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一让!!”神狱的几人和神药局的人抬着担架往神管会内部跑着。
不停忙碌的猎人们和工作人员看见他们紧忙给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感到神药局以后,将昏迷的厉成欢放在病床上,添酒嚷嚷道:“有人吗!医生在哪!”
这时候,一旁的休息室突然被打开,一直纤细白皙的手掀开门帘,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江月白看到花秋的瞬间愣住了。
花秋没认出戴着面具的江月白,眼里只有躺在那里的厉成欢,她走上前,拉着她的手腕试着脉搏,花秋看着这患者的眼神变了变,然后检查了她身上受伤的情况,然后对身边的同事说:“进手术室,你去叫主治医师来。”
“你行不行啊?”添酒看着她年纪不大,怀疑地问。
花秋跟着他们往手术室走去,边走边抬手将自己至肩的长发扎起来,这时候她回头,看着他。
添酒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神色有些尴尬,“啊......”
刚想道歉。
站在他们前面的的小医生突然扬起了一个甜又温的微笑,安抚道:“放心吧,我们会救她的。”
原本紧促又尴尬的气氛刹那间缓和了些许。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后,回灯批评弟弟:“怎么能那样和医生说话。”
“我就是太着急了……”添酒低下头,惭愧道。
手术室的灯亮着。
巴掌大的猩红色,却好像比铺天的末日灾难还要瘆人。
厉敛坐在手术室旁的长椅上,望着这猩红,等待着。
这些年来,他从未有过后悔和迷惘,坚持着自己的正义和道路,不暇缓慢地行走着。
可是这个时候,他感到莫大的挫败感。
“阿敛,答应妈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保护妹妹,好吗?”
那是母亲最后,躺在病床上对他说的最后一番话。
保护了那么多陌生人,守护着那些和平。但是他的家人,他没有好好保护。
他像是冷不丁掉进泥塘里似的,被污黑包裹,找不到方向。
他感到恐惧,手指忍不住发抖。
他害怕,成欢走不出那猩红色。
“厉敛,厉敛。”
突然有人叫着他。
厉敛突然抬起视线,看到了眼前的江月白,“月白......”
江月白站在他面前,透过面具,注视着他,“我在。”
然后,她伸手,扶着他的后颈,缓缓地靠向自己。
就那样,江月白抱住了他。
她的手自他的后颈,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抚慰着:“会没事的。”
眼角一股热,烫伤了厉敛的逞强。
他垂着的双手,抬起来环住她的腰肢,将脸埋在她的怀里,重重地喘了口气。
蓝白相间的神药局走廊,两个穿着漆黑斗篷的人,腰间佩带的银刀骇人,戴着永远没变化的面具,看上去一丝温度也没有。
可此时此刻,在这里,他们却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添酒在一边看到那一幕,都吓傻了,他指着他们,说话都结巴,“哥,哥,你看,他们.......”
“是不是傻。”回灯敲了敲弟弟的头,无奈吐槽,“别看了,跟我先回神狱,厉信抓起来还没处理呢。”
于是,还想接着八卦看戏的添酒被哥哥拉着离开了神药局。
江月白陪着厉敛等手术结束,她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被他握在手里。
厉敛看着她手上这被银刀刺穿的痕迹,血都已经干涸,黏在皮肤上,看上去十分狰狞。
“怎么这么冲动,”厉敛轻轻抚摸在刀疤上,心疼又自责,“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可我想保护你的家人。”江月白毫不掩饰地说,她张了张这只受伤的手,说:“反正我也不怕,你看,它自己就愈合了。”
厉敛看到了她佩戴的刀,江月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不是你为我锻造的吗?”
“是,但是我没想到,你还愿意接受。”他紧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开,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于罗潜,除了对不起,他对她无法再多说任何。
“这刀很适合我,我很喜欢。”江月白没再提起罗潜的事,她接着问:“这刀有名字了吗?”
