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女人的背影,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她显得无比害怕,柔软双肩上下颤抖不已!
我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兀自出现的!因为她所处位置刚好在大门入口的斜正角。如果适才我翻滚进屋,头一个就将发现她,更何况还是那么离奇的一副景致!
那朵怪云不是白色,属于偏灰的扁豆绿。它忽上忽下,在黑暗中显得晶莹剔透,似乎完全是这人的一部分。
前后不过数秒,打限制手脚的床底爬出时后,我始终正对着那个方向,直到瞧见背包打开掏出尖椒玻璃泡后,她的出现才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汗毛倒竖!
这个人十分年轻,比我要小一些,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她并未身着皮衣裤,也没有黑色长发及腰,而是一头金发,我曾经见过此人。几天前游荡在蝙蝠侠大楼附近,我瞧见一个背影极度相似Alex的人走在人群之中,出于好奇一路尾随追进地铁站,结果才发现搞错了对象。这人明显是位女性,身子骨小了法国小青年整整一圈,而且头发虽披肩但要更长一些!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女的究竟在干嘛?
见是这个照过面的女人,我的惧意顿消,一股强烈的冲动浮上心头,想要吹个口哨或打个响指来引她回头。老实说自打那天见后,我一直在猜测她正面的长相,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除却个头差异,她和Alex外型太像了。虽这般想,但目前并不是个好时机,那催尿般的口哨声已经徘徊在紧闭的屋门前了。
我屏住呼吸,开始缓缓朝背影爬去,打算制服她并掩其口鼻,避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铜锈斑驳的把手正在一圈圈扭动,随着“咯嘣”一声,门锁开了,整扇门板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老旧插栓怪叫,徐徐被推开。我紧握手中标枪,放弃所有幻想,只待那东西飞扑进来,抓着女孩刺翻对方而夺门而逃!人被逼到这种绝境,恐惧感正在逐步消失,替代而来的是熊熊怒火!好歹我也是流窜至今的逃犯,沿途风雨交加险象丛生,都屹立不倒,岂能让这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东西秒杀收拾去性命!
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纵然我就是块豆腐好了,当一个人头脑被愤怒支配,将足以爆发惊人的勇气和力量!
就在我屏息关注伸手探摸之际,就感到墙角那头忽然有了动静!还没来得及扭头,就感到一片刺目到离谱的光亮,伴随玻璃碎裂声,在门厅前炸开,瞬间将整片底厅映得雪白一片!我没有丝毫防备,双眼被刺激得泪流满面,不由支起胳臂来抵挡强光!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啸叫,这个女的吐了句极其粗俗的脏口,一下子冲出了破屋,仓惶无章的脚步声回荡在过道深处!
她并没有我起先预料的那么柔弱只待等死,而是炮制出足以亮瞎人眼的白光,并借此契机逃之夭夭。那么在转身时,她也肯定瞧见了我。
这股白光的亮度,是致盲手雷的十倍以上,而且爆炸范围远远超出五十五米,可以说将整栋废宅照得雪亮也不为过,显然不是常规作战武器,而是更为精巧的其他物件!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眼前高亮产生的光斑在之后几分钟内慢慢褪去,我再度睁眼时,门前空空荡荡,不仅如此,连那朵怪云也一起不见踪影!!
屋外那个试图踹门进来的东西,以及四周那股阴森的气息,与此同时感受不到,它们就像从未发生过。
“诶?这算个什么事?”我不由恼怒地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种感觉太艹蛋了,活像遭人身后暴踢一脚,结果回头去看发现施暴者逃得一干二净。
四下搜找时,见有一条人形,正紧贴地面匍匐前行,朝着我这间屋企爬行而来。我望着这个绿色影子,松开紧攥的钢矛,站立起身,朝他靠拢。
“那股气氛一下子消散了,你究竟干了什么?”见我安然无恙,Alex站立起身,问。
“适才的事?难道你不知道吗?这屋里还躲着个女的,抛出个古怪玩意,亮了整座大厅,接着连身边的怪云也一起跟着跑了。”我心想这么大动静,只要不是昏死过去,怎么都能看见。况且那女的逃跑方向,还是走他那头梯子,现在却反倒跑来问我,真是咄咄怪事。
“什么女人、怪云、白光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罗嗦。”他显得很烦躁,攥紧我的手,道:“跟着我来,范斯的情况很不好,他晕在大橱边上,我一个人搬不动他!”
