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其它小说>晋卿记>第 133 章 风满楼(上)
  西域,花剌子模,讹答剌城的深夜。

  手起刀落,数颗人头如西瓜般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喷射的血液溅红了寒光闪闪的利刃,惨淡地映照着那些惊惧而绝望的神色,他们的眼睛瞪得溜圆,双瞳却已被晦暗的空洞填满,嘴巴张得老大,喉咙却再不能发声诉冤。

  放眼四周,喧嚷哭闹之声不绝于耳,戴着沉重镣铐的商人们被一批又一批地送上断头台,任凭他们万般祈祷哀求,最终都逃不过身首异处的结局,宽阔的刑场已然血流成河,就连冷面石心的刽子手们,都被这漫天的腥气熏得眯了眼。

  “至仁至慈的真主啊!恳求您惩罚这群残忍贪婪的恶魔,拯救我们无辜的灵魂吧!”

  一名商人仰头望天,声色俱厉地嚎叫着,旋即就被狠狠摁倒,一刀斩下了头颅。

  五百人,仅一夜之间便被屠戮殆尽,次日正午,多名商人领队的首级被悬挂在城中央示众,烈阳当空,将他们僵硬的脸晒得煞白,路过的民众或是受惊离去,或是围观指点,却无一人为他们的悲惨遭遇感到痛惜。

  只因城主早已派属下张榜告知百姓,这些人是从东方蒙古国而来的间谍,是应该受火刑的坏种,城主为保国家安定,特奉算端(苏丹)陛下之命,将其五百人全部诛杀,并高悬领队首级于城中,以儆效尤。

  傍晚,城主府邸。

  亦纳勒术,封号为“海儿汗”的讹答剌城异密①,此时正慵懒地倚在垫着金丝软枕的床榻上,兴致盎然地赏着舞。厅堂中,穿红着绿的舞者们身姿活泼、笑容开朗,全都陶醉在明媚动人的乐曲中,从大窗外洒进的夕阳光将她们鲜艳的衣摆衬得熠熠生辉,仿佛娇嫩的花朵,美丽绝伦。

  “大人。”

  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端着一个精巧的珠宝盒来到海儿汗身边,恭敬而又谄媚地说:“这是蒙古商队的货物中最珍贵的宝贝,请您过目。”

  海儿汗一边嚼着葡萄,一边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赫然放着一枚东珠镶边的硕大蓝宝石,它纯澈无瑕,犹如晴空下潋滟的哈扎尔海,极为璀璨夺目。

  “嗯,的确珍贵。”海儿汗又瞥了眼盒中软垫,“底下的垫子是纳石失(织金锦)做的?”xündüxs.ċöm

  侍从笑答:“正是。商队的货物都已清点完毕了,里面有不少漂亮的纳石失呢。”

  “货都在哪儿?”

  “回大人,已尽数送入府中库房了。”

  海儿汗盖上盒子,又摘下一颗葡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着人在里头挑些好的出来,送去撒马尔干,我相信姑妈和表哥会喜欢的。”

  数日后,花剌子模新都撒马尔干。

  即便是冬天,这儿也依旧气候宜人。碧空蔚然,盛大的阳光暄耀着都城中央宏伟壮丽的寺院,为那满墙繁复精细的花纹镀上锦绣金衣,也为园中傲然绽放的奇花异草送来蓬勃生机。

  大寺院之前,是人流如织的繁华市场,琳琅满目的店铺绵延数里,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无论是廉价的食物、日用品,还是贵重的玻璃、丝绸、香料,亦或是名贵的大食马、珍稀的白骆驼,皆云屯雾集,令人目不暇接。

  大寺院之中,聚集着无数虔诚的信徒,多是从京城各处奔赴而来的百姓,在这里,他们感激神的恩赐、赞颂神的仁德,或是聆听经文、或是顶礼膜拜,只为求得心中那一方净土,如同踏进宁谧的天堂。

  大寺院之后,是闲人不得擅入的算端宫禁,一栋守卫森严、金碧辉煌的城堡。宫中有数座天井式的花园,每园中心都有不同造型的水池和喷泉,地面上铺着五彩斑斓的瓷砖,四周栽满了修剪整齐的绿植与花卉,粼粼水波与百艳芬芳相映成趣。

  在撒马尔干,每家每户都有秀美的花园,因此柳绿花红之景随处可见,而王宫御园,无疑是西域园林的集大成者。

  彼时,在宫中最大的花园里,花剌子模的算端与沙阿②、征伐四方的伟大君主阿拉乌丁·摩诃末,正与仆从们一起悠闲地散着步,忽然,有下人来到他面前通传:“算端陛下,札兰丁王子求见。”

  摩诃末心中一喜,却刻意拉下了脸:“让他过来吧。”

