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元月。
深冬的月市一片苍茫。
相框前堆放的白色的山茶花的花瓣,随着寒风轻轻曳着。
山前穆家宅子今日来往客人出奇的多,但宅子处处挂着的白色花朵,让这份人烟气更加悲伤。
灵堂里,穆荻清淡却温柔的笑容定格在黑白色的照片里,来悼念的家族亲属,和外族客人有序的将手中的白色山茶花放在指定的位置,然后顺着队伍离开灵堂。
站在妹妹照片旁边的穆语迟表情麻木,只是遵循礼数,向来客鞠躬表达谢意。
她红肿的眼角,暴露了她全部的隐忍。
关家族长,关陵的父亲,带着关陵和关珠玉也到场,关父悼念完,到穆语迟面前安慰着:“请您节哀。”
穆语迟向关父鞠了一躬,嗓音有些哑,说:“多谢您关心。”
关珠玉偏眼,看了下远处相片里的穆荻,虽然她心里丝毫没有悲伤和遗憾的感觉,但却有点瘆得慌。
这死人的地方,就是不该来,多晦气。
关陵一脸严肃深沉,似乎十分惋惜于穆家二小姐的意外离世,正直地站在父亲身后,胸前戴着洁白的花朵。
神管会也来了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看不见面具后的表情,他们向穆语迟表达了最深切的哀悼,最后向她保证一定会尽全力调查此事,给穆家一个交代。
良久,葬礼结束。
所有来客都离开后,穆语迟望着空无一人的灵堂,最后视线落在妹妹的相片上,终于忍不住颤了嘴唇。
缓缓地跪坐在地上,捂住脸崩溃地嚎啕起来。
父母将妹妹们和家族交付于她,她却没有守护好任何一方。
老管家是看着这些孩子长大的,他思念到老爷和老夫人,再看到如此自责的大小姐,也红了眼睛,尽可能的安抚着她:“大小姐......您不要太难过了,别伤了身子可好。”
“若是二小姐在,肯定也是不愿意您太伤心的。”
.......
这个季节,大雁早就不在月市了。
苍白的天空中,只有麻雀还在胡乱飞着。
江月白.精神恍惚,坐在穆家的院子里,就这样呆滞地望着天空。
她一早就和家人来了,但直到现在,都不肯进灵堂。
江浸月站在远处,看着抱着相框发呆的妹妹,最后扶着妈妈肩膀,说:“让她一个人待会吧。”
江妈妈满眼担忧地望着女儿,最后也只得和儿子先离开。
这个时候,女儿怕是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江月白抱着穆荻的相框,是彩色的,在穆荻的房间里一直摆着。
她身边有一大捧白色山茶花,她望着天空,终于喃喃开口:“山茶花是我要求他们换的。”
“你以前不是说吗,不喜欢菊花,但喜欢白色。”江月白说着说着鼻子就酸得一塌糊涂,她抱紧怀里的相片,目光空洞,“我不会进去,你肯定是躲在哪里,等我去找你呢。”
而后她不堪地笑出一声,近乎崩溃地低喃:“不好笑,这个玩笑一定都不好笑.......以后不许再搞这种恶作剧了.......”
“不是说好了......一起毕业,以后一起过快活日子的吗!”
吼完,她抱着相片,把自己缩成一个团,蹲在灵堂前无声痛哭。
今天的北风刮得厉害,人就像一张脆弱的纸,在风里摇摇欲坠。
今年的冬季冷得出奇,冷得人骨头要被冻碎似的,似乎不想留一线生机给这个世界。
江月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守了多久,双腿麻了一轮又一轮,鼻子冻得已经没有了知觉。
直到穆幺走到她面前,她才迟缓地抬起头,仰视着脸色更加苍白虚弱的穆幺。
自从患上心病以后,穆幺的身子每况愈下,二姐的离世,更是一次次又撵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跪在姐姐相片前,无数次的自责着。
如果那天晚上,她拉住穆荻不要去聚会现场,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一切。
明明一念之差,她的姐姐就可以活下来。
穆幺按捺住疯狂的悲痛和自责,她走近江月白,蹲在她的面前,用一种几乎平静的叙述口气说:“你知道为什么灵堂里没有她的遗体吗?”