胖子一直待在安全的假两层上,并未与过道中那些鬼影冲撞,现在却反而晕了。老实说,他不明白我比他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看得出Alex此刻异常焦虑,我也不再多言,跟着他来到隔壁破屋内,顺着门洞往里看,大橱边空无一人,范斯不知跑哪去了。他紧跟进来一望,也吃惊不小。
就在我视线逐寸逐寸移动时,门背后忽然探出双粗壮的大手,一把掐住我脖子!黑暗之中,传来暴雷般的狂呼:
“我看见,我看见了,老马此刻,正在一口黑色铁棺里,棺材被塞在一只像石制灯龛般的孔洞之中!”
这双大手,青筋暴出,像铁钳般有力。我竭力去挣,无奈气力悬殊太大,一根手指也掰不动。这时,黑漆房门的背后,露出一张脸,那是范斯。
他面色土灰,眼珠突兀,布满血丝,头发凌乱不堪,不知是在生气还是恐惧。浑身上下颤抖不已,满头满脸的油汗,浸透了全身。这件衬衫早已看不出蓝底,被黑水池里的砂泥浸染,在铁屑堆中的滚爬,外加又被野火焚身。此刻让一道道汗渍冲刷,整条肥躯五彩斑斓,外加范斯手短脚短,活像条极度丑陋的四脚蛇。
“老范,有话好说,你看清楚了,是我们!”Alex忙一步上前,打亮手上光斑只剩巴掌大的镜灯,直直照在我脸上叫道。同时,探出挂花的手臂,紧攥住他的手指,开始用力往外掰。
胖子瞪着血红的双眼,充耳不闻,我们如同两只蚂蚁撼大树,纹丝不动,而且手上力道继续在加重。我敢肯定他瞧清了我的脸,也知道Alex在掰他,但忽然之间疯了。我的眼前已是昏天黑地,开始蹿出金星,再照这样死掐个没完,不出半分钟我就得气绝身亡!
记得过去有一次在床头打闹,被Chris打背后忽然锁住咽喉,起初我还微笑着任由她发力,而等到真正想要喊时已来不及,于是开始拼命挣扎,但在那种窒息下动作幅度就像是挑逗,她只道我在取闹,手腕越发用力。最终就像现在这样,眼前漆黑满是金星,等缓过来气时已是小便失禁。自那次后,Chris吓坏了,从此再也不敢乱开玩笑。
一个气力比我小一些的女人,从背后掐住脖子都能令人窒息,更何况是身高马大力量惊人的范胖?我不断用脚后跟踢他两条木桩子般的短腿,他察觉到开始有了反应,遂将身子后仰,我整个人被提吊脱地,挣扎是越发不济,眼见自己顷刻间将直奔阎罗殿报道!
“你究竟怎么回事?放不放手?别逼老子动粗!林锐,你再忍忍!”耳畔传来飘渺的叫骂声,Alex似乎举起了两把链锤,打算用它去砸范斯后脑。听得此话,我不由惊出一头冷汗,反倒有些清醒了,以他那一贯简单粗暴,真会下得去手!我固然能解困活命,但胖子就呜呼哀哉了。而我们四人中,他不仅受伤最重,还自己放掉半桶血,身子早已虚脱,哪经得起这致命一击?况且,范斯所作的一切,都不是为他自己,而是搭救别人的性命!眼见Alex这小子就要蛮干,我扯开嗓子高呼,却发出蚊虫般的声音:
“住手!别冲动!”
我这般轻微的疾呼连自己也难听见,更何况热血冲脑的法国小青年?他见我面色发青丧命只在弹指之间,便抡圆了胳臂,只听得“嘭”的一声,犹如棒槌打在鼓面上,我明显感到身子剧烈一震,范斯挨此一下铁定是嗝儿屁了!哪知被震开的,却是背后的Alex,他不仅没能打趴胖子,反而被推出几丈远摔在角落里!而胖子却像钢浇铁铸的铜人,连眉头都不抬一下。
这一击,算是彻底激怒了范斯,他松开铁爪,抡着胳臂扑向Alex.我来不及大口喘息,抓起掉落一旁的链锤甩向他的小短腿,胖子被铁链绊住脚踝,腿窝错叉,失去重心跌了个狗吃屎,将面前一张破桌压得粉碎!
