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杀人凶手在那其中的话,那个人的神态一定会和其他人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因为除了杀人凶手以外的人,这些学生中不会有人知道这副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一具真正的尸体。
他(她)要么会不敢靠前,要么,就会比其他人更加兴奋和期待。
这个家伙,除了还有一点点良知,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做赌注和手中的玩物以外,已经没有什么是不敢玩的了。
哪怕他比谁都清楚,这样做会给这些孩们的幼小心灵留下或多或少的阴影,但是为了测试他们之中是否有自己要找的那个杀人凶手,尽管知道不该这么做,却不得不这么做。
很多时候,这位源警官可比左臣警官还更像是一个坏警察呢。
他的坏,是来源于骨子里,流淌着血管里,深藏在内心里的坏。
如果说作为一个大人物,不“安分守己”是坏,不“循规蹈矩”是坏,不“颐指气使”是坏;那么他,真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那个混蛋了。
这位在人生游戏中时常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家伙,无疑是一个手段最为肮脏,心肠最为歹毒,贼胆无边,脚踩日月,口吞天地,目上无尘的……
“喂!臭小子!”
一旁,左臣玄月小声地对他说道。
纵使这位启仁殿下,多么的贵不可言,多么的高高在上,在她的眼里,到底只不过是一个“臭小子”罢了。
她伸出手,精准地在他腰上一掐,没好气的说道:“可以把棺材盖的盖子盖起来了,喂,臭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有点儿走神……抱歉。”源揉了揉眼睛,说。
“刑事桑,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她微笑着说。
“我知道……可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想我可能有些累了。一周前我才刚刚抓到敢助,我想我紧张的神经还没有放松下来,请给我点时间,让我调节一下。”
“这些日子你可没少休息,别大言不惭的对我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无视着在场其他学生的惊恐目光,左臣玄月一把揪住了他外套,几乎是以一种鼻尖碰着鼻尖的距离,对这个每时每刻都想要偷懒的臭小子厉声教训道:“如果你把我从外面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可以让自己偷懒的话,那么抱歉,我只能说接下来的事情你需要自己一个人去做了。听懂了吗,你这个臭小子,莫非是去了一趟东京给母亲过完生日回来,就忘了该怎么做一个警察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因为她之所以骂他,可不是为了想让别的什么人听到。她希望能够骂醒这个喜欢逃避责任的男人,哪怕他不喜欢听……
这是一种态度。
启仁,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喜欢偷懒和逃避责任的人。如果他是那样一个人的话,这次的事件完全可以交给当地的警方来处理。
戏演得太久,人会入戏,他也是一样。他不会,不能,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叫做「左臣玄月」的女人;这个自称和自己一样,来自异世的异世人,她远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位杀手,任何一味毒药,任何一种武器更加的危险和致命。
这世界上有两个人,是启仁无法猜透的。
一个是蒲池幸子,自己的恋人。
猜不透的理由,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去猜度。
另一个,则是她,左臣玄月。
而对她,启仁不是没有试过去猜度她的心理,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只是猜到最后,却还是一点也猜不透。
秘密让女人更加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启仁除了知道她是一位女人以外……其他的,则全都不知道了。
她好像浑身上下都是秘密,甚至她本身就像是一个秘密。
她太过神秘了。
她口口声声说,左臣羽是她的哥哥,她是为了调查兄长的生死而来。可是这一切只是她一张嘴说出来的罢了,左臣羽真的是她的哥哥么?她的名字,真的叫做左臣玄月么?
启仁甚至会想,自己现在看到的,她的这张脸,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也只不过是一层伪装。
这一切的一切,谁也无法肯定。
因为公安警察实在太神秘。
它神秘得就好像明朝的北镇抚司和东厂一样。
她可以伪造自己的身份,学历,经历,和人际关系,只为完成一次任务。
如果她不是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异世人,如果她不是公安警察……
启仁无法欺骗自己,自己一定会喜欢上这位近乎于完美的伴侣人选。
异世人,还那么完美,真是令人忌惮啊,如果她是个男人,启仁不会让她活到现在。
雄猜阴鸷,是对这位亲王千岁最好的形容,他喜欢那些聪明的人,却只信任仁善之人。
显然,这个左臣玄月,并不是一个仁善的女人。人命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
不到必要的时候,他绝不会在她这个女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锋芒。能扮演一只人畜无害的家猪,就扮演家猪好了。
“左臣,玄月……”
细语呢喃,轻唤卿名。
本是无意与卿听,偏偏入卿耳。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怎么?一向健谈的你,连我一个小女子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么。还有,既然是在日本,就请源警官用日语和我对话吧。”
方才,源用中文叫着她的名字,她便已同样轻柔的声音,以中文回应道。
“呃,”源用回日语,说,“我想这些学生里应该没有我们要找的凶手,请你替我告诉他们,他们可以走了。但是请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把尸体的事情说出去。”
“源警官有说这番话的功夫,为何不自己和他们说呢?”
