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摆手,让人把戏帖递给皇甫慕,“慕儿,朕看你这么疼你皇妃,就赏你点第四出戏。”
皇甫慕小孩子心性,平日里跟着大人听戏,就觉得好玩,但非要问他喜欢哪一出,他却说不上来,反正都是唱着玩,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皇甫慕侧着脑袋,想了好一阵子,“儿臣能让裴姐姐点吗?裴姐姐喜欢听的,儿臣也喜欢。”
一旁的长公主皇甫云溪掩嘴而笑,打趣道:“八弟,你和弟妹都成婚了,怎么还喊她裴姐姐呀?”
“为什么不能?她就是我的裴姐姐啊。”皇甫慕理所当然的道。
裴初面颊微红,桌下的手拉了拉皇甫慕的衣角,轻声道:“殿下,公众场合您应该唤我皇妃。”其实裴初在家中没少纠正皇甫慕,可皇甫慕喜欢叫她裴姐姐,不愿改口,裴初无奈之下,只得与这傻皇子打商量,俩人私底下怎么叫都行,但外人在场还是要唤皇妃的。
看着傻儿子和皇妃新婚燕尔感情好,皇帝心里也高兴,“那就让八皇妃点吧。”
对于戏文,裴初谈不上多喜欢,但也耳濡目染,毕竟名门望族的贵妇小姐们,平日里的消遣活动之一就是听戏。裴初恭敬不如从命,她笑着道:“那儿臣就不客气,儿臣最喜欢听的戏是五女拜寿,点这出可好?”
一年纪轻轻的不到二十岁的小妇人,怎么可能喜欢听“五女拜寿”这种老掉牙的戏曲,裴初冰雪聪明,观察细致,太后和皇帝喜欢,就着他们的喜好来。
果然,裴初点了这出戏,皇帝和太后都满意的点点头。
五女拜寿,无非讲的是经受一场兴衰荣辱的变迁,一家人共享天伦的故事。这戏曲里出场人物多,故事情节也热闹,戏班子的戏子们演得很好,宾客们津津有味的看着。
很快的,这出戏就要演完,一家人经历挫折,最终要大团圆了,看得太后等人热泪盈眶,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这戏到了最后部分,一家人在寿堂上欢聚一堂,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戏台上居然传来嘤嘤的哭声,在欢声笑语之中十分刺耳。
放眼看去,原来是扮演五女婿的戏子,在皇亲国戚众人面前不好好唱戏,还当众哭泣。
“这……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狐疑的问道:“戏中有这一出?”
太后一问,吓得戏子们纷纷跪地,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哪儿知好端端的,那人为什么哭。
“太后恕罪,”那扮演五女婿的戏子道:“是草民入戏太深,触景生情,忍不住才失了礼节。”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突然冒出一个戏子当众失仪,这应该不是“触景生情”这四个字这么简单吧。
果然那戏子的一番言论吊起了太后她老人家强烈的好奇心,“这明明是大团圆,你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那戏子跪地,向着皇帝太后等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时的他眼泪把妆都化花了,他道:“回太后的话,草民唱着此戏,想到自己,只觉悲从中来。”
戏子顿了顿,缓缓的叙述着这一切,“草民赵温,本是湖广茶县人,因十年前家中变故,被卖入戏班子唱戏为生,草民小时候生在富裕之家,父亲是茶县知县,只是后来……”戏子赵温说到此处,欲言又止,“虽然我的家没了,但坏人得到报应,草民也无憾了。”
太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叫赵温的人来自湖广,又说坏人得到报应,结合去年大楚国发生的事,这所谓的“坏人”指的是谁很明显。裴言义在湖广鱼肉百姓的事已经告于段落,怎么现在还有人跳出来倒事情?!
在场的众人中,除了太后外,心中更恐惧的人非裴初莫属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皇甫晋会来这招!以戏子的身份进入皇宫,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闹事。裴初苍白着脸,双眼直溜溜的扫向皇甫晋,皇甫晋也在看着她,那嘴角翘起的胜利的笑容不言而喻。
裴初握住拳头,指甲死死的扣在掌心,她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嗡嗡作响,脑海里一片空白。
本该喜气洋洋的过年气氛,被染上一丝阴霾,坐在皇帝右侧的怡淑妃拿着锦帕,擦着眼泪,仿佛是可怜这位戏子的遭遇,“看他年纪轻轻,家中遭受变故时还小吧。”
“是的,草民家中被抄时还不到十岁,所以……所以没有被砍头,而是被打入奴籍,可怜我的哥哥姐姐们……”赵温说着,眼睛又湿润了,身体不住的颤抖。
“真是可怜的人儿……”怡淑妃抹着眼泪,关切的问道:“你家是因为什么事才被抄的?”