“先退到外边去,屋内空间太窄转身都不灵便,无法放开手脚干他!”趁此良机,我急速倒转身子,几个跟斗翻出陋室,在断裂的扶梯前稳住身躯。
Alex打室内冲了出来,正打算架住我逃命时,胖子哇哇怪叫着推开阻挡他的家具也窜到假二层楼廊间,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碎颅者。我们原本拿着的斧镐都掉在屋子里头,只剩挂在腰间的弩。但用重箭给他来上一下子,肯定出人命,眼下也只能操起地上板砖,以最大力度先拍昏他了事!
若两人都站在胖子正面,协作夹攻之势便难以奏效。我对Alex使了个眼色,向胖子砸砖,他心领神会,趁机侧翻滚到他背后,抡起板砖朝那肥头砸去。伴随一声哎唷,砖块碎成齑粉,范斯不仅没晕倒,反而站稳脚跟,并发出阵阵阴笑!我见状赶忙抓起碎在身旁的猎枪木托柄,照准那张脸尽力拍去,以我这份力度,就算是头猛虎也会皮开肉绽,可砸在他脸上,非但没见血,也不见晕,他却与此同时照我胸口打来。这记老拳,揍得我肠胃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曲奇饼子、汉堡,伴随着胃液,跟着凌空飞起的我,一同滚出十几丈外!
Alex见事情急了,忙捡起附近的纯钢标枪当高尔夫球杆甩,范斯伸手格挡,顺势抓住,像扭钢丝般轻松折弯,见他两手空空再拿不出第二根来,便象头疯牛般直扑过去,企图将他逼入死角!我顾不上抹去嘴角污秽,将手边能摸到的碎砖一股脑都朝胖子宽阔的背脊掷去,这家伙摇摇晃晃,丝毫不躲,任由石块横飞,只一心一意盯着法国小青年,借势高高跳起,朝他直压下去!
“来得好!”Alex狞笑着,单腿蹬墙,借力窜上半空,照准范斯飞起一脚,正中脖根,他脑袋顿时歪了。不料,他们两人同时落地时,胖子一个鲤鱼打挺,气都不带喘爬起身,又开始狂叫着扑来!
我记起他俩的包里有个电击器,忙翻手掏出,也不管有用没用,打亮后压低身子对冲上去,狠狠捅入范斯的肚脐。身后的Alex,也打包里翻出他那台被盗电池板的手提电脑,同时照胖子大脸抡圆,尽力拍去。结果,手提电脑裂成两片,电击器就像给他挠痒,这头狂兽越发嚣张,一通组合拳揍来,我们两颊各多了个巴掌印!
这个范斯简直就是块HobBeef(滚刀肉)啊,各种攻击全数无效,既打不晕也揍不趴,简直和碎颅者一样。不!他比起碎颅者更难纠缠,好歹人花螳螂挨一下揍还会迟钝下来,枪矛棍棒打击之下也能碎甲断肢,可看看眼前这个的胖子,挨了那么多打没淌过一滴血,动作更不迟缓,完全就像在打空气,丝毫作用都没有!
“别管包了,逃命要紧!”我对Alex一扬手,开始沿着半圆形廊道逃往另一侧。
而扑空的范斯抖着浑身木屑,就跟个没事人那般晃晃悠悠起来,双眼发直开始追击!不过,他显得有些恍惚,步子迈得极开,但速度和正常行走差不多,我们和他一前一后跑着,慢慢拉开距离。
“在屋里你砸他哪了?不会闹出人命来吧?我听见很闷的一声。”我毕竟年轻,此刻已逐渐恢复过来,沿途边跑边张望,试图找寻称手的棍棒用以自卫。
“后背啊,你当我傻啊,砸他脑袋?我还真能下得去手?但我感觉像打在一块厚牛皮上,虎口都开裂了!他是虚胖,浑身肥膘,在小屋时我枕着他睡觉,简直比沙发还柔软!而如今跟个铁人似的!”
“你看,他这会儿有些古怪,表面像追,但似乎又不愿走。”我朝后看了几眼,道:“我敢肯定,这绝非适才一顿胖揍所致,他好像自己傻了!”
