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要走下去,要走到哪里,全看白鸟打算在什么时候松开他的手。一旦她决定离开,赤司就再也没有任何资格停留在她身边。
但是,她说,我偏要强求。
有那么一瞬间,赤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刚才的话,包括坐在他面前的人,都开始变得不再真实,直到她再次开口。
“在来时的电车上,想象了征十郎和其她女人一起生活的样子。即使只是为了利益关系暂时捆绑做戏。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是非常善良美丽的,有着人性闪光点的‘好人’。”白鸟顿了一下,“我都不能接受。我好像自顾自地把征十郎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即使还不能完全甄别,或者详细地形容出她对赤司的感情,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赤司对她非常特殊,有别于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同样的,她也深知自己之于赤司也是如此。
白鸟不想让任何人取代她在赤司心里的位置。
“但是,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想继续婚约,履行做你们家未婚妻的责任。除了你自己以外,我不想和别的一切再扯上关系。”
因为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不讲道理不负责任,她避开了赤司的视线,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见他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还有就是——”
今天最棘手的部分来了,白鸟搓了搓手指:“我不能否认,青峰和凉太对我来说很重要。凉太今天跟我提了分手,是因为他说不会离开,才没有很难过,但仍然有些失落。青峰……他也说了……总之是不会离开的话。”
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人,白鸟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声音越来越轻:“我可能,会需要很长时间来想清楚。”
赤司道:“‘想清楚’的最后结果……”
白鸟道:“我不能保证。”
“这样,我听明白了。”赤司不置可否,只是道,“很贪心呢,凛。”
“……的确。”白鸟自己也无法否认,她点点头,又仰起头,直视着赤司,用很笃定的语气道,“但是你,根本没办法拒绝我吧。”
两个人无声地对峙着,望着她明显的“恃宠而骄”,赤司的双手环胸,手指在轻轻地、一下一下地点着,似乎在做权衡,却忽然慢慢笑了出来。
“……很遗憾,你说得对。”最终他叹了口气,“听见你说我是你的所有物,高兴到心脏都快得要跳出来了。”
白鸟呆呆地望着他,在奇怪的气氛推动下,意识到自己需要说什么。好在赤司这话说完没多久,服务生便按了门铃,送来三明治和牛奶。赤司看着白鸟一点点吃完,起身去衣柜拿出两人的大衣,要送白鸟回公寓。
白鸟一边盯着他一边慢吞吞地穿衣服,看着像没什么精神。
赤司挂断和司机的电话,问:“困了吗?”
“那倒还好,习惯了。”
赤司就又露出那种不赞同的表情,无声地谴责白鸟的习惯性熬夜。
明明这个人睡得比她还少得多啊。白鸟不服气地鼓了鼓嘴。
既然不是犯困,那就是还有别的心事,赤司问:“是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白鸟点点头,但没说话。赤司耐心地等。
漫长又沉默的一分钟过去,她终于迈出一步,先是抓住他的毛衣衣角,再是两只手都伸进他的大衣外套,轻轻抱住了他。
“刚刚看完视频的时候,就想着……”
想见你,想要拥抱你。但她说不下去了,鼻酸涌上来,她不想让赤司听出自己声音异样。
但他好像早已知道了白鸟的不安,并不追问,只是轻轻“嗯”一声,抬起胳膊,坚定地回应了她的拥抱。
这下完全控制不住了,白鸟紧紧地抱住他,抽泣声无法自抑。
“对不起。”白鸟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在你那么难过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能帮到。对不起,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还在加重你的负担。对不起,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误解、质疑、针锋相对。
白鸟在赤司的怀里哭了很久,也许是双方都在成长,都懂得了该如何接纳对方,她在赤司怀里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然。可是当她不经意一抬眼,看见吧台上两人相拥的倒影时,突然又感到了苦涩。
她了解赤司的顾虑。今后她给出的有关他的所有反应,包括如今的痛哭和拥抱、安宁与平和,都在暗处默默拷打着两个人,阴暗的怀疑会在每个欢愉的时刻翻涌出来,吐出一口黑泥——这真的是白鸟自己的感受吗,这真的是她想做出的行为吗。而这种诗织多年前投射下的阴影,很可能会伴随他们一生。
她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却突然发现了什么,愣住了:“诶?”
“怎么了?”
“那个——征十郎?”
“是?”
“怎么会、好突然……比我高了啊。”
女孩的生长发育快于男孩,白鸟在很长一段时间,确切地说,基本上他们认识的所有时间里,都比赤司要高,是最近这几年,两人才达到持平的水平。
但是现在,赤司比她高了。
赤司:“……”
面对这个世界上大概是唯一一个敢调侃他身高的人,赤司道:“我姑且问问,你知道我没有‘他’好说话吧。”
白鸟眨眨眼,问:“是吗?”
