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英姑倒在地上没有气息,一时间愣住了,脸上木呆呆的,没有一丝表情。
葛云朝没有听到沈安安和哑男的对话,他并不知道沈安安怀疑,真正的孙瘸子还活着。
在假冒的孙瘸子下令关闭院门的时候,他派去搜山的手下已经找到被困山洞的孙瘸子。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战后必定仔细清理战场,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因为孙瘸子衣衫褴褛,浑身发臭,他未免孙瘸子熏到沈安安,这才命他先去洗澡换衣服,再来竹楼回话。
当下,哑男看一眼沈安安,不可置信地说:“他竟然真的活着。”
这话一下子惊醒了孙瘸子。他突然对着沈安安下跪,重重磕了一个头,大声说:“五年前,是我鬼迷心窍,意图强娶沈姑娘。一切都是报应。”
葛云朝重重地咳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孙瘸子意图强娶沈安安,所以沈安安被迫与飞鹤成亲?五年前沈安安不过十五岁,孙瘸子早已娶妻生子!早知如此,刚才他就应该一刀砍了孙瘸子。
一旁,孙瘸子又道:“沈姑娘,你父母兄长的死,我在事后才知道经过,那件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他举起右手发誓,“我有意欺凌你,意图趁火打劫是真,但是他们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有半句谎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沈安安喃喃:“阿哥还活着,我并不是一个人。”
孙瘸子没有听清她的话,他不敢询问。葛云朝清楚地听到了每一个字,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
哑男拍了拍沈安安的肩膀,轻声说:“你还有我,你不会一个人的。”
孙瘸子惊呼:“你,你不是哑巴吗?”
没有人搭理他。沈安安转头冲着哑男笑了笑,对着孙瘸子说:“你从何处得知,我家出事了?”
“就是他!”孙瘸子手指已然断气的假冒孙瘸子,“是他告诉我,你家在江边祈雨的时候,全家都被仇人追杀。除了你没有参加祈雨,侥幸活着,其他人全都死了。他说,如果他知道桃花寨入口在哪,就等于成了山坳里的土皇帝。我信了他的鬼话,才会做出糊涂事。”
沈安安心绪不宁,一时间无法判断孙瘸子所言是真是假。她对着葛云朝说:“世子,既然您的手下已经初步证实,五年来他都被关在山洞里,那么他就和这些年的事情没有关系。既是如此,我可否把他带回去?”
葛云朝断然拒绝:“不行。”
沈安安微微一愣,勉强打起精神,对着孙瘸子说:“你的话毫无道理。他们大可以把你一刀杀了。”
孙瘸子言之凿凿:“我不知道,但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沈安安不可置否,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被英姑关在山洞中的?”
孙瘸子流利地回答:“那个时候,当我发现,哪怕我们几个联手,也无法打赢你身边这位侠客,我只能放下心中的如意算盘。在山脚下,我远远看到两辆马车,就想着顺道打个劫。”
说到这,他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恨恨地说,“我哪里料到,所有的事都是这个女人设下的一个局。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把我支走,就是为了控制寨子里的兄弟,再设局把我活捉。”
沈安安注视孙瘸子。直到这一刻,她的指尖依旧冰冷,她实在无法判断孙瘸子所言是真是假,只能继续追问:“这是英姑亲口对你说的?”
孙瘸子撇过头:“她当然一口咬定,是我辜负她,她才会囚禁我。”这就是说,英姑并不承认孙瘸子的指控。
如果孙瘸子没有说谎,就代表着整整五年,他和英姑都各执一词,相互指控。
“安安,你没事吧。”哑男伸手搀扶沈安安。
沈安安摇摇头:“没事。”
葛云朝看到沈安安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挥手示意手下把孙瘸子带下去。
沈安安急道:“世子,我还没有问完。”
葛云朝来不及回应,孙瘸子突然扑倒在沈安安脚边,大声哀哭:“沈姑娘,五年前是我鬼迷心窍,我对不住你。这些年我已经受到教训了。”
沈安安莫名其妙,她让开两步避开孙瘸子的动作。
孙瘸子跪着转身,再次对着沈安安磕头,哭着说:“沈姑娘,我知道你已然成亲,身边不乏知己好友。既是如此,多我一个不多,请沈姑娘收我为‘男妾’,以后定然对姑娘忠心不二。”
葛云朝再次咳嗽,沈安安也被这话震惊得不知如何反应。葛云朝呵斥孙瘸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在他眼中,孙瘸子粗鄙丑陋,就连替沈安安提鞋都不配。
孙瘸子哀哀嚎哭:“五年,整整五年,我在暗无天日的山洞整整待了五年,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吃喝拉撒都在一处,终日见不到一个人,只能和蟑螂老鼠为伍。我几次想寻死,我用脑袋撞地,撞得头破血流都死不了,只能靠着回忆沈姑娘的模样苟延残喘。”他越说越伤心,竟然匍匐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一次,沈安安知道,孙瘸子说的是真心话。可是正因为他是真心的,她更加觉得可怕。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紧紧抓住哑男的衣袖。
孙瘸子回忆自己蜷缩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回忆沈安安的音容相貌。在他这辈子见过的女子之中,沈安安是最漂亮的。每当英姑故意用沈安安的事羞辱他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人总需要有一点希望,才能在绝望中坚韧地活着。她的美丽就是他身处黑暗中的希望。
他再次恳求沈安安:“沈姑娘,求您留下我吧,我求您了。”
“把他给我拖出去!”葛云朝呵斥自己的手下。他二十有五了,生平第一次见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沈安安同样震惊无比。她失神地说:“世子,我还没有问完。”
“没什么好问的。”葛云朝语气不善。
沈安安回过神,抬头看一眼葛云朝,又朝着孙瘸子离开的方向看一眼。她低声嘟哝:“孙瘸子大概得了失心疯,才会说出这样的话。除开这一次,我总共只见过他一次。”
葛云朝缓和情绪,不耐烦地解释:“你问的都是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浪费我的时间。”
沈安安定了定神,对着葛云朝说:“世子,英姑和假的孙瘸子都死了。我需要知道这些细枝末节,以此判断孙瘸子的话是真是假。还有,我们至今不知道,飞虎寨抢劫的金银,还有王瑞交给他们的弓弩、图纸……”
葛云朝打断沈安安的话,不容置疑地说:“我会命人把他关押在培元镇的客栈。等我的人录完口供,我会让汪有福抄录一份送去桃花寨给你。”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沈安安转头看向哑男,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哑男同样被孙瘸子的话吓得不轻。她见沈安安脸色苍白,眼神中满是疲态,她劝说沈安安:“孙瘸子被关了五年,脑子不正常了,说的话不一定可信。不如我们先回家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沈安安点头,对着葛云朝说:“那就麻烦葛世子了,我们先回去等您的消息。”
葛云朝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沈安安正要拒绝,一位武将打扮的男人连滚带爬跑入院内。他顾不得院中还有陌生人,喘气粗气大声嚷嚷:“世子,不好了,魏王爷被水匪俘虏了。水匪扬言,他们要拿魏王爷的人头祭旗。”www.xündüxs.ċ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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