此时此刻,裴初再也坐不住了!她不顾身份的出声制止,“淑妃娘娘,这大过年的,您就别问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不愉快?”怡淑妃冷笑道:“哼,也就你不愉快吧!”自从她得知裴初是陷害自己哥哥黄越的人后,就巴不得撕烂她的嘴!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裴家结盟,当初怎么就看上裴家了呢!
“怡淑妃,宴会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太后皱眉厉声道,她也姓裴,自然知道怡淑妃打的什么主意,想再度挑起皇帝对裴家的记恨。
太后发怒是必然,在场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怡淑妃在针对裴家。她这般挑衅太后的权威实在胆大妄为,可皇帝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说道:“朕也想听听,你是什么原因被抄家。”
“皇上!”太后瞪大了双眼,没料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这样!
皇帝是孝子,以往谁敢对太后稍有冒犯,那都是掉脑袋的事,可是孝心总有被磨平的时候,太后因裴家之事对皇帝处处干预,不惜以死相逼,这着实伤了皇帝的心,也伤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和气。卂渎妏敩
皇帝都开了口,赵温直接大胆的说了,“回皇上的话,家父本是湖广茶县知县,是地方父母官,十年前湖广巡抚来茶县视察,因为家父没有雇佣仪仗队在城门口迎接,引得巡抚不满,导致视察期间处处刁难家父,还狮子大张口,向家父索要钱财,否则就免去他官位。家父威武不屈,不肯与其他官员同流合污,巡抚大怒之下,诬陷家父贪赃枉法,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抄了我家!今日唱着五女拜寿,让草民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如若他们没死的,定也这般儿孙满堂了。”回忆起之前种种,赵温忍不住的失声痛哭,他曾经是知县的小公子,虽不说锦衣玉食,但也吃穿不愁,有人伺候,一切在他十岁时改变了,家人被砍头的砍头,被流放的流放,唯独他一年幼的男孩被打入奴籍,卖入戏班子苟延残喘的活着。
当时的湖广巡抚正是裴言义,他在湖广作恶多端,身上背负多条人命,但还有些冤假错案没有查出来,比如这个名为赵温的戏子,他就是受害者之一!
果然,赵温的控诉让皇帝龙颜大怒,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狠狠的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粉碎,在场的文武官员,后宫的妃嫔们见状纷纷下跪,怕被牵连到。
皇帝本就对裴言义一事耿耿于怀,觉得窝火,现在越发的觉得不该放过这个人,早早处死的好!“来人!传朕旨意……”
“皇上!”跪在地上的裴初爬到皇帝面前,磕头哀求道:“求求您,不要下旨,饶……饶我父亲一命吧……求您了……”裴初说着不停地磕头,脑门磕在地上咚咚响,两三下后,她的脑门又红又紫了。
裴言义罪该万死,皇帝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要是裴初躲着不吭声,也就没什么,可她偏要为了裴言义出头,恨屋及乌,皇帝眯着眼看着磕头的裴初,满是杀气。
皇甫晋和怡淑妃等人看到此番场景,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他们算准了裴初会不顾一切的为裴言义求情,这样惹怒皇帝,定会一起问罪!
这时官员之中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皇上,微臣觉得此人说话有欠妥当。”
此话一出,皇帝闻声看去,所有的官员和妃嫔们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众人之中,唯有陈远陌挺直着腰板跪着,与皇帝平视。
皇帝冷声道:“怎么?陈远陌,你想为八皇妃求情吗?”按辈分算裴初是陈远陌的表弟妹。
“微臣只是有些事情没弄明白,”陈远陌不卑不亢的道:“还请皇上允许,让微臣问几个问题。”
皇帝冷哼一声,摆摆手让他问。
“多谢皇上。”陈远陌作揖道,接着他微微转身,看向戏台子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赵温,问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被抄家时你不满十岁,因年幼才留下一命,接着被卖入戏班子开始四处流浪,再没回过湖广,你是如何得知你家被抄的原因及所有细节?”
赵温微微一怔,怒目而视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草民冤枉裴言义那个狗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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