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最好,可万一有呢?”
“那好。”她说,“下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跑到这百里之外的横滨。”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我刚才是有问过,可是你并没有回答。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再问你一遍,你说是吧?”
“既然刚才没有回答,那就说明我不想回答你咯,明知道别人不想回答你干嘛还非要问个不停呀。”
“要是每次你一不想回答了我就不问了,那以后你的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呀。”
“我这是冲天尾么?”
“行了说正事吧,你打算在这坐多久,待到什么时候才跟我回去呀?”
“打算坐多久……待到什么时候……我总感觉你可以把这两句话整合成一个句子,你要么就问我还打算在这坐多久,要么就问我准备待到什么时候才跟你回去,哪有人会像你刚才那样问的嘛。”m.xündüxs.ċöm
“因为我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的话里有空子,所以才加上了后面那一句对它进行紧急修正。”她说。
“放心好了,我没那么无聊的。我不可能先告诉你说我打算再坐个十几分钟,然后等腿坐麻了又再站起来站个十几分钟的。我既没这么无聊,也没那么调皮。”
“绕来绕去,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回答吗?”启仁说,“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我打算再在这坐个十几分钟了吗,怎么你耳朵进雪给堵住了呀。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人说话啊,真是没有礼貌。”
“你刚才那也叫回答吗,你似乎就只是打了个比方而已吧。假如我真的把比方给当做回答的话,你临了不认账我该怎么办。”
“夫妇之间是要弄的这样谨慎的吗……”
“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猜来猜去的挺烦人的。”
“行了行了,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话了。快来我旁边坐下吧,我刚才刻意给你挪了个身位呢。”
“喜欢坐你就自己一个人坐好了,我从东京一路坐车来横滨找你,一路上早就坐够了。”
“我知道不告而别是有些不太礼貌,可是你也应该知道……今天是纯子的生日。”
“我都已经代替她替她过了八年生日了,这个我当然知道。”她说,“就连我自己的生日,都没有过的像那样隆重,有这么多人为我祝贺过。”
启仁站起身,拾起地上的围巾为她戴上道:“昔日的警视厅ace,已死于幽灵狙击手的枪口之下,成为供后辈们瞻仰的神灵。而讽刺的是这座刻着左臣家家徽的坟墓,里面所埋葬的却是纯子的灵魂……而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你,虽然使用着纯子的身份,但身体中灵魂的名字却是玄月小姐。”
“我可不是在抱怨什么。”
“我也没有在宽慰你什么啊。”他笑了笑说ꓹ“其实你不就想问我为什么会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专程跑到这里来一趟吗ꓹ这个问题也并不是很难回答,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直接说吧。”
“这八年多来我一直没有到这里来看望她ꓹ是因为一直以来我的心中对她都有一种说出口内疚感……是内疚ꓹ更是愧疚。故而我羞愧与她相见,至少在我完成我的承诺以前,我都是没有脸面到这来见她的。”
玄月摘下口罩,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拜托你清醒一点,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好吗。你仔细看看老娘现在脸上戴着的这张假面到底是谁的模样ꓹ你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时都面对着这张脸,每两三天甚至还……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什么你羞愧与她相见?”
“虽然在我身上发生过许多超乎科学的经历,例如灵魂重生什么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ꓹ就好比演员穿着警察的衣服但他本身并不是个警察一样ꓹ就算你易容成纯子但我却从来也没把你当成过纯子。”
“既然以前羞愧ꓹ不愿到这来见她,那今天为何偏偏却来了。还有你的那个承诺ꓹ你到底承诺了什么?”
“尽管当时我嘴上没说,但是我却在心中暗暗起誓……虽然她的心跳停止了ꓹ但是我的心跳却永远也不会停ꓹ至少在我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之前,我都不会这么早的就去冥界与她相会的。而现在我的承诺已经就要完成一半,我马上就要扳倒太子,成为新的东宫之主了……今时今日,我总算有脸面到这来见她,跟她说一声「纯子你看,你的名字马上就要永留青史,你就要成为大和的太子妃了」。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是你的太子妃,那我算什么。”
“呃。”
“看给你吓的,大冬天的冷汗都出来了,我就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别紧张,更不要害怕。”
“我像有在害怕的样子么。”
“其实从我嫁给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早已做好一辈子扮演纯子这个角色的觉悟了。这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白了也就是换个名字跟身份,最多再改变改变自己的容貌罢了。就像是我以前原本叫陆雨箫,而这一世又叫左臣玄月一样,名字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仅仅就只是代号而已。”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就真不用害怕了。其实我今天到这来也不全是为了来给纯子送花,同时也是想离开嘈杂的大都市,逃离一切,独自到这安静的陵园中来散散步。”
“你可真会挑地方散步。另外,你这逃离一切,居然也包括逃离我么?”
“逃离一切,不是包括逃离你,而是因为你就是我的一切。”他说,“月儿你比我大七岁,说不定哪天就先我而去了,我总要提前适应一下没有你在我身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才行……而经过刚刚那一个多小时没有你在我身边的煎熬,我终于还是要承认……原来我根本就无法试着去过没有你在我身边的生活,仅仅只是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而已,我就感觉浑身难受的不行,明明是冬天,但是身上燥热难耐,好像心中憋着一团火,随时都要炸开了似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刚才我把外套脱下来以后身上就没那么燥了。”
“那你八成是衣服穿多了。”
“哈哈哈哈……好了说正经事吧,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要我看今年你就别过生日了吧。”
“为什么。”她说,“反正都已经过了八年了,为什么偏今年就不过了呢。”
他瞥了一眼墓碑前的那一束白色玫瑰,道:“因为今年我已经给真正的纯子过了一次生日了啊,同一个人一天之内怎么可以过两次生日呢。”
玄月弯腰拾起他放在墓碑前的花束,道:“反正是要送给纯子的,送给墓里这个跟现在站在你面前这个有什么两样。这种事情心意到了就成,这束花放在这里没几天就枯死了,倒不如让我把它带回去,做成玫瑰酱也好,香水也好,还可以让它在死后还能最大程度上发挥它存在的价值。”
“你要我可以另外再给你买一束,这束花枯死也好,放在这被别人捡了去也好,总归都是我送给天国中的纯子的一份心意。我知道月儿你是一个节俭的人,可是何必要因为一束玫瑰而把事情弄得不愉快呢。”
“那你也不能把它就这样随便放在地上啊,那边不是有专门给你插花的地方吗?”
