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并不领情,“你谁啊?”
无亲无故,谁要吃你送的东西。
“送肉的。”范和把碗送她眼前,动也不动。
赵沣在旁边看到,口水都要流下来,恨不能替娘接过来,反正什么都做过了,还装什么矜持?假如碗不是在范和手里,他肯定就帮忙做主了,现在却只能拼命递眼色过去——见好就收吧!
妇人没得到想要的认可与承诺,自动忽略儿子眼色,倔傲的固执己见,“等着吃肉的多了,你爱给谁送就给谁送,别来烦俺。”
“我又没吃过他们肉,凭什么送肉给他们?”范和不是不懂,只是装着不懂。
“滚!”妇人恼了,“少跟俺说浑话!俺不认得你!”
连骂带踹,真的要赶人,那股子冲天的怒气,也没半分虚假。
如今敢这么对范和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个。同样,范和不能与之动手的,这里也就她一个。
任她拳打脚踢,动作不变,地方不挪,装沙袋,扮木雕,一声也不吭。
终是妇人忍不住,锤着他胸口哭了出来,“就会欺负俺!就会欺负俺!”
范和这才抓住她手,把碗硬塞她手里,“等我办完事,一定来找你。”
妇人一怔,像是不敢相信,但很快问,“要多久?”
她不会问他去办什么事,那肯定是很重要的,她只希望知道自己要等多久,那对她来说才是重要的。
“不会很久。”范和也说不出具体时间,但他知道,“去县上的路并没有太远。”
但一定不会走的那么顺利。
妇人也清楚现在的情况,不再闹了,“俺晓得了,俺也没那多要求,只希望你也能照顾一下小沣,他是俺身上掉下来的肉。”
范和想了想,“他不惹事,我保他平安。”
妇人高兴起来,“那以后有肉?”
范和允诺,“你肯定有。”
你分给谁,谁就有的吃。
妇人顺手把碗递给儿子,话却是对他说的,“晚点来找俺。”
“呃……”范和真没想这个。
“咋?”妇人表情又变。
“旁边肯定有人。”
“……”
妇人想踹他,她再泼辣,能在这种环境下做什么?人家正牌夫妻都老老实实,她能那么不知羞耻?就是太多话想说,倾诉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
妇人的表情出卖了她的想法,范和即刻遁逃,生怕慢走一步,就遇到灭顶之灾。
溜回狗娃身边的时候,小妮还在,手里抓着骨头在啃,肉依然不少,只是她一小口一小口,下去速度太慢而已……这是错过什么了?
范和确定是那条兔腿后,才问,“她怎么有肉吃?”
“我吃两口就饱了,扔掉多浪费,她又不嫌脏。”狗娃在脸上写着:就是不想浪费粮食,不要过多联想。
听他这么说,小妮吃的更慢了,眼珠往上斜着,偷偷看范和的反应。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和竟像是信了,左右扫一眼,“另一个呢?”
“没有肉吃就被带走了。”这次狗娃如实回答。
“过来就为吃肉?”范和很不以为然。
“她爹娘想她多吃点。”狗娃倒平静的很,“我爹我娘要在,肯定也这么想。”
“但他们肯定不会让你吃嗟来之食。”这点范和是能肯定的。
“什么是‘嗟来之食’?”小妮停下来问。她没读过书,显然不懂其中的意思。但她懂人心,那可能不是太友好的词汇。
“不知道,娘没教过我。”狗娃摇摇头,抬手指范和,“是个啥意思?”
“……”范和有被摆一道的感觉,尤其小妮稚纯眼神望过来的时候,“那个,只要不是爹娘给的,都是‘嗟来之食’,狗娃在这方面被管的很严。”
小妮歪头想想,况叔叔况婶的确不让狗娃吃别人给的东西,有次狗娃没说谢谢就拿李婶一个瓜还被打了,心顿时放下来,“他给的更香。”
如果在家里,好吃的从没她的份,哥哥吃剩了还有娘,爹也排她前面,有口汤就很不错了。但她现在有肉吃,哥哥都没有呢。
小姑娘一脸幸福的模样,让范和无言以对,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夜深了,小妮是不能在这边睡的,回去找爹娘。远远看着,她娘问了两句,不知她回了什么,她娘气的踹她,等她倒地不起,又踢两下才收脚,骂骂咧咧看儿子去了。
狗娃就那么看着,范和问他,“没想丢一斧头过去?”
狗娃摇头,“她以前就常常被打,做错挨打,做不到也挨打,有时她哥错了,挨打的还是她。我问过娘,要怎么才能帮她……”
说到这里,狗娃不继续说了。
范和当然要问,“你娘怎么说?”