“我希望你跟他们说,而不是我。这个理由行么?”
“行,当然行,你说行就行咯。”
……
交代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由,左臣玄月便放走了这些学生。虽然今天是文化节、学园祭,但是这栋源真浩花了一晚上准备的鬼屋,看来是开放不成了。
……
教室里,棺材上,两个人并排坐着。不约而同的是,他们的坐姿都很奇怪,都很喜欢盘着腿坐。
“为什么我每一世都这么难呢。”源说。
“怎么了?跟我说说呗?”玄月拍了拍源的背,笑着问到,“从今天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心事重重的,你鞋底踩到“脏东西”了啊?”
“咳……亏你还是个女的,怎么说话这么没风度啊。”源白了她一眼,说,“再说我这个人可没什么秘密好瞒你的,实话告诉你吧,最近因为一个叫纯子的女人,让我很困扰……她居然写信给我说,要转学到神奈川来和我一起念高中。”卂渎妏敩
“果然,能让咱们的源警官感到困扰的事情,从来都只有女人而已呢。呐,我教你一个办法吧,对于这种家里强行撮合的相亲对象,如果要彻底甩掉的话,就一定要无比果断才行。”
源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她,叹了一口气,道:“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人这辈子永远逃不过的两件事,公事和私事,而最难办的,就是这种一半公一半私的事了。”
“你给她回信了么?”玄月问。
“回什么啊,”源没好气的说,“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回信的好,要多冷漠就多冷漠,要多绝情就多……呸呸呸!我跟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情,根本就谈不上绝情二字。这个世界上我喜欢的人,只有小幸一个人。”
“喂……”玄月斜了他一眼,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对了,还有一个死人。你不会当着死人还非要说漂亮话不可吧?她又不在这里,说的再好听人家也听不见的,说这些干什么啊。烦人……”
“总觉得坐在棺材上有点阴森森的感觉。”源说。
“这间教室里没有椅子,不坐棺材只好坐地上了。你喜欢就坐地上吧,反正我可不想坐在地上,脏死了。”
“你真不怕里面这位突然撞开棺材盖坐起来啊?”
“尸体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笑了笑,说,“又不是没死过,怕他干什么。比起一具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我更忌惮那些活着的人间恶魔。怕鬼,呵,只有小孩子才会怕鬼呢,稍微大点的人都知道,比起鬼怪,更应该害怕的是什么。”
“那么左臣小姐,你最害怕的……不,我应该这样问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有害怕的东西么?”
“我可不是刀枪不入和百毒不侵;刀枪炮,还有毒药,我害怕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我就是不害怕鬼怪,更不会害怕一具尸体。”
“我和你真没办法好好聊天。”
“不会吧,我觉得我们聊得很投缘啊。”
“只是你觉得而已。”
“我很喜欢和你聊天的,你不喜欢和我聊天吗?”她说。
“我为什么要喜欢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聊天呢?”
“嗯,因为你和别人根本没有天可以聊,在别人的话说出口之前,你就知道别人要说什么了,那样不是很没有意思么?而和我聊天,你根本猜不到我下一句要说什么,这样不是很有趣味么?其实我就是因为永远猜不到你下一句要说什么,所以才会喜欢和你聊天的。难道小源你不喜欢这种难得能够遇见一个猜不透的人的那种特别的感觉么?”
“那个,有句话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
“嗯?”
“你牙齿上沾口红了。”
“欸!”
“以前不曾经涂口红的么?”源说,“既然涂了口红,没事就不要咬嘴唇了啊……”
“要你管,臭小子。”
此刻,时间明明才早晨,窗外天色却好像比刚才暗下来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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