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贴着石壁边缘,绕开横七竖八乱如蛛网的默环阵,缓缓朝着远处的提灯丧妇走去。这一头的岩壁与之前所待的浅山洞有了极大的不同,表面布满了尖突的碎石塔花,与七、八十年代的老旧电影院内墙很相似。我的背脊被不断刮擦,疼得我只想尖叫,然而却不能够。
按照俩只善良公羊的指示,我必须要贴边绕开所有的线绳,期间不能触碰到任何一片默环金属片,直至穿行到另一侧岩壁前。跟着,就要开始往上走,穿行在这群如丧考妣的黑寡妇人群之间,步伐不能快也不能慢,绕开它们所有人上得阶梯,最后才是制造骚乱。
步枪吊挂在身实有不便,随身只能佩戴小刀以及手枪,除了背包外一件东西都不能带,就连防毒面罩、护目镜和工地手套也得原地撂下。总之,就得是穿着最简练的衣物,将自己整张脸不加掩饰暴露给别人,去穿行这么条死亡之路。
至于为什么非得挑我,拉多克剃刀是这么说的。首先我具有他们所有人不具备的目视,可以在一片漆黑中绕开挡在面前的线绳,不至于破了默环结阵;其次是我的女性体型目前是所有人里最纤细的,也是最灵巧的,足以担当重任;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中了“仙境”的道,此刻可能不仅是在他人视觉里外型大变,身体也起了颠覆性的变化。
为此我与他俩做了最后核对,毕竟让他们任何一个去走这条送死之路,谁都会胆寒。
“你必须得明白,虽然我现在容颜是个女人,可本质还是个男人。你们之所以看不见原貌是因为视觉系统被神经毒气摧毁了,可不代表那些东西就辨不出我来。”我愤怒地扭住稻草男孩的领带,低声骂道:“你对我的承诺呢?就这样保我出去?”
他则像只瘟鸡般低头不语,只是一味地看着自己的刮刀,任由我推搡捶打。
“默环究竟是什么?连我们自己也很陌生,不知其由来与特性,有些事你误会了。”站一旁的拉多克剃刀多次想调解,始终插不上话。直到见我骂累了,这才过来将我拉开,做了个噤声道:“如果只是视觉的缘故,下到这里已过了半小时,但仍不见你有所恢复。而且你刚才也说,自己看自己,也瞧不见自己原有的面貌。这么一来,多数与这里几个默环阵有着极大的关系。辨不出你真身这点对我俩而言是头疼的事,不过以目前看来,或许是让大家走出困境的完美伪装。实际上,现在我们大家已是困在同一条船上不分彼此了。”
“谁要与你们困在同一条船上?我们是被你俩胁迫的!毕竟前去送死的不是你,而是我,说说简单!”我恼怒地推开他,心想造成这一切的缘故,不正是因我给大家下了毒吗?不由万分烦躁掏出了烟盒。而当烟叼在嘴上时,我竟然发现自己似乎忘了怎么吸烟,便又重新塞了回去。
“可能这段时间下来,你自己也感觉起了很大的变化,我其实也希望你能早些恢复,那样我就不必那么拘谨,可以放得更开一些。”他一把搂住我的肩,指了指边上一个角落,示意去那里说话。同时让稻草男孩看着Alex和范胖,让他们不得轻举妄动。
“提灯丧妇并不是鬼魂,”他朝那头看了几眼,道:“它们其实是‘世界之子’。”
“你是说它们也在‘仙境’被改造了外观?那它们难道不应该是像我这般的模样?”我也跟着朝远处绿色鬼火摇曳之处望了望,问:“可为什么它们的外观如此不像人类,甚至比恶鬼还恐怖?此刻它们聚在那头,就相隔十数米,为什么不冲杀过来?”
“我们有办法让外型不失真,他们当然也有其他手段。不然下来的人那么多,分辨不清就容易误伤。你记得石板合上前,他们有些人已冲到了小喷泉前吗?为什么不是你这等外型?我当时已知大事不妙,黑寡妇被派进来了。”他从我手中夺过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道:“你还是不要抽烟,女人抽烟不好。听我说,在暗世界体系建立起来之前,‘世界之子’就已存在了好几个世纪。他们不同于我们兄弟会,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但其中也不乏高手,非常擅长‘獠吼’与‘魇眠’。而懂这些的人,就叫提灯丧妇。”
“你是说,那些围聚在石阶上的,就是‘世界之子’的高手?那样我不更是死路一条吗?”