“一片漆黑,你叫我看什么?我能看得见啥?你管他傻了还是疯了?专注脚下才是!”他睁着惶恐的双眼,盯着我看了片刻,叫道:“林锐,我怀疑,他可能被Possèdè了!”
“什么?Possèd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里昂土话,就是说身躯被其他灵魂占据,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暂时不存在了。也有点像多重人格,但那种人自己可以控制。串魂的不行,他六亲不认不会停手,不吃不喝,直至将对方弄死方休。反正,这次不做了他,我们很难活下来!”Alex抹了把臭汗,拉着我一拐身,窜进过道之中继续前突,道:“我想到个点子,先试一试。”
“什么点子?那我要做什么?”见他无端拐弯,自己好不容易与范斯拉开的距离一下子缩短,我不禁犹豫起来,问。
“回到刚才见着鬼影的地方,我觉得有可能是我们当时触发了什么,才造成现在的局面,所以,这需要验证!”
我们全速冲刺朝前跑了几十大步,很快在地上看见那只光晕被吞噬的手电,这时,他拽着我猛然刹住双腿,齐齐转过身去,盯着背后紧逼过来的胖子,高声大喝:“你是谁?!”xündüxs.ċöm
范斯闻见这声爆喝,竟也停下脚步,站在十米开外发呆,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嘴巴张得极大,呕吐物以及口水滴滴答答淌个不停。接着,他开始不停撕扯自己头发,大把大把拔下丢在脚旁,像只秤砣来来回回猛撞两边的墙,犹如一只想要挣脱枷锁的困兽。不过数秒后,他停顿下来,突然伸手指向我俩,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又开始朝前移动!
“你,你有种,你就报上名来!”我从未听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哭得如此凄惨,如此肝肠寸断,这种鬼哭狼嚎声在阴森荒凉的过道里久久回荡,不由令人腿肚子发软,我就身边破纸箱里操起个沉甸甸的茶色玻璃瓶,摆好架势,颤抖地发问。
他依旧只哭不答,一味低着脑袋摇摇晃晃逼近,当走至跟前三米时,忽然抬起头,用一种极为扭曲狰狞的怒容死瞧着我俩,眼珠里简直快滴出血,伴随着高喝,他张开钢爪般五指,往我面门直插过来!
我大叫一声不好,抡起瓶子照着他大手死命砸去,只听得“嘭!”的一声沉闷破音,茶色玻璃瓶被击得粉碎,无数碎渣扎进范斯手背,指关节血肉模糊!我根本感觉不到那是人手,简直像生铁浇铸那般!一股又甜又臭的粪便气味迅速扩散,
“糟了!”Alex拽紧我领子朝前尽力一甩,自己也从胖子胯下滑出,拉着我再度往假二层折返!
谁能料到,刚才砸碎的那瓶东西,是高浓度Chloroform,好在我俩被眼前一幕惊得倒抽一口寒气,不然嗅上几口,准得全身绵软麻溜,任由着他宰杀。除了眼睛辣得不行,头脑总算还是清醒。在过道这种强透风环境里,普通剂量根本麻不倒人,但如此一大瓶,哪怕范斯是头大象,也得翻着白眼,中枢神经麻醉而失去意识!
看到此间,有些看客可能要哔哔了。你瞎说!影视剧里犯人随便用块手帕滴上乙醚捂人口鼻,马上就能让对方昏迷不醒,你当你们是大猩猩啊。我想说,这正是影视剧无知导演的乱拍才造成误解。最早使用乙醚用以麻醉病人的,是美国牙医威廉莫顿,以当时的技术,拔牙不亚于给人上刑,所以这个小老头便开始研究怎么减除病人苦痛。
他一生研究麻醉术,失败了不下百多次,在初期哪怕采用再多剂量也无法麻醉自己爱犬,直到1839年9月30日,他和一个箍桶匠用牛奶铅罐做了个粗糙简易的装置,才成功完成第一例无痛拔牙。
1846年10月16日,他们成功将这个吸入乙醚的装置(把蘸了乙醚的海绵放在瓶里,瓶口有活瓣可开关)应用于一个颈部肿瘤切除术的病人。正是在这个光辉的日子里,莫顿把人类经受手术痛苦的历史划分成为两个时代,这是他的不朽业绩。从此,老头出名了,乙醚麻醉剂也传遍各地并逐渐成为全世界各家医院手术室里不可或缺的药品。所以,在祭奠莫顿的墓志铭上写着这样的话:“在他以前,手术是一种酷刑;从他以后,科学战胜了疼痛”。
废话休说,Alex拖着我打胖子胯下脱出转危为安后,又折返二层半圆形廊道,目的绝不再是仓惶逃跑。在不停躲避中,我俩可能想到一处去了。范斯被串魂这点,目前看来确认无疑,而在这栋宅子里,尚存着一个最具嫌疑的犯人,那便是倒在碎颅者脚旁那团软肉!起初我们见它抽搐了一阵僵直,外加马洛在一旁严厉呵斥残暴,也就纷纷罢手,放弃了对它的处决。而今另一只碎颅者在逃,如果它正在附近潜伏,早就不甘寂寞窜出下黑手!岂会任由我们逍遥之理?