狗娃犹豫许久才说,“娘要我娶她,说出嫁从夫,别人再想打她,就得问过我的拳头。”
想着那温柔女子这样教导儿子的模样,范和眼神有些痴,好一会儿才想起打趣狗娃,“我知道了,你不想舍己救人。”xündüxs.ċöm
狗娃白他一眼,“如果不想女孩被打,就要娶她回家,我怕我将来养不起那么多。”
“还是不够喜欢。”范和吐槽。
狗娃反问,“就像你对赵婶?”
范和盯着他,“你是不是学太快了?”
狗娃裹着毡布钻雪窝里,“谁喜欢天天挨打?”
“这就睡了?”
“明天还要赶路……说不定还会挨打。”
无论哪样都需要好的精神和体力,当然该好好休息。
范和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肉才吃两口,你确定不饿?”
“睡着了就不饿了。”狗娃把毡布拉紧,蜷成一团。
“为什么肉给小妮,不是给大翠?”范和从一个冷汉秒变八婆。
“她娘手太快,把人拽走了。”狗娃表示,很多时候做选择的,其实不是他。
“她俩没高没低,我真是多余一问。”范和有点沮丧地在一边坐下来。
狗娃睁眼看他一眼,“你现在比较像我娘,这些只有娘才会问。”
“……”
你就不怕你娘回来打你?
无论如何,范和都不允许自己和那个女子做比较,那是亵渎。
“小兔崽子。”
骂完,范和安静下来,默默抽出刀来擦。每天都要擦,就怕不够利。尤其斧头,上面还有血,必须擦干净。
狗娃不知什么时候又睁开眼睛,但在他擦斧头的时候才出声,“你砍木柴的时候,为什么能一下四半?”
问题埋心里太久了,现在问问应该也可以。
范和看过来,“是不是觉得很厉害?”
狗娃诚实地点点头,爹说过,承认别人厉害不丢人,骄傲自满才可耻。
范和又问,“那你觉得一斧两半厉害,还是一斧四半厉害?”
狗娃想了想,不想承认,但还是说,“四半。”
毕竟多一倍呢。
范和笑了,“一个人被砍成两半还是四半,有区别么?”
这个好像没有,都是一死。
狗娃有点没听懂,“你又想说什么?”
“自己看。”范和把斧头递给他。
狗娃这才发现,在斧刃中心有道豁口,而豁口处的边刃分向两边卷了一点,如果放大了看,和整道斧刃形成一个小“十”字。
“这样就能一斧四半?”
“速度、力道控制的好,砍木头没问题。”范和划定具体范围。
本来莫测高深的事情,说穿了似乎不值一提,狗娃竟然有点接受不了,“你把斧头弄成这样,就是想柴可以小一点,更容易烧透?”
范和把斧头下压,让狗娃可以更清晰地看那豁口,“这是你爹一刀砍出来的,也是我第一次出斧无功,当然要留下来做纪念。”
狗娃一下呆住,想看的更仔细时,范和却把斧子收回去了,“爹为什么砍你?”
范和默然片刻,“我现在不想说。”
“肯定是你做了坏事。”狗娃却能判断方向。
“这次你猜错了。”范和起身走开,“你赵婶在等我,不跟你扯了。”
“这里又没被窝可以暖。”狗娃特别爱提这茬。
范和回头瞪他,“有种你将来别娶媳妇。”
狗娃把眼一阖,打个呵欠,“就不能娶个不用暖的。”
除非是火球!
范和懒得跟这啥都不懂的小子讨论这些,轻手轻脚摸到赵寡妇那边,人果然还没睡,一把把他拽怀里去。
范和左右瞅瞅,小声说,“克制。”
“那你过来干嘛?”赵寡妇问。
“巡夜巡夜。”范和真在警惕扫视四周,“你知道的,最近不太平,小心一些好。”
“除了老天不愿给活路,哪还有啥可担心的?”赵寡妇抱着他问,“如果有天俺被雪埋了,你会记得俺不?”
“人活着,就记得。”范和推推她,但没真用力,“别搂这么紧,万一有情况,反应不过来。”
“能有啥情况?”赵寡妇是不信邪的,“俺爹只会瞎叨叨,俺那小叔子是个没卵的,谁能把你怎么着?”
“不是说他们。”范和还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但话还要说,“你也知道,山匪都饿的下山了,万一摸上咱,还不晓得要被撕下多大一块‘肉’,我怕谁也承受不起。”
说起这个,赵寡妇的双臂真的放开了些,“别吓我,咱不会那么倒霉吧?”
“没准,也许……”范和本想和两句稀泥即刻就走,风声突然变得不一样,他耳朵也竖起来。
片刻后,叹一声。
“也许我就不该提。”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道丰年更新,第十八章 嗟来之食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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