“不,所有的奇技淫巧与异端邪说,都有自己的弱点。那种外型就是其中之一,你能够立即分辨出来,如果惹不起便可以远远躲开。”他显得有些烦躁,不停抬手看表,道:“此外,还有默环的缘故。之所以说那不是他们干的,因为没人会给自己下眼药让自己被迷障困在那头。在它们眼里,面前就是无穷的石壁,他们也知道那是默环在起作用,但却找寻不到。我想,设下这些绯局困阵的人,很清楚自己对手是谁。而那些人究竟是谁?目前不好说,‘库里亚人’的嫌疑最大,因为这是他们的秘术,但不排除其他人也懂。”
“我不想了解你所谓的暗世界,你就直接说,假设穿过了默环阵,我要怎么越过人群而不被发现?你看,我与它们差别那么大,又怎能不被发现?”我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远处的黑寡妇,叹了口气,这般的天差地别,实在是一目了然泾渭分明。
“正因为你现在是女性,所以在它们眼中模样是一致的,你是咱们手上的牌面,它们无法辨出。或者这么说,如果当你绕出默环阵,忽然发现它们将手上的怪灯,狠狠砸碎在地,即将要冲过来,那时你规避也来得及。若没有这种反应,也代表不会有事。默环这种东西,就是给它们造成障目,显然设绯局者有一定针对性。而你们那个失踪的老马,可能在未见到它们前就已误入歧途,所以你们怎么都找不见路径,这也是受了默环阵的影响。至于它还有什么其他作用,这个就在我认知范围之外了。”
“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砸碎灯岂不是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不,那盏马灯叫做尸油灯,燃着火代表它们还尚存人类的视野与心智,而一旦砸碎在地,它们便会完全摒弃人性而爆发出野性。那时的它们,就与禽兽无异了,不仅仅是体能,还有爆发力、冲击力以及强大的咬合力。当黑寡妇们做到这一步,也就代表它们无法回头,除非出现奇迹,不然很难恢复正常人生。这是一个长时间的痛苦过程。‘世界之子’的回避场也就是医院里,大多病号都是有待恢复的黑寡妇。”
“那我穿行其中,应特别注意些什么?”听完他大致的介绍,我不仅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个表面平静的世界,居然存在这么古怪的族群和团体,而面前这个人什么都懂一些,看来起先对他的评价是错误的,他或许真的是善良公羊里的智者,难怪可以管束自己同伴。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尽量不要散发人味,”他思虑片刻,道:“例如大口哈气,随便说话,东张西望什么的。最要回避的,就是千万憋住,别轻易放屁。”
“这都什么啊,你难道经常对女性说放屁这种粗俗的话么?”我脸上不由一片绯红,立即避开他直视的牛眼,朝远处的放屁大王Alex和范斯看去。他俩也正在侧目看我,不知这个家伙又在对我大灌什么心灵鸡汤和洗脑教材,并张了张嘴,似乎要我有所提防。
“既然它们看不见,你俩为何不能从远处击杀它们?那样岂不是更省事?”
“因为他们本质还是人,你击杀它们就等于在杀人,难道你想被警察通缉追捕吗?更何况我们兄弟会信条限制了好事者不得开杀戒,‘库里亚人’挑选我们也是出于谨慎考虑,他们知道恪守教条的我们绝不会乱来。另外,你若是轻启战端,就等于在向全体‘世界之子’宣战,这种后果是没人愿意承担的。”他摸着光滑的下巴,眯着眼去看远处的默环阵,道:“所以啊,我现在特别好奇,究竟是谁在挑战他们,这是我想搞清的。”
“原来说了半天,你们几乎什么都不能干,即当不了保镖也提供不了火力,那要你们何用?记住,‘自由之子’的横刀夺路,是因你们而起,你俩要负全责!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杀出条血路来。算了,我不跟你多废话了,这就上路!”我愤愤不平地拿起佩刀和手枪,道:“既然你们有这种那种限制,为何它们却可以随便乱来甚至杀人?”