“还没有,是你的刀,应该你来取。”厉敛摇摇头,说。
江月白轻笑一声,“是你打造的它,如果非要我来取名的话,我应该会叫它......扬。”
惩恶,扬善。
“我已经决定加入神狱了,不过我才不要和刀用一个名字,它叫扬,我还叫江月白。”她放缓了语气,说着。
“好。”厉敛弯唇,心情终于不再阴郁。
手术经历几个小时后结束。
在神药局的几个医生的极力抢救下,厉成欢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因为双腿的筋骨尽断,以后大概率会在轮椅上度过余生。
如果复健成功,也有可以直立行走的可能。
不过大幅度的剧烈运动,类似执行任务,是绝无可能了。
厉成欢,再也无法成为一名猎人。
因为伤势的严重,花秋不建议他们将厉成欢安置在神管会恢复。
在花爷爷和花秋的诚挚邀请下,厉父将厉成欢送到花家宅府修养身体。
一天后,厉成欢缓缓醒来。
她醒来后,发现厉敛陪在她的身边,她和厉敛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厉敛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看着穿着一身镶边斗篷的哥哥,厉成欢只觉得那么陌生,褪去懦弱的外壳,现在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外露的冷肃气场。
看上去就那么强大,看上去就那么可靠。
这不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哥哥”么。
“我的腿。”厉成欢先开了口,她盯着自己完全无法自主动弹的双腿,落了泪,“是废了吗。”
“一个猎人,被废了腿,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厉成欢自嘲一笑,有气无力。
厉敛举着水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不停抹眼泪的成欢,哑口无言。
“为什么,甚至不惜叛离家族,也要加入神狱,继承厉家,对你来说就那么困难吗?”厉成欢扭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入神狱,我和爸爸,还有妈妈,厉家的未来,你从来都不在乎吗?”
厉敛坐在她身边,把温水递给她,敛下视线,“对不起。”
“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厉敛是在万千瞩目和期待下诞生的。作为嫡长子,他身上肩负着期望和责任。
但是他并没有让父亲和爷爷失望,厉敛自小,就极有天赋。天资聪慧,无论学什么都非常快,并且学以致用。
同辈,甚至于年长一辈的大部分人都比不上他。
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厉父感到十分骄傲。
厉敛懂事早,他早就明白肩负在自己身上的使命,不过,为了不辜负父母爷爷的期待,他情愿做那些看上去无趣至极的事情。
比起和大人玩勾心斗角的桌上博弈,他更喜欢去执行任务。
当他听长辈讲述作为一个猎人执行任务的种种事迹,他十分感兴趣,天生强烈的正义感,非常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优秀的猎人,去惩罚那些坏事做尽的狼人。
体术高超,战斗智商异禀,在那一年神管会的猎人选拔赛中,十四岁的厉敛以碾压的实力,打败一众十六岁以上的少年少女,成为冠军。
因为年纪过于小,神管会还因此事与厉家做过多次协商。
不过最后,在厉敛的坚持,和厉父的信任下,他成功得到了人生第一件黑斗篷,成为厉家特派出去给神管会的猎人。
自从厉敛成为猎人后,他身上的光芒就掩盖不住的散发了出来,小小年纪却屡次在任务中获头功,他少年得意,接受着所有人的褒奖和羡慕。
惩治和抓捕狼人,是猎人的使命和正义。
厉敛怀着这样的正义,在家族和神管会中闯出了一片天地。
因为他的优秀,厉敛很快被调配到更高等级的小分队。
正巧,那时厉家最强的猎人,他的小叔就在那支小分队里。
他与他的搭档是当时神管会所有分队里战力和名望最高的,他们两人战无不胜,完成了许多高难度的抓捕任务。
有传闻说,他们两个马上就会被神管会下发勋章,进入神管会的高层工作,除去在家族里获得的荣誉,还在神管会有着一席之地。
这对于一个猎人来说,是黄金般的前途。
厉敛和两位前辈一起,组成了三人分队。刚开始他还有些局促,在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时,也有慌张过,不过,两位前辈替他挡下很多,这让厉敛非常感动,也获得了许多成长。
后来他们接下了一个任务,不过小叔和另外那个哥哥说,这个任务不需要他跟进,他还接不了这个任务。
两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厉敛没问。
但是,那是年少张扬的他,认为自己已经是小分队,是神管会最强阶层的一员。
这样明面上瞒着他去执行什么任务,对于他来说非常不爽。
又不甘心,又怕他们遇到危险没有支援,于是那天晚上厉敛悄悄地跟着他们。
那天,这个残忍世界第一次洗刷了这个少年纯粹的心。
小叔叔和搭档找到了罪犯团伙,在战斗的途中,小叔叔和罪犯突然一起对搭档哥哥发起进攻。
震惊和绝望让搭档哥哥招架不住多人的猛攻,最后,他倒在狼人的爪下,也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伙伴手里。
厉敛当时的心情,与已经死去的搭档哥哥并无区别,强烈的惊愕下让他踢到身边的东西发出来声响,狼人和小叔叔没看清黑暗中的认识谁,但还是马上向他追来。
厉敛只能掉头逃跑。那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逃,他也会死。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小叔叔。
身后的一群人穷追猛赶,小叔叔似乎很怕留下纰漏,怎么也要把目击者全部消灭。
就在厉敛快逃到尽头被围堵,无路可逃的时候,是青衫救了他。
小叔叔和狼人追到一半,看到青衫穿着黑色的镶边斗篷,怕被他看到,转头就四散逃离。
这一系列的事情,像是给了厉敛单纯的正义之道当头一棒,打得他晕头转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青衫很“好心”的告诉他,神管会决定,在他们二人中只提拔一人进入神管会高层,所以,为了自己辉煌平安的未来,厉敛的小叔叔先动了邪念。与狼人串通,让伙伴在任务中自然“牺牲”。
他看着这个救了他的叔叔,悲愤地问:“你也是猎人?”