我们顾不得像阔小姐般风姿优雅地下楼,直接跳到小平台前再直直跃下,飞窜到水银河前。那团软肉仍在原地,肤色已由粉红变为黑灰,似乎是死透了,一动也不动!Alex恨其入骨,抓过死去的碎颅者身上纯钢标枪,对准这东西外露的脏体狠命扎去,只听得这东西怪叫一声,从伤口溅出黑红色血水,喷了我们一头一脸,顺着额头滴入嘴角,活像是吞下只老鼠般令人恶心!我顾不上抹脸,抓起边上一块连着钢筋的水泥混凝土,劈头盖脸甩去。三五下后,这东西被砸得面目全非,躺在一滩腥臭无比的污血中,被彻底击杀!
我知道它之前可能是人,被某种难以想象的东西控制,受尽惨绝人寰的折磨而成了这样,最终被我们以这种方式活活打死,是件十分残忍之事。不过,这团软肉即便硬挺着不死,也只在朝夕之间,处刑般的杀死对它而言,反而是种人道主义。相比较活着的范胖,他的生命更珍贵,更需要拯救!
接着,我们就需要找寻一处安全的避难所,来观察这场大乱是否终结。我手指正墙上的两个窟窿,道:“这里,将会是个最佳的观测位!”
我们所去之处,正是被人为切断的廊道中央突兀的打通破屋,也就是这栋废宅封堵大门的背后。这需要人紧贴石壁枝枝丫丫突出的碎木,攀岩般地进出才行。而以范斯之前的攻势,他只会直线冲撞,无法像只老猿攀登,因此,这里才是最佳的藏身地点!
当然,或许胖子此刻早已晕死在楼廊过道上,我们这是多此一举,但为了保障安全,我掏出最后一只手电为Alex照亮前路,使足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稳稳当当站在那间干燥的破屋里。
我长叹一口气,掏出烟给自己点燃,闭上了双眼。第三瞳倒不回去,加上刚才这番死斗,我的眼前一片灰暗,差不多是瞎了。想着,我伸手摸索着Alex,打算让他趴低身段,哪知手指还未触及肩头,就被他一把扭住。他瞪圆双眼,手指二楼,压低声调惊叫:
“这天杀的胖子,来了!”
一道白昼般的闪电亮起,二楼拐口的土墙前,阴惨惨倒映着一条不住前移的黑影。范斯肥胖身躯正木然地蹒跚走着,转眼间已越过适才厮打的破屋小门,下到了扶梯前。范斯整个人抽搐不停,似乎在得意地笑,又像在痛哭流涕,总之那张脸完全是扭曲的,唯独血红眼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Alex长叹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重弩。
“慢!”在无奈又绝望之际,我急忙伸手一抬,将他拉了回来。
此刻胖子开始下楼,顺着梯道他的后背完全暴露在眼前,如果Alex动手,重箭将毫无悬疑地直透其后心。我一把按下他的弩,道:“你仔细看,他的后背有问题!似乎有一大块像雨披般的黑色怪皮沾着,虽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所有的异常必定与它有关!”