“这是因为,‘世界之子’和獍行一样,都不属于暗世界。不受暗世界体系所支配,只不过獍行已是濒临灭绝,而它们却如日中天,势力正盛。任何团体组织都不敢与它们轻易结下仇隙。”他无奈地笑了笑,指指正在抽烟的稻草男孩,道:“我索性透露你知道好了,之前稻草和我商量,打算利用你类似獍行的手法去挑衅激怒它们,然后让‘自由之子’找目前在这里的四名獍行算账,咱们可以趁机离开。虽然我很赞成,但看你们意思,好像与獍行的关系非比寻常甚至暧昧。若果真如此,就别逼我们走到这一步。”
我见基本想要搞懂的都已釐清,便点点头开始动身,打算给这帮人见识下我的厉害。而说到獍行,Alex显然更加兴致勃勃,我倒是一般,但也不希望这两个阴险狡诈言不由衷的善良公羊去刻意制造矛盾,让无辜者牵涉进来,毕竟第一印象很关键。
现如今,这座外貌不扬的吕库古阴宅,正集结着三股暗势力,各自都有谋略,每人都在精打细算,虽然目标一致,却又各怀鬼胎,很难想象最后将以一种什么状态才能结束抗争。这其中,与此最无关的我们,反倒被推在了第一线,这是始料未及的,哪怕是两小时前。
路过稻草男孩身旁,我狠狠踢了他一脚。这个人实在太歹毒,嘴里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竟打算利用我去制造更大麻烦。这难道就是他一贯的口吻,喜欢我示爱的表达?他自然是一脸迷惑,无言地对剃刀摊摊手,似乎在问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时间已是极为有限,当我绕出千丝万缕的默环阵,两道石阶上的提灯丧妇已聚起了十数个。它们似乎是浮在空中,黑纱伴随阵阵阴风飘荡,脖颈上的古怪首饰也在摇荡,并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一片惨绿的尸油灯下摇曳,显得极度狰狞、可怖。
我尽量屏吸缩影,撩动微步,向它们慢慢靠近,穿过了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
走的近了,我才辩出它们并非是飘在空中,而是每个人都穿着鞋根极长的木屐。这种鞋特别奇特,表面被涂了一层灰土色,在黑暗中与周围环境相差无异,远远看就像浮着。而在木屐的前端,被钉着六颗长钉,脚趾头全夹在里面。如果想要奔跑,肯定会走得跌跌撞撞,没准还会跌一大跟斗,磕掉几颗牙,总之既不实用又很难看。
而它们手中提着的灯,也根本不是马灯,它们是用整段木料削出来的,在灯的中央有个凹槽,被灌着一种红色的油脂,正是这种特殊燃料,才让普通烛火变得惨绿,并摇曳不定。距离越近,灯火也越通亮,起码它们之间能相互看清,这点绝没问题。
这些提灯丧妇们皆身着古旧的漆黑丧服,上身是那种后背有束带的紧身短袄,下身是及地麻布长裙,套着一袭泼墨般的黑色长袍。当我走近,鼻息间便嗅得一股酸苦异常的霉味。斜目去看,所有衣料皆非常肮脏,并残破不堪。各种线头、扎绳以及朽烂的衣角,都在随风飘荡。这些提灯丧妇的脖颈上挂着许多首饰,有些是金银,有些是铜铁,甚至还有些是木头的。这可能是各自身份不同,特地要区分开来。至于那个特殊标记,则出现在这些黑寡妇们的脖子两侧和脖根。在一蓬飞舞乱发中时隐时现。这些怪物般人影,发色也各有不同,什么颜色都有,就是没有金发。其中以花白占去半数。这亦表明,它们都是上了岁数的人,年龄层在五十上下。
不过,它们每张脸都被黑面纱遮盖得严严实实,哪怕走得再近,也很难辨别长相。只能从鬼火般的灯光下,照出一张张涂满浓烈膏血的红唇。而至于先前我以为的双手垂地,其实那不是手,而是腕子上缠绕的一种装饰性垂襟,由鸟类羽毛编制而成,可能是乌鸦的尾翼。
而当我越过几名黑寡妇后,瞧见前方一个手里除了灯,还端着其他东西。那是两根细长的削尖木桩,外型就跟电影里那种插透吸血鬼心脏的木钉似的,只不过细小了许多。这种特殊的木钉随着我慢慢移动,也越见越多,这十数个提灯丧妇之中,起码有四人拥有。每当我与它们插肩而过时,它们握着的手便颤抖不已,好似感知到我与它们不同,恨不能举过头顶将我扎个透心凉。与此同时,我也紧紧握住佩刀,心想你只要敢乱动,我便立即捅上去。