赤司严肃地望着她,试图用平时能够轻易震慑叶山小太郎的眼神注视她,但笑意很快不受控制地在眼底弥漫开:“好了,终于比你高了——可以出发了吧?”
门开了一半,白鸟没动。
赤司用眼神无声地问询。
白鸟:“我不想回去。而且,”她顿了一下,“明天的比赛不是下午吗?”
赤司:“……”
赤司深吸了口气。
实渕玲央说得不错,诚凛的盘外招,的确让人难以招架。
***
第二天白鸟在房间里吃完早午餐后,在洛山要集合出发前先一步坐上了赤司家的轿车。虽然都是去体育馆,但诚凛的队员如果坐着洛山的大巴到达,白鸟发自内心地感到怪异,更重要的是,如果让队员知道她在比赛前一天晚上留宿,可能会有损队员心中的好队长形象。
因为时间点卡得刚好,赤司送她下楼的一路都没有遇到洛山的人,偏偏出了酒店大门却遇到滑铁卢。Yuki脖子挂着毛巾,像是刚跑步回来在拉伸,看到白鸟和赤司一起走出来,露出愕然的神情。
赤司解释:“女篮比赛完后,部分女篮队员留下来观战。”
白鸟朝她点了点头。
Yuki视若无睹,只对赤司勉强做出些反应。
面对她的区别对待,白鸟想了想,径直走上前去,腿软,走得很慢:“上一次和你打一对一——”
Yuki冷哼一声。
“我的确放水,故意想输。我很抱歉。”白鸟道,“如果你还想,我愿意认真地和你打一场。”
Yuki咬了咬牙,想发火却又挤出一个嘲讽的笑:“认真还是不认真又有什么区别吗,三年没有训练的废物,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输赢?”
白鸟:“从夏天在大阪的时候开始,我就在跟着队伍一起训练了……虽然,一直都没有持球。”
Yuki从她旁边掠过:“你有闲情,可我没有时间。”
白鸟遭到冷遇也不气恼:“你有时间的时候,我随时恭候。”
她看着Yuki走远,才又慢慢走回赤司旁边。作为洛山的篮球部长,他保持了一个公允的态度,没有对两个女孩刚才的对峙发表什么看法,也是知道白鸟在Yuki的事情上已经足够坚定、态度明确。
白鸟确实也没有受到Yuki太大影响,她另有别的心事。司机到达时,她一边盯着黑头车在面前缓缓停下,一边对赤司道:“我昨天晚上想了想,‘白鸟凛’的人生,永远有比赤司征十郎更重要的人和事。这样想会不会感觉好一点呢。”
“唔,”赤司露出为难的样子,“昨天晚上你还有精力想这么多吗?”
白鸟瞥了他一眼。
“好吧,”赤司道,“是约定吗?”
白鸟认真地点头:“是。”
“我知道了。这样也挺好的。”赤司点点头,拉开车门,伸手挡住车顶,看她坐上车后道,“和诚凛汇合后给我发消息。”
白鸟摇下车窗,看着他异色的双瞳。黑子的那个关于赤司君在求救的猜测,她一直没有向赤司确认,因为她大概意识到,就算是赤司自己,对当时的行为动机,可能也是模糊而不能言明的。赤司征十郎的身份背景使得胜利之于他的意义注定与常人不同,逼迫他认同不一样的观点未必是正确的,但是,虽然并不确定正确的胜利到底是什么,也不能肯定他的内心是否真的在期待着一场失败,有一点白鸟是可以确定的——
白鸟还能想起诗织第一次将篮球作为礼物交给赤司时的样子,那时诗织的身体已见颓势,赤司的谱系边缘却已大大好转,对外界的刺激有了非常正向的反馈。白鸟是赤司的第一个队友,也是第一个对手,他们在赤司宅的花园里比赛谁能连续拍球更久,后来开始在藤原宅的小院子里练习投篮。
不管是那个儿童篮球,还是低矮的篮筐,都不曾承载“必须要胜利”那么沉重的负担。
无论如何,诗织是个好母亲,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赤司一直笑下去。白鸟已经不想背负诗织加诸的一切,但是,唯有诗织的这一个想法,她打算继续下去。
白鸟从车窗里伸出手招了招,赤司走得更近一点,白鸟两只手捏住他的脸:“下午输了别哭啊。”
刚刚好走出酒店大门的叶山小太郎,刚刚好目睹这一幕的叶山小太郎:“诶诶诶——”随后很快在赤司的扫过的眼神下噤声。
赤司重新转向白鸟,他对诚凛和洛山的比赛结果不置可否,大概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洛山不可能落败,只是道:“早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黑篮]手下败将更新,第 97 章 正文大结局(中)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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