  不多时,一位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此人姿仪甚美,浓眉深眼、挺鼻薄唇、肤色偏黑,并一双奇异的金眸顾盼生辉,活像行走于子夜的黑猫,在闪烁的双瞳中暗藏诡魅。

  他是摩诃末的长子札兰丁·明布尔努,以博览群书、骁勇善战著称,原本是花国太子的不二人选,却因生母是出身微贱的印度女人而不招太后待见,被硬生生地抢走了储位。

  太后秃儿罕出身康里伯岳吾部③,花国军中亦有许多康里军官,他们随算端南征北战,军功显赫,故而康里人在花国势力极大。太后喜干政,在旧都玉龙杰赤有自己的小朝廷,手中权力甚至高过算端,所以即便摩诃末心中认可札兰丁,也只能顺着太后一起排斥他。

  “父亲,给您请安。”

  札兰丁恭敬地俯身,亲吻了摩诃末的手。

  摩诃末也亲吻儿子的额头表示回礼,他示意身后的奉饮侍儿上前,拿起托盘上的两杯葡萄酒,递给了札兰丁一杯:“有什么事?说吧。”

  虽信奉回教,但花国贵族不忌饮酒。札兰丁接过酒杯,跟在摩诃末身侧边走边说:“听说您已经收到海儿汗送来的礼物了?”

  “嗯。”

  “父亲,那商队可是蒙古大汗钦派,原本要来宫中见您的,杀了他们就等于杀了使团,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摩诃末无动于衷地喝着酒:“若只是为了此事,你大可不必从封地赶回来。”

  札兰丁十分担忧:“儿臣倒希望自己当时不在封地,兴许这样还能有机会挡下您的诏令!”

  摩诃末又从身后侍儿那里拣了一块酥糖:“那你想怎么样呢?”

  即便对方可能不会听,但札兰丁还是提出了建议:“海儿汗说商队是间谍,您就信了?您没有彻查就下令处决他们,万一商队是无辜的,岂非破坏了我们与蒙古人之间的和平?”

  “依儿臣所见,我们应该为此事向蒙古人道歉,并将商队的货物全部送还。”

  札兰丁昨晚才到京城,摩诃末知道他回来是有急事,却不想是这个,遂面露不悦:“难道你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吗?以经商为名刺探情报,历来多得是这样的事。”

  他的确这么干过,上次他派了一支商队跟随蒙古使团去东方,就是为了暗中观察,这回杀蒙古商队,乃以己度人的结果。

  “货物已经来到我国境内,那就是我们的东西,没有送还的可能。至于道歉?呵,我才不会给一群异教徒低头!”

  摩诃末固执己见,令札兰丁忧心忡忡:“父亲,这是在挑起事端!我们不是没有与蒙古人交战过,他们的实力您很清楚!”

  花蒙两国曾有一次军事冲突,那事儿说大不大,因为蒙古无心交战,撤退了;说小也不小,若非札兰丁救驾及时,摩诃末就没命了。

  这位强悍的君主攻灭了黑汗国、驱逐了哈喇契丹人、夺取了古尔国的领土,还让波斯的异密们对他俯首称臣,与蒙古人交手是他在战场上的第一次碰壁,这极大地打击了他的自信心。

  之后,他西征巴格达的哈里发④,不想路上兵马冻死大半,没到目的地便班师回朝了,这是他的第二次碰壁。

  因此他开始把一切归咎于蒙古人,东方的异教徒不得不防,和平通好都是虚妄,来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双方既有交战,那就无破坏和平之说。”摩诃末从不认为两个都在对外扩张的大国之间会有长久的和平,“蒙古人最近不是在跟契丹国(金朝)⑤打仗吗?听说他们曾经的主子很难对付,借此机会,咱们正好捞点儿油水。”

  上次虽然吃了苦头,但摩诃末料定蒙古人抽不出手应付他,所以想趁火打劫。处死商队、没收财物,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不惧开战,当然也就不在乎自己的行为是否挑衅。

  札兰丁是一位良将,对于摩诃末的扩张野望,他向来没有异议,唯独这次,他深感不值:“父亲,自您即位以来,就一直与兵戈相伴,您征服了河中与呼罗珊⑥,整个大波斯也都成为您的囊中之物,或许您是时候歇一歇了,比起无穷的战争,还是国家的安定与富裕更重要。”

  “您不是希望像塞尔柱的桑贾尔算端⑦那样长久地统治天下吗?但一昧扩张领土的国家,往往是不能长久的。”

  花国乃新兴强国,虽幅员辽阔,内部却如一盘散沙,不甚稳定,札兰丁的目的,是想让摩诃末适可而止,把重心转移到国内的发展上来,既然给蒙古道歉行不通,那就换种思路。

  但征服的硕果滋味甘甜,摩诃末不想轻易放弃,也就听不进儿子的劝谏:“桑贾尔算端在征服的同时也使国家强盛,而在我的治下,花剌子模境内充满了像撒马尔干这样天堂般的城市,证明扩张和治理可以并行。”

  “总之,在教训哈里发与东方的异教徒之前,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哪知摩诃末严厉的表态,换来的却是札兰丁更坚决的反对:“不该招惹的人就不要招惹,当年桑贾尔算端是怎么输给哈喇契丹人的,您难道忘了?”