就这样我轻移微步,距离两道石阶结合部越走越近。恰在此时,我瞧见鬼影最末飘着一个黑寡妇与众不同。她显得很成熟,披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皮肤虽然惨白,但依旧带有血色。而且这人没挂黑纱,整张脸清晰可见!她可谓是这堆提灯丧妇里的绝世美女,不仅年轻体态轻盈,而且个子最高。令我不寒而栗的是,她涂着紫色浓厚的眼黛,正睁着一对闪亮眸子死死瞪着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当我见到这个风格迥异的提灯丧妇,不由大吃一惊,想要刹停脚步。但拉多克剃刀和稻草男孩在临行前,一再关照在上去的过程中,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移动得太快或太慢,更不能停下。只要稍有迟疑,就会立即被它们发现,随后将会发生什么?俩人皆缄口不提。
可眼前的这个贼婆娘眼珠正跟着我身影不住移动,而我要上去必然会与她擦肩而过,这个人就挡在中央,怎么绕都不可能避开。此刻,我已经离她五步之遥,这个女人缓缓抬手,摘下袍子帽兜,一味死死瞪着我,连脑袋也跟着扭动。她绝对已察觉到了异样!
“好吧,既然你实在想死!我便成全你好了!”我咬着下嘴唇,悄悄拔出佩刀,倒握住藏在臀后,也紧紧盯着她,朝这个怪人步步逼近。而当两个肩膀几乎要合拢在一起时,我几乎是大气不敢出,倒悬之心瑟瑟发抖,手心里全是汗。
“要来就来,既不战又不退,你这娘们究竟想干什么?”我心头暗想,甚至期盼她怪叫一声,朝着我飞扑上来。这样,我纵然难逃一死,但也好过处在极度压抑下惊惧而亡。
然而,最令我料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当我与这贼婆娘贴脸而过时,她忽然向我挤了下眼,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探出手指在我手背轻轻挠了一下,身姿保持不动,任由我越过。
“诶?这人到底什么毛病?难道她希望我上去做些阴险图谋,来坏了它们的布局?抑或是真的错将我当成了同类?”我脸上、脖颈里以及胸口满是细密的汗珠,脑海里全部都是她那诡秘微笑,这究竟是在暗示着什么?她会不会借着挠人在我手背下了什么药?微微抬手去看,什么都没有,那只是触碰而已。总之,这个女人实在与众不同。
就这般想着,我在石阶结合部侧身一转,进入了内壁死角。抬头去看,见那洞壁之上,高悬着一面破破烂烂的大旗,皇家紫的底色,中央正是那个特殊标记。在梦境般的记忆里,由于太黑我对它全无概念。而在柳条镇,我竭力回避去看它,也不太详尽。此刻距离如此之近,图案又大得我不想看都难,望着它,我渐渐明白过来,这些人为什么会被称作“世界之子”。五个断手各自涂着不同颜色,分别是白、黄、红、黑以及紫色,这分别代表着五大洲各色人种!他们可能是个遍布全世界的庞大组织,有着严密的帮规或纪律,并且人数庞大。
而至于中央的三叶草图案,这个在我理解范围之外,直至许多年后,我在克里木半岛的某个渔村城堡血战时再次见到,随着逐步探究,最终才了解它的全部渊源,当然这都是后话。(详情请品读亡者之路的摩萨利尔乌克兰雅钦渔村篇章)
我不敢有所停留,快速越过之后,便来到所有石阶的顶端。当见到眼前的一切,我不由愣在当场!在沿途过来的一路,我始终在看,见地势一直走高,似乎已跑到了“仙境”顶部。而此时此刻,这道石窟的顶端,却又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原地。我正在那片洒下巨大光斑的池口中央,而四周居然一个“世界之子”都看不到!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自己是错的,“世界之子”仍在附近,只不过最靠近这片庭院的几个壮汉,此刻已被杀翻在地,浑身血迹斑斑,个个不见了脑袋!而更大的威胁就在二十米之外,那条蛇形怪影正扭断一个“世界之子”的脑袋,用利爪抠除眼珠,像捧着个破皮西瓜般,贪婪地吞食着血肉!