江月白红着眼泪汪汪地凝着她。
“因为,”穆幺哽了哽喉咙,努力的开口说出事实,“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的血都被抽干了。”
嗡——
江月白的眼泪霎然停住,震惊不已。
“有人在收集穆家人的血,似乎和狼化人有关。”穆幺伸出手臂,给她看自己的伤疤,“我之前被关武绑架,他们就抽走了我的血。你和二姐之前发现的那批狼化人,就是用我的血变的。”
江月白彻底傻了,她愣在原地,浑身不止的颤抖。
穆荻说过,不怕死亡,只希望平静的寿终正寝。
可她是惨死的,被人活生生,抽干了血。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她得多害怕啊……多害怕……”江月白猩红了双眼,愤怒又恐惧,手背冒出来些许白色的狼毛。
穆幺把怀里染着些血的红色围巾递给她,握住她的手,最后只说了一句话,“我们不能一直痛苦下去。”
如果不报仇的话,就只能一直懦弱的,无尽的痛苦下去。
远处,面具后的那双眸子蕴着复杂的云雨,厉敛深深地凝视着江月白,不久后轻撩斗篷,转身离去。
***
寒假在学生们的忙碌和快乐中缓慢又快速的度过着。
江家小别墅三楼,唯一的一间小房间里,充满了浑浑噩噩和无趣。
阳光似乎想方设法的拥挤着从密封的床帘缝隙里照进屋子,但最后只有几缕薄光照到地毯上,以前按照级数整齐排在书架上的漫画凌乱地散了一地,游戏机,光盘混杂在地上堆着。
床上一团被子包裹着人,床单的褶皱,枕边的时钟都透露着她窝在床上的时长。
江月白不知多少次再次醒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没有那种睡后一扫疲惫的感觉,无论睡多少次,都无法将心中的沉重和悲伤减轻半分。
她甚至不能去回想,只要一想,暖热的泪意又会铺天盖地的袭来。
不能再躺下去了,江月白从床上爬起来,她走到镜子前看着有有些消瘦的自己,摸摸自己苍白的脸,然后穿上外衣,走出家门。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中,这些大街小巷,每一处的地方,都是她和穆荻上学,出游必经的地方。
寒风挂着干枯的树枝,江月白走在荒凉干涩的街道中,只觉得世界一切都那么孤独悲伤。
她走过很多地方,从家门走到学校,再从学校一路回家,去到贩卖漫画的书店,有着穆荻最爱吃的串点的便利店,她走了一路,却不再进去。
最后,她回到那个半荒废的小公园。
之前堆放了一地的枯树叶已经被收走,公园的地面光秃秃的,染着一片冬天的霜色。
天色已经渐晚,小公园里灯光很少,显得有些阴凉。
江月白走到秋千前面,突然顿住脚,没有回头,空洞地开口:“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站在不远处的厉敛身影一僵,他不止她早已发现自己在她身后跟随,他扶着刀柄的手缓缓垂下,不作声。
江月白回头,果不其然看到那熟悉的黑色面具,她冷哼一声,不想再追问。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江月白横眉转身正对着假面猎人,往公园出口急走过去。
擦肩之时,她的手腕被一把攥着,力度大到让她挣脱不得。
“放开我!”江月白吼他。
厉敛提前吃了变声的药丸,攥着她纤细的手腕,声音比平时多了许多嘶哑,更加的低沉,问:“又要去哪?”
“我要把那些人都杀了!”江月白眼泪扑簌簌地掉,语气却不带一丝颤抖,愤怒地喊。
“你不行的,这件事情,交给神管会,相信……”
啪——
江月白使出猛劲把他的手拍开,她听到他那句话,更加的悲愤交加,她指着他,可笑的质问:“交给神管会?相信神管会?”
“我从来都很相信你们,可结果呢?”寒风吹干了江月白的泪痕,她的眼下紧绷得要裂开一般,她怒吼道:“穆荻死了!我的亲人死了!”
“因为相信你们我们束手旁观,因为相信你们我们任人宰割,还要多少人的亲人死去你们才能结束这一切!”
厉敛在一侧的手黯然攥紧。
江月白后退着摇摇头,自嘲道:“我也没有资格,陌生人死去的时候我只觉得毫不关己,等到他们伤害到自己身边人的时候才体会到这份恐怖和不能排解的痛苦。”
“早就不是一件神管会随便处理处理,只关乎几个被害家庭的恶劣事件了。”
「那你已经到底想怎么活呀。」
「开个小店,做点能糊口的小生意,然后平淡地过一辈子吧。」
「就这样?不孤独嘛?」
「我不是还有你吗?」
江月白抬眼,眸子里填满了怒火和坚定,“这是一场战争,是我和他们的死仇。”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青银更新,第 40 章 几经伤痛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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