蜕的证据,因为尸蜕自己是无法复原的,躯壳摧毁只能另寻其他尸骸。法鲁克斯的强悍体质,唯有匈牙利喀尔巴阡山中,马蹄铁镇的山精能与之媲美。但像她恢复得那么快,也几乎是不可能。
我不知她紧皱眉头在想些什么,只能感到其即将爆发的怒火,当我哆哆嗦嗦打算溜之大吉时,女魔却做了个异常古怪的举动。她忽然伸手拍着我的肩头,咬牙切齿地指着龟壳。似乎是要我找地立即藏身,再大危机由她来解决,将这意料之外的麻烦打包送回老家。
我实在是太纳闷这个法鲁克斯了,她比起勿忘我那种疯子更难以琢磨,好像也具有多重人格,有时将我当仇人,有时将我看成戏耍的玩伴。但不论女魔此刻在想什么,她都与龟壳势不两立。我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破尘霹雳般的巨响,地上的铁甲开始噪动,便知将有难以想象的东西破壳在即,吓得抱头鼠窜,向着石穴深处狂奔。再一回头,圆瓮小屋内滚翻出两条身影,正在黑水间拼死搏战!瘦弱的那只不用去辩,她是法鲁克斯。而另一只东西,与范斯化作的碎颅者无异,只是通体银光闪亮,就连发丝也如钢针般倒竖,仿若涂了一身水银。
与这一黑一银两只老妖纠缠比对,我的上半场简直弱爆了,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就与阔小姐午后花园喝茶谈心差不多。新生范胖就像憋了几辈子苦大仇深般无情,向眼前这女魔抡圆胳臂狂扫,打得那头不断传来骨断筋连的脆响。而法鲁克斯更是凶悍至极,她一边忍痛挨揍一边默默将对方招术抄袭下来,只要逮到一点机会,便张开血盆大口啃咬范胖脖子,企图像之前那样吞他脑袋,再次掏心挖肺。我往四下一瞧,见自己跑错了石穴,这会儿窜回到水斗怪屋瓮门正前。
俩只老妖正斗得天昏地暗,我想往回撤几乎没有可能,他们互斗没有规律可循,基本只要撞在一起就撕咬。其激烈程度让雷音瓮微微颤抖,好在建筑盘得坚固稳当,才不至坍塌。我试图跑了两次,都被乱滚的他们逼了回来。这个怪异的范胖又是怎么回事?心智是否还是正常的?劈烂天赋妖盒后简直就像换了个人,早些发挥实力我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时,顿觉身后亮起薄光,那道紧锁的瓮门徐徐启开了。门对面站着个浑身战栗的人,他正是失踪多时的Alex,正惊恐地望着眼前一切。他浑身破破烂烂,什么都没带出来,只是捏着个掘墓人面罩,瘟鸡一般浑身筛糠,显然是被什么吓傻了。
“那不是碎颅者而是范胖,放轻松,他在你离开后以新面貌复活了回来,现在受了妖盒影响似乎进化了。我想应该能识别人语,咱们的大敌仍是那焦黑女魔,我叙述给你听。”
“别扯淡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闭嘴,先听我说,咱们将所有的一切都搞混了!魔女不是那个黑炭贼婆娘,不,这样说也不对,起先是她,但现在不是她了。”谁知法国小青年丝毫不理会我的柔言细语,一把拽住我手腕,连连大叫:“快跑,即将要出大事了!那东西一旦杀出来,咱们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战胜,真是混账透顶!眼镜哪?眼镜人哪?”
“你还有脸提他?都是为了捞你,老马已经战死,现在就剩咱俩了!还能往哪去?”我愤恨地拧住他领子,甩过两个巴掌,哭道:“一切都怨你这个蠢货,是你间接杀害了他!”
“什么?眼镜战死了?这是真的?我本来还想找他商量对策!他是怎么死的?”Alex如闻听惊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垮了,当站直身躯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他连连摆手,搓揉着脸呜咽道:“兰开斯特兄弟算是全军覆没,眼镜注定没福分,早知如此还找他干嘛,起码还能活下来三人。完了,老范挂了,眼镜也折了,咱们恐怕都将死在这里。”
以往遭遇劫难,Alex永远是最淡定的一个,哪怕身处恶战也在不停开玩笑。他当下的慌乱,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你振作起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将怨怒情绪转嫁在你身上。你先将背后这门关上,咱们另寻安全之所,什么叫起先是现在又不是了?”我踉踉跄跄跟着,边跑边问。
“我他妈要是懂开关,早就出来了,这门是自己开启的,由第五座瓮子大屋铁床操控着!”他就差将我驮上背,不顾前方两只老妖缠斗得如何激烈,望着来路拔腿狂奔。
“那铁棺里难道还躺着人?我去过第五座瓮房后门透过,可惜只能瞧见一口缅床。”
“原来那就是缅床?好吧。女魔曾躺在棺内,不知因何缘故,大屋遭人入侵,现在床里躺着的是另一个女人。换句话说,女魔反而成了孤魂野鬼回不了家,棺内的人又夺走了三只天赋妖盒,早已幻化成致命毒药,无法对付了!”
“那女人什么长相?你看清她容貌了吗?”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追问道。
“那个女人,她就是你啊!虽然外貌一模一样,却生着满头淡金长发!连眼珠也成了湖蓝色!起初她还很安详,忽然无端生起气来,正死死追着我索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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