这亦表明,这条百脚虫正在不断进化,它定是趁“世界之子”不备,偷偷下了“仙境”。可能围困我们的人以为大局已定,再继续聚着许多人毫无必要,或者他们另有其他事要做,总之,庭院只留下为数极少的几个人,端着各种滑膛枪和步枪,悠闲地吃喝嫖赌。
也恰恰因为他们大意,让这只劣畜悄无声息地接近,一个接着一个屠戮干净。我苦心经营将它打回原形,这下全白费了!这伙“世界之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白滋养了蛇形怪影的肠胃!这东西似乎能辩出体味或气息,我才刚露头,它便浑身一激灵,三、五下爬了过来,猛地跳上石桌,立即找到了我!
这下完了,不论我能否逃脱,一下子死了四个人,我又涉事在其中,这要怎么辩解得清?就算最终被证实是无辜的,但性质已经不再是保释越境逃亡,而牵涉进谋杀案之中!我几乎已经可以想象,不出二十四小时,各种印有我照片的通缉令将被贴遍全美各大城市街头,甚至还可能上电视,被那些故作忧国忧民之态的新闻主播大肆宣讲,更被一些老谋深算的政客盘算着要怎样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
总之,我彻底完蛋了,这个世界已容不下我,除非我永远保持女人身水样心,以另一种身份苟延残喘。只是,我将再也见不到Chris,和像个人父般抱抱Cathrine,竭尽全力地为她们改善生活,就像之前一直所承诺的,要爱这个女人一辈子,付出全部心力。
“你这狗东西,将我害到身败名裂,逼上绝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悲愤地抬手举枪,想也不想地朝蛇形怪影一连打出五颗铁莲子。岂料,烂得一塌糊涂的枪法竟格外争气,枪枪击中这东西!它吃不住痛,打石台上跌了下来,立即撕开嘴角,朝着我喷出数道饱含黑白颗粒的雾气。我大叫一声不妙!迅速两个后跟翻避开,四周的奇花异草和小灌木被击中,表面冒出一股股绿烟,不到五秒,便生出好几排阴齿!
蛇形怪影此刻不再是雏虫,它已开了头角,恢复了全部体力,以及对我的杀身之恨!
就在我打光所有子弹,不得不拔出佩刀与这东西近距离搏战时,背后传来疯人院病人集体癫狂般的嚎叫!耳边满是东西砸碎的破音,紧跟着,一大群提灯丧妇们张牙舞爪地从平地间窜了出来,纷纷裂开血红大嘴,朝着我飞扑而来!而它们窜出来的草皮,迅即发黑塌陷,暴露出一个个破洞,池口下的目障,被彻底打破!这可真是一凶未平,浩劫又至!
提灯丧妇们将我团团困在中央,不停地怪嚎,那种兽类般的尖叫简直震破耳膜。我心想反正也是一死,就不必像个千金小姐般讲究风度,能扎死几个算几个。如果战到自己力竭,顶多抹脖子自尽!想着,我尽量压弯身子,挥舞着佩刀,就等着它们中有胆地靠过来!
举目之下,这群黑寡妇中竟无一个是血性女儿!它们似乎畏惧我的气场,只是一味趴在地上朝着我怪嚎,丝毫都不靠近。而远处那只蛇形怪影瞧见猛地窜出这么多鬼魅般的东西,一撅屁股连奔带爬,霎那间就逃得不知去向!