  真是失礼,摩诃末因儿子的话而生气了,他正要出言训斥,就被一名传话的侍官打断了:“算端陛下,太后叫您过去。”

  顿时,摩诃末的怒火被浇灭了,毕竟他心里还是喜欢札兰丁的,既然太后有请,那就先放儿子一马吧。

  不多时,太后宫殿。

  在华美宽敞的寝宫中,点着馥郁醉人的熏香,白茉莉与红玫瑰被养在漂亮的摩至那国(宋朝)瓷器里,摆放在各个显眼的位置,铺着柔软毛毯的地面上则三五成群地趴着数只懒散的猫猫,它们花色、瞳色各异,有长毛也有短毛,都吃得圆滚滚的,旁边还有几名侍女在照料。

  朦胧的纱帘之后,一名雍容富态的老妪正怡然地坐在软榻上,挑选着五颜六色的织金锦,侍女们将每匹锦缎依次展开,此时刚好看到一匹酡红色的。

  “这长条儿的动物叫什么?似乎在哪儿见过。”

  太后一边抚摸着怀里的黑白两只御猫,一边指着织金锦上的纹样。

  “回太后,这是龙。”说话的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官,她云雾般的黑色长发被薄纱拢起,星星似的大眼睛里明灭着慧黠,“在东方人的信仰中,龙是行云布雨的天神,也是权力和身份的象征。”

  她又补上一句:“您以前见过的,哈喇契丹的古儿汗就喜欢用龙纹饰。”

  太后细细品味着:“噢,权力的象征……这匹也留下吧。”又笑着夸赞身侧女官,“法蒂玛,你们波斯人总是这么博学多才,什么都知道。”

  法蒂玛谦虚地说:“您谬赞了,都是因为太后您见多识广,臣跟着您久了,自然就知道得多了。”

  恰巧,摩诃末来了,太后遂把猫放到软榻上,走出纱帘拥抱了他:“阿拉乌丁,我的好儿子,你终于来了!”

  她的大本营在旧都,但最近一直在新都待着,整天不是陪她最爱的孙子一起玩,就是把摩诃末叫到她宫里拘着。

  “瞧,这些都是你表弟送来的纳石失,我挑得眼睛都快花了。”

  母子俩刚刚坐下,太后就毫不吝啬地夸耀起了自己的侄儿:“亦纳勒术替你处决了间谍,还给咱们送了这么多礼物,儿子,你可要好好奖励他一番。”

  把商队的货物呈给算端与太后,本就是海儿汗该做的,没什么好奖励,但摩诃末不敢忤逆母亲,就满口答应了。

  法蒂玛将两只狸奴抱来,太后伸手接过:“听说札兰丁昨晚回来了?”

  摩诃末正在喝侍女送上的饮料:“是。”

  “他回来干什么?”

  “他劝我送还商队的货物,给蒙古人道歉,我没有答应。”

  “真主啊,他可真晦气。”太后面露嫌弃,言语刻薄,“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君主,没有人比你更智慧勇敢,他怎么能让你给异教徒道歉?”

  摩诃末解释道:“他想劝我停止扩张,还说不该惹的人不能惹。”

  这无疑触及了太后的利益,康里人就靠军功得势,怎会愿意放弃征伐:“这个蠢货,又在多管闲事了,你最好今晚就把他赶回去,让他好好在封地待着,不要回京了。”

  她又埋怨起摩诃末:“还有你,也不知那个印度女人有什么好的,她长得那么黑,你还宠爱她那么久,生下个杂种羔子来。”

  札兰丁的生母是个美丽的印度姑娘,有着古铜色的皮肤、波浪般的长发和石榴似的红唇,曾是摩诃末的宠妃。她以温柔知礼著称,包括秃儿罕在内,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

  摩诃末即位后,为她修建了印度式的庭院,并在水池中栽满了睡莲。她是长子之母,摩诃末本想给她王后之位,却遭到许多人的反对,最终只得作罢。

  后来,她早早地去世了,有人说她是病死的,还有人说她死于后宫争斗,但无论如何,手无权柄的嫔妃殁于深宫,本就稀松平常,摩诃末很快另寻新欢,人们也逐渐遗忘了她。

  秃儿罕太后一向怜惜她,曾为她扫清毁誉的流言,爱屋及乌,太后也很宠爱长孙札兰丁。花国统治者是突厥人,阿尔斯兰(狮子)乃他们心中的圣物,札兰丁恰好有双阿尔斯兰般的金瞳,故而他一出生,就被王室寄予厚望。