“我还真没注意到……”
启仁从玄月手中接过花束,十二朵花,分别墓碑左右两边的插花瓶中各插了六朵。
看着插花瓶中白色玫瑰,跟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她不禁感慨道:“都说白玫瑰要滴上几滴鲜红的血液时才是它最美的时候,可是我却觉得那种美丽最好还是不要的好呢……”
插完花,启仁走回到妻子身边,搂着她的腰,望着墓碑上刻字轻叹道:“插花瓶里没有花,就连水里也都是灰尘,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里真的是神奈川烈士陵园吗?一眼望去,似乎也就只有那么几座墓地的插花瓶中是没有花的,但这恰恰更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插花瓶中有花的墓地的主人他们无一例外生前都是有妻儿跟父母的,所以就算其他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们,但是他们的家人却不会。”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什么朋友,”她微笑着望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说,“所以就算我死了以后没有人来我的墓地给我送花,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有些话,明明是笑着说的。
但听到人的耳朵里,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那感觉,就好像一个受伤躺进医院里的士兵,在面对前来探望他的兄弟时,硬撑着说自己没事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她真的不在乎有没有人给自己送花,毕竟她可是左臣玄月。不过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这一句无求所谓的玩笑话,却像刀子似的在启仁的心上狠狠的划下了一道伤痕。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他说,“因为这里躺着的每一个的英雄他们生前都从来没有在乎过自己死后是否会被人们所记住。如果一个人用生命去捍卫了别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只是为了让别人记住他的话,那这生命未免也太廉价了。在这座陵园中,有像曾经的你一样没有家人也朋友的,也有没有成家,只有父母的人。等再过二十,最多三十几年,等到他们的父母都也死去,在这座陵园中像我们面前这座墓地一样死后连鲜花都没有一束的英雄就会越来越多。真正的英雄,从为被人铭记而抛洒青春与热血,而倘若人们都遗忘了英雄们所创下的功绩,那么以后又还有谁会想要去做一个英雄。”
“你这是在问我么?这事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跟你没有关系呢!这墓碑上刻着的可是你左臣小姐的名字啊!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死后有没有人会记住你的好吗?”
“怎么说呢,我还真不是很在乎。”她说,“我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在我死后为我哭泣,更不在乎有谁会记得我,每年到我的墓地前来给我献花。我唯一在乎的只有我死后我的亲人他们会过的怎么样,是好还是坏,朝廷会怎么优待他们。比起鲜花,那些才是最实际的东西不是么?”
“你知道刚才我想到什么吗。”
“什么?”
“我没有看不起某一职业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三年前冈田有希子小姐自杀身亡的之后,竟会有这么多的人跟随她一起去死。而且在这三年里她的墓地几乎每周都有人去为她更换花瓶中的鲜花。可是我们的英雄,那些真正值得我们去尊敬的人,他们的墓地旁却连一束鲜花都没有,难道你不觉得这种现象真的很奇怪吗?”
“我只能说,虽然当他们遇到危险时去帮助他们的总是那些他们连名字都未必知道也未必能够记得住的无名英雄,但真正能够融入到他们生活中让他们喜欢的却一直都是电视跟唱片里的明星,这是一个你不想承认,但是却不得不的事实。”
“现任横滨市长是谁?”
玄月咬了咬手指,道:“名字我记不住了,回去我用电脑帮你查查。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是一个坚定拥护太子的东宫派系的死忠官员。”
“明年今天,如果他还是横滨市的市长的话,我启仁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要罢免别人的官职,是因为这座墓地前没有花,还是因为他是太子一派的人呢?”玄月笑着问他道。
“二者皆有,后者居多。”
“拥护太子的官员这么多,三郎能罢免的过来吗?”
“罢免不过来,也总归还是要罢免几个的。”
“这话说的,我差点就以为你现在已经住进东宫御所了呢,你就这么自信凭借这次的百官上疏一定能够扳倒太子么?”
“仅凭百官上疏当然是不够的。”他说,“但是如果在这次的z治风波之中,太子做出任何不合皇帝心意的蠢事的话,那也许就能够给我们扳倒太子提供一个强而有力的支点了。”
“听三郎这话,好像你似乎很了解太子似的。”
“我的兄长,我当然比你要了解。他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称得上是一位「天下奇男子」了。倘若我们把矛头直接指向他,他未必会有所动,可如果我们把舆论的矛头对准他心爱的雅子妃的话,呵呵呵呵……那可就不好说了。”
“说好了,如果我要的话你也会给我买一束白玫瑰的,可不许反悔哦。”她忽然岔开话题道。
“只要你喜欢,天下的名花每一样送你一束都可以。我现在唯一担心得,就是万一这次失败了的话,则不光是我的名字要倒过来写,恐怕就连我整个人都要有倒悬之危了。”
“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分毫。谁敢造次,就叫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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