“你家那条猎狗太弱,已被我打跑了。”耳边飘过稻草男孩得意的笑声。
“诶?”我不由学着黑寡妇们模样,快速扭头看向它们,这种姿态,不正是猎狗在等待主子发号施令的姿态吗?莫不是因为我与它们巨大的外貌反差,将我误以为是吕库古这个变态家族的小姐了?想到此,我的赌徒之心,再度浮了上来,打算放手一搏。
我也学着它们的模样,岔开双腿,以一种野兽伏地之势趴在花草之间,作仰头长啸状,可惜发不出它们那种怪嚎。由我喉咙冒出的嗓音,却十分空灵婉转,美妙得连我自己都被迷醉。就这般陶冶了几声,再侧头去看它们,黑寡妇们依旧趴在原地,正东张西望,反而什么怪音都不发了,只是一味死瞧着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就在此刻,地底深处传来一声高亢嚎叫,这声怪音盖过了全部黑寡妇的怪音,显得更响亮更尖利!我的耳朵瞬间就被它震聋失聪了!当我打算捂住耳朵大叫快停时,所有的黑寡妇都直立起身,它们将手腕上的垂襟奋力一抖,顿时黑鸦羽毛纷飞,露出里头的实质!
这些鬼魅般的“世界之子”,吊在手臂上的哪是饰物,而是乌黑发亮沉重的铁链长鞭,在鞭头上铸着锋利尖刀!根本就是挥舞起来的致命刀阵,任何人挨上一鞭子,脑袋就没了!
只见个中几个老成者,抓起手中的长钉木桩,照着自己的双眼直插下去,顿时黑红污血飞溅出老远,将黑色丧服染得一片斑斓!然后,这些刺瞎自己眼珠的黑寡妇,以一种接近猎豹的速度窜出长廊,追着那蛇形怪影而去。剩下的那些,也不甘示弱,纷纷尾随着飞奔。转瞬之下,竟跑得一只不剩,约莫十秒之后,它们的嚎叫已去到了极远处!
我被这一幕惊呆,当缓过神来时耳边一切怪音已然消失,替代而来的是各种纷乱脚步,那是正常的“世界之子”正打远处往庭院围聚过来!见势不妙,我慌忙按原路退回石阶,先避其锋芒再说。老实说,上来时幸亏没触发黑寡妇们集体骚乱,不然就这副地蜮般的情形,及它们那种兽类的速度,估计我还没拔出刀,就被它们分尸了!
然而,当我一头扎下并绕过“世界之子”的巨大旗帜时,就瞧见斜角里,正藏着一条鬼魅般的身影。不,她并没有藏着,而是直愣愣地站在两条石阶汇集的石道上,挡住了我的去路。并用深黛的闪亮眼珠死死盯着我,嘴角透出开怀的冷笑!
这个提灯丧妇,正是之前那唯一不戴面纱的黑寡妇,此刻她依旧原样,不发一言也不让道,只是看着我慌乱地逃窜。当见到我衣服上沾满血迹,不仅有些惊讶,微微张开了嘴。我实在搞不懂她想干什么,只想着噩梦快些结束,便撞开她的肩,打算按原路回去。
哪知就在这时,她忽然恶狠狠地将手中提灯狠狠砸碎在地上,四周立即陷入一片黑暗!我只感到自己被人拽住胳臂,再一回头,她已窜到半步之遥,一把反扭住我右手,拧住我脖子开始倒拖。我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却能见到底下的四个人,此刻已经绕出默环。
我向他们伸出无力的手,竭尽全力地大叫,却只能发出蚊虫般的音量!
“立即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拉多克剃刀一见到我被人扭住,也是急了。原本和善的脸立即扭作一团,无比狰狞地掏出枪对着我的方向连发数弹。并让身后的稻草男孩拔出刮刀助战。当他完全看清那贼婆娘的嘴脸时,不由惊叹一声,双眼惊惧不已,连声大叫起来:“紫眼狐狸?!快动手,立即杀掉这个老不死的,她不是黑寡妇,而是獍行伪装的!”