“林锐,别再抱有幻想了,串魂的人非杀死对方才会住手!这是你死我活的抗争,是正义与邪恶的对撞!你以为我好受?你以为我想射杀刚认识的朋友?这种恶人就由我来当好了!”他饱含着热泪,定了定神,再度抬起手臂。
“不,给我几秒钟!这招如果再不奏效,之后随你处置,就让我们赌一把!”我怕他乱来,一脚先踹翻这小子再说,掏出打火机,擦亮火苗。
我的大半人生,都像身处一场场赌局,而每一次的胜者,几乎都是我。唯有林之衡惨死这件事,我败得一塌糊涂,只得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我坚信上苍若是见到无辜的灵魂即将被友人杀害,必然会祝我抛出幸运之骰!
当胖子抱着伤残胳臂,缓缓来到水银河边,停在原地看地上死肉,那张脸在此刻产生了变化,不停变着各种表情,或狰狞或愤怒或扼腕或惨笑,似乎是某种提示,也仿佛是到了最后关头!
我清楚地记得他最早叫过,马洛现在在铁棺里,被塞入一个像石制灯龛的孔洞里。从这句话里折射出一道讯息,这时他仍是清醒的,但身子已被控制,他打算通过大吼来告知我们这点,或者说他已做好了会被我们击杀的准备!范斯已知不可为,却仍打算放弃自己,他高声大叫是指着我们放弃他,转身离去找回生死未卜的马洛!
一路走来,我历经苦难,受尽欺压和侮辱,被人用各种眼,白眼、红眼、毒眼、轻蔑之眼唾弃。为了告慰挚友亡灵,我给自己惹上官司,何尝不是一种自我毁灭?从骨子里来说,兰开斯特兄弟俩,与我们一样,都是同路人,更是苦命人!我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操蛋社会里,为追求道义而选择殉身难道就是坨狗屎?若真是如此,那么小雅、马洛、范斯以及Alex都不会存在,只会同流合污最终成为自己最不喜欢的那种人:而要选择做对的事,又更像是路边一堆盛宴残渣,矗在风口烈日之下,尊严被蒸发殆尽!
“范胖,这里!”
我朝胖子举了举他的Weed,苦笑着点燃,然后将打火机抛向铁屑堆。一股惨绿色的野火冲天窜起,顺着之前没有烧完的螺旋层疾速焚去,范斯大吃一惊,急忙想跳开,但此刻他的双腿故意错叉在一块,重重地跌了个狗吃屎,火苗迅速爬遍他全身!我只听得耳边传来声踩老鼠的尖叫,果然问题就出在这张凹凸不平的怪皮之上!这东西随即从他身上剥落,掉落在地后扭作一团,惊慌地打算逃跑!
我岂容这鬼东西再度打眼皮底下溜走,急忙喝令Alex射箭,自己颤颤巍巍攀爬出屋,跳下底庭。此刻,怪皮被重箭钉住,在挣扎中裂成十数段黑色蠕虫,我连连跺脚,拼命乱踩,直踏到两只鞋底沾满黑色油腻再也站不稳为止。不敢说全部消灭干净,但最起码踏死绝大多数,剩余几条爬走,已基本形不成对他人的威胁了!
我长吁口气,招呼Alex下来,手忙脚乱拽着范斯衣服后领,将其拖离大火,双脚沾染的死虫污物被烈火烤得干透发硬,犹如穿着铁靴那般沉重。我们拖着他,走到气力全无,齐齐倒在翻砂工地上。
一阵飘飞的雨沫,纷纷扬扬洒落下来,透过朦胧的视线,我望见底厅圆弧形大拱顶,那是六棱形的玻璃瓦窗,破了老大一个洞,起先我们怎么都找不到这电闪雷鸣究竟打哪摄入,原来正是这片破洞!
一切正如Alex所料,废宅或许正在摆脱某种东西的控制,逐渐恢复正常。
范斯被烧得浑身乌黑,满脸油污,三分之二的头发已燃焦,十指血肉模糊,仅剩下的几片指甲缝里塞满炭灰和铁屑。他头歪向一边,双目紧闭,口中污秽已流尽,不知死活。
“瞧这一身伤势,恐怕捱不到天明了。”我哀伤地扭过头,不忍直视。
“嘘,先别出声。”Alex竖起耳朵,做了个噤声。我自道难不成是他听见什么异响?不由心头暗暗叫苦。这一夜下来,历经无数惨战,若此刻那只花螳螂再抽身杀回,我们则必死无疑。
岂料,他却俯下身子凑近胖子,就这般听了一会儿,扬起脸对我无奈地笑笑,道:
“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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