  好景不长,札兰丁逐渐长大,太后也逐渐掌权,她开始排斥这位有主见的孙儿,认为他不好控制,直到同族的康里嫔妃诞下子嗣,太后便彻底将札兰丁视作威胁,不仅以血统为由对他恶语相向,还强行剥夺了他的王位继承权。

  “母亲教训的是。”摩诃末表面恭敬,心里却看不惯太后很久了,“过两天我就赶他回去,不让他碍您的眼。”

  突然,太后怀里的那只黑猫挣扎着窜了出来,绕过重重阻碍,飞快地钻进窝里去了,另一只长毛白猫则安静地伏卧着,时刻不忘在主人面前展现它的乖巧。

  “看见了吗,黑猫聪明,但性子太野,总是不服管。”太后轻拍白猫的尾巴根儿,说着借物喻人的话,“还是白猫温顺安静,最听话,但也得时刻防备着,指不定哪天,它就会扑起来咬你一口。”

  摩诃末吃起糕点来,顺便岔开了话题:“母亲,我们还是选纳石失吧!您刚才挑到哪儿了?”

  是夜,明月当空。

  札兰丁正坐在水池旁发呆,四周的寂静将喷泉的水流声衬得极明显,微弱的月光悄然洒落,映照着王子水中的虚影,未几,札兰丁愈发心烦意乱,就扬手一划,打散了微漾的倒影。

  有人正向他靠近,携动一缕暗香,如娉婷的绢蝶。不等札兰丁察觉,她便似杨花飘然而至,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身。

  熟悉的触感,札兰丁知道是谁,就转过去与之拥吻。随后,漂亮的女人率先开口:“您要在这里待多久呢?”

  札兰丁抓住她的手腕:“不会很久。你知道的,你主子不喜欢我。”

  法蒂玛轻笑,但眼里流露着心疼:“听听,您甚至不愿叫她一声祖母。”

  “以前我总这么叫她,但今时不同往日。”札兰丁俯首亲吻法蒂玛的手背,乌木似的睫毛微微颤动,“等她回玉龙杰赤,我兴许会再来,可这样就见不到你了。”

  法蒂玛没说话,她明白得很,札兰丁不可能为她专门跑去旧都的。

  “要不,我上次问你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札兰丁凑到法蒂玛耳畔,低声说着,“当我的王妃有什么不好?”

  哪里都不好。札兰丁虽是长子,甚有能力,但他不是王储,也不得太后喜爱,若非长得好看,现任王储又未成年,法蒂玛才不会勾搭他。

  况且,札兰丁有好些个妻妾,他只是喜欢法蒂玛的美色,比起当他的妃子,她还是更想当太后的女官,起码太后欣赏她的学识,不至于让她的才华无处可用。

  “殿下,我是太后的人。”法蒂玛巧言令色,“您要问我想不想嫁给您,我当然想,但太后会答应吗?”

  这祖孙俩关系差,亦是法蒂玛的屏障,只要他们不和好,札兰丁就娶不走她。

  “也罢。”札兰丁没那么好糊弄,他看得出法蒂玛不乐意,他也无所谓,“不娶你,倒更有意思。”

  说完,他又吻了法蒂玛的嘴唇,就揽着她一起去了室内。

  时值隆冬,不是哪里都跟撒马尔干一样四季如春的,多日之后,在通往东方国度的商路上,凛冽刺骨的寒风足以刮掉行人的一层皮,但今天天气已算上佳,所以商人们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其中一辆牛车的尾部,坐着一名沉默的年轻男子,他用厚实的布匹包裹着头发和脸颊,只露出低垂的眉眼,周围没有人认识他,也不知他要干什么去,只知他刚投奔来时说了一句去蒙古,之后,便再没开过口。

  “孩子,喝点水吧。”

  一名骑着骆驼的中年商人来到附近,递上了一只水壶。这男子是他收留的,正好他要到蒙古的首都曲雕阿兰去,就顺便送人一程。

  男子双手接过,颔首以示感谢,然后就转头朝向车里,拉下面罩飞快地喝了水。

  他似乎不想被看清容貌,吃喝时都背着人,中年商人对此表示理解。从男子手里拿回水壶时,他关切地说:“可怜的孩子,你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幸的事,但不管怎么样,真主会保佑你的。”

  又一次,男子脑中无法磨灭的记忆被唤醒了,他的确遭遇了不幸,讹答剌城中被暴晒的数颗人头再次浮现于他的眼前,逼迫他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那场景他永生难忘。

  因为他是五百人中,唯一的漏网之鱼。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卿记更新,第 133 章 风满楼(上)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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