“什么?这就是獍行?那她不该是友军吗?勒住我脖子想要干嘛?”我心头不仅冒出巨大问号,原来这人也是獍行,既然拉多克剃刀认识,那肯定就是给他背脊三条蜈蚣伤疤的人!但这人我从未见过,她不是四名獍行之一,而是陌生人!而且,更令人质疑的是,她与善良公羊斗杀在十数年前,现在再怎样也该是他们那种岁数,可不论怎么看,这个女人也就二十出头,难道她当时是穿开裆裤斗败他的?
时间容不得细想,背后的女獍行丝毫不做任何抵御,任由两个善良公羊猛冲过来!她肯定不会束手就擒,拧着我站在原地,一定是做足准备的!
仅仅过了才三秒,我便知道她的图谋是什么!只见底下四人一路号叫着踏上石阶,才刚跑到一半,忽然就像被一堵看不见的黑幕吞没,竟然生生消失在那端。随身携带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任何生息都消散了!
“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趁她掐住我脖颈的手稍一松开,我厉声喝道,怒不可遏地反手挥掌打去。这个鬼一般的女人丝毫不躲,任由我抽她带血耳光!挨了几下后,她似乎被激怒了,照准我小腹一记老拳,打得我肚子翻江倒海,胃液横流。我人还未蹲倒,脖颈处又挨了她重重一击,眼前顿时一黑,犹如掉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迷迷糊糊中,我慢慢醒来,见自己正被人用铁链反绑双手双脚,侧卧在一个莫名其妙的陋室之中。这个卸去伪装的女獍行坐在一堆篝火前,享受着战利品。她一边吃着我的汉堡,一边喝着啤酒,然后用深黛的闪亮眼珠看着我,眉宇间满是得意。
“你醒了?”她见我正在偷偷看她,便朝前走来,扶起我半个身子,撕开贴着的胶布,警告道:“我现在会慢慢松开你,但你不准尖叫,更别痴心妄想逃跑!”
老实说,我压根不打算呼救或尖叫,以这个女人身手,两个善良公羊合一块估计都不是她对手,此刻我心头堆满疑问,更想见见其他的獍行。我用力点点头,任由着她解开铁链。不过这个人十分谨慎,虽然松开了束缚,但我双手依旧被锁着,她将链子另一头挂在自己腰间的铁扣环上,拽着我拖到篝火前,然后踢来一罐啤酒和几个汉堡,像喂狗般示意我吃饱喝足。
“听着,你误会了,你现在所见的我并不是我自己,你的同伙我和她们也都有交集,你可以去问那金发的艾卡和黑长发女的,我从不曾想伤害她们,甚至我始终在为她们打掩护,在善良公羊面前也是竭力隐藏你们獍行的讯息。”我忙不迭地喝了个底朝天,似乎有些缓过来了,便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了指自己,道:“我不是你们獍行的敌人,而是朋友。”
“不,你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你是我的姐妹!”这个女人沉默半天,忽然嘴角露出微笑,一把将我深拥怀中,浑身颤抖不已。隔着衣服料子都能感到她身子滚烫,就像发着高烧。
“我不是你的姐妹,”我刚想辩解,就让她伸来的唇舌填住了嘴。我竭力想要挣脱,却不能够。倒不是她劲大,而是我自己也孤寂了许久,实在很想要个女人抱抱,哪怕将她想成Chris也好。
“听我说,我知道你受尽了折磨,被兄弟会那帮畜生公羊反复洗脑,早已忘了自己是谁,这里就只有我一个,哪来其余人?”她终于松开了我,扶着我的双肩,挤了挤眼:“我们是这世上最孤独的夜行者,现在剩下的人已为数不多了。”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我闻讯大惊,原来她居然是将我理解成另一名獍行,此刻就像找到亲人那样,紧紧抱着。想着我竭力挣脱她的怀抱,见她眼中闪出一丝不悦,慌忙说:“要不这样,大家不妨自报家门,你是谁?”
“forgotmenots(勿忘我),”她一把抱住我脑袋,拉到自己怀中,得意地说:“而你,就是我找了十多年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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