“算是。”青衫背着手,陪着蹲在地上迷惘的少年,眼里带着轻轻的笑意。
“猎人都是这样的吗?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违背正义和使命的事情。”
“所以你认为,什么是正义?”青衫颇有兴趣,问着他。
厉敛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惩罚作恶的狼人,是猎人的使命,也是正义。”
“等你想明白了,却无路可走时,可以来找我,”青衫将自己的令牌给他,说:“我叫青衫,如果有兴趣,神狱随时欢迎你加入。”
神狱。
怎么可能。
抛弃自己的种族和家族,行杀戮之事。
厉敛看着手里的令牌,不免觉得太荒唐。
可是。
当他跑去和父亲说明小叔叔所做的一切罪恶之事后。
“我知道了,但是这件事,不能声张,也不要告诉神管会。”厉父不暇思索地命令他,声音那样的冷漠。
厉敛看着这样的父亲,觉得陌生,问:“为什么不能揭发逮捕他?!小叔叔做错事了啊!父亲!”
“儿子,这关乎到我们厉家的声望。这种丑闻,一旦对外公布,受影响最大的,是我们的家族。”
声望。
家族。
“父亲,如果不声张,不告诉神管会,你会惩罚小叔叔么。”厉敛垂下了手,面无表情地问:“会让他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么。”
沉默的厉父,成了压垮厉敛年少认定的“正义”的最后一根稻草。
厉敛自那刻摧毁了自己以前对家族,对所谓的使命,正义。
视人命如草履,如果是这样的正义,这样的家族,他为何而肩负。
他想起为自己取名的爷爷,赐敛字于他。
想起爷爷曾经对他说过话。
敛爱,敛恨,收敛自己的锋芒,收敛自己的情.欲。
方能成事。
于是,他走向了神管会的深处,走向了那黑暗的神狱。
当再次见到青衫,他为了同样的问题,“现在你认为什么是正义?”
厉敛站在他面前,神色淡然,眼神坚定。
“惩恶扬善,即是正义。”
加入神狱半年,十五岁的时候,厉敛的母亲病重。
那时看着躺在病床上弱不禁风的母亲,厉敛曾认定,这是上天给他叛离家族的报应。
母亲临走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对他说。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你永远是我引以为傲的儿子。”
从那以后,厉敛再不迷惘。
一年后,作为神狱的惩,他亲手将那年杀死伙伴的小叔叔处刑。
厉敛还记得小叔叔临死前瞪着眼睛喊的那句“我是你叔叔!我是你的族人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杀我!”
“神狱之人,没有种族,没有家族。”厉敛毫无波澜地说完,刀了应声落下。
搭档哥哥,应该终于得以安息。
罪恶之人,无论性别,无论身份,无论种族,无论家族,都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厉敛讲述完这一切,对听懵了的妹妹说:“我不想继承家里的一切,所以才装作无能,想让父亲将位置交给有才能的人就好。所以即便是厉信,我起初并不反对。我明白,你一直希望我成为厉信那样的人,继承家业,把厉家发扬光大。可成欢,我想坚守自己的正义,这是母亲希望的,也是我真正的使命。”
厉成欢双手紧握在一起,她有些颤抖,说:“你如果早和我说这些,我可能,就不会那样嘲讽你,数落你。”
“成欢,我是一定会离开厉家的,但是你还在,你有能力也有野心,你也可以把厉家管理的很好,也可以将家族发扬光大。”
“可我是女性,我们厉家,女人是没有继承权的。”厉成欢看着他,说着。
厉敛眼里带着鼓励的意味,握住她的手,说:“那我们成欢,就成为第一个。”
凝结了多年的厚冰,在此刻砰然破裂,融化。
厉成欢流下了热泪,对于兄长的悔恨,歉意,在此刻被释放出来。卂渎妏敩
门外,江月白听完了这全部的故事。
在知道关于妈妈穆凝绝他们的故事和厉敛的过去之前,她心里的神狱,只是“惩恶”。
江月白仰起头,轻轻笑了。
现在看来,还有“扬善”啊。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青银更新,